《捉妖記2》：想把壞人改造好，先給他懷裡塞個寶寶

文 / 熊太行

《捉妖記》出現之前，中國志怪小說當中的人妖關係相當傳統，總結一下，大概是這麼幾種：

1、情人關係

晚間來睡書生的狐狸精，比如《聊齋志異》的蓮香，和書生就是這種關係。

2、夫妻關係

一些妖怪經歷了父母之命和媒妁之言，比如辛十四娘和嬰寧這樣的狐狸精。

紀曉嵐還寫過一個故事，一個人聽說狐狸的女兒貌美，就去海淀（沒錯，那時候是遠郊）求狐狸精許他一個女兒為妻，那個姑娘飯量很大，把全村的雞都吃光了。

3、朋友關係

有的狐狸精和人類探討詩文或者一起做生意，有的還和書生有同性戀關係。

4、母子關係

大多數情況下，這是夫妻關係的延伸，至少狐狸精能生下健康的人類嬰兒。白素貞生下的許士林還考了狀元。

女人和妖怪生孩子是禁忌，人類法師認為，這是一種可恥的失貞。《西遊記》這部小說非常大膽，但即便在這個世界裡，人妖混血也不被祝福：

豬八戒和高翠蘭一直沒有孩子，而黃袍怪與百花羞公主的孩子被八戒和沙僧提到雲頭，摔死在宮殿前。

只許女妖生人，不許女人產妖。這就是人類的守則：

「做人不吃虧，吃虧別做人。」

即使在西方世界，妖怪和女人的生育往往也被看做一種禁忌，比如《異形》系列，母親僅僅是繁育工具，在孩子誕生那一刻就宣告死亡。

相比之下，《捉妖記》的世界有了偉大的進步，它幾乎重新定義了人妖關係。

這個故事第一次正面讓人類產下妖怪的嬰兒，還第一次讓人類撫養妖怪的嬰兒。

我的領域是研究各種各樣的人際關係，今天我們就來拆解一下《捉妖記2》里的親子關係。

《捉妖記2》是一部不錯的合家歡電影，因為它講的是一種愛，而且是最普世的那種愛：

母愛。

以下內容有劇透，但還是那句話，看完熊師傅劇透再看電影，你會看得更明白。

1

今天的人們談起家庭關係時，會提到「喪偶式育兒」。

父親在撫養孩子的過程中幾乎沒有存在感，就好像去世了一樣。

這個詞雖然刻薄，但幾乎完美描繪了一些家庭存在的問題：

父親的缺位。

在《捉妖記2》當中，這個問題似乎並不存在，與胡巴分別的井柏然和白百何，垂頭喪氣，非常挂念，井柏然甚至病倒了。

父愛深沉，有時簡直溺愛得不像樣，根本不是買兩個橘子就能表達的。

如何讓父親這麼疼愛孩子？

其實就是參與感。

父愛和母愛有基本的不同，母愛從懷孕就開始計算，但父親往往是在孩子出生之後，還感受著「太不真實了」「難道這輩子就要對這麼丑的一個小動物負責了么？」

只有一個解決方案，就是讓父親儘早參與照顧孕產婦和嬰兒的過程。有些醫院和培訓機構會讓父親戴假肚子感受孕婦生活，這是很好的一種模擬。

《捉妖記》的做法更乾脆，直接利用妖的超能力，讓井柏然懷孕了。

從此，胡巴有了井柏然和白百何兩位「母親」。

感受到孕育之累的「男母親」會很快和孩子開始親密練習，對孩子更珍重、更在意。

這就是為父之道：如果你願意比母親更像母親，就能建立親密的父子/父女關係。

而母親也要積極配合，不能看見他笨拙就把他推開。

2

嬰兒的誕生改變的往往不僅是TA的父母，還有其它家庭成員，甚至家庭的密友。

現在有些單身女性喜歡認「乾兒子」、「乾女兒」，這些乾媽曬起孩子來，有時比親媽還要痴迷。

這是80、90年代出生的人特有的狀況，大多是因為她們是獨生子女，在有兄弟姐妹的家庭，她們會傾向於曬侄子或者外甥。

不要小看這樣的過程，這會讓她們懂得如何與嬰兒溝通，為日後成為母親提供必要的經驗和訓練。

很多人因為與嬰兒的接觸，性格變得更柔和、更友善。

一些男性家庭成員也能感受到嬰兒誕生帶來的改變，比如年長的哥哥，以及單身的舅舅。

《捉妖記2》里也有這麼一個舅舅的角色。

不是別人，就是梁朝偉扮演的濫賭鬼屠四谷。

3

屠四谷是個濫賭鬼，出口成謊，這種人根本不適合家庭生活。

好賭也就罷了，

還出老千。

出老千就罷了，

還不小心被抓。

被抓也就罷了，

在性感美女荷官面前，還死不認賬。

這種人在賭鬼裡頭也是個爛人。

不過這樣一個人，賭了這麼久，一共也才欠了大家幾百兩。

屠四谷更像一個賣弄創意的騙子。

他喜歡cosplay，享受金甲將軍、波斯商人混入賭場的那種感覺。

他以為自己是個賭鬼，其實是個戲精。

他依靠自己的表演活著。堅信自己的演技和好運氣，認為妖怪車夫「笨笨」（這傢伙非常崇拜屠四谷的想像力）的一雙快腿能使自己化險為夷。

這是一個不成熟的半大孩子。

4

有人喜歡濫賭鬼。現實中，越是這種賭鬼、酒鬼，越容易吸引到好女人。

那種渾身母性的女人。

喜歡屠四谷的是朱老闆（李宇春，戀愛的時候叫小朱朱）。

朱老闆是個女強人，手下是一大群美女，再下面是一群壯漢，這個女人不簡單，但她有致命的軟肋：

喜歡梁朝偉。

屠四谷無數次騙她，她無數次認騙借錢給他。

其實她的期待很簡單，就是希望他能跟自己好好過日子。

朱老闆對屠四谷百般威脅，但折磨起來如同兒戲，搔腳心就是最慘烈的折磨了。

這種愛近乎母愛。朱老闆無論如何都生不起氣來，只能慣著這個大兒童。

而屠四谷不斷地騙她，從這種遊戲中取樂。

屠四谷只有經歷一些事，才能體會這種愛的偉大。

5

壞妖王要抓胡巴，為此懸賞了很多錢。

屠四谷動了出賣胡巴的心，但是途中他們被債主認出，各種追殺。

屠四谷和笨笨不得不負擔起照顧胡巴的責任。

對長期背負責任的人來說，突然增加一份責任，是沉重的負擔。

但是對從來不知何為責任的人來說，突然被強加一個責任，可能會打開一扇新世界的大門。

也在這一刻，好運氣突然離屠四谷而去。

此前的屠四谷每次都能依靠笨笨脫離追殺，但是這次，帶著孩子的一人一妖在屋頂掙扎，逃進馬戲團後台。

真是命運的玩笑。

你不是好扮人做戲嗎？這次來個夠。

屠四谷被趕上台扮演一隻老虎，魔術師兼雜技師李大嘴給他胸口碎大石，一錘錘在他心口上，他噴出了一口血。

這個濫賭鬼是個乾淨體面的人，這口血會讓他有所覺悟。

接著是大變活人遊戲，他被穿刺、被切開。

一個人不會永遠都有逃離危險的好運氣，也不會總遇到朱老闆那種愛他的仇家。

屠四谷、笨笨和胡巴在熱氣球吊籃里過夜。

他準備先拿胡巴換錢去償還賭債，然後重新救出胡巴。

孩子對我們的影響很大，大多數時候，他們會讓我們越來越強、越戰越勇。

6

胡巴被壞妖王的打手劫走，井柏然和白百何也開始了救援妖怪兒子的路程。

兩個低級天師、一個賭鬼和胖妖開始聯手解救一個被拐賣兒童。

在人類的童年時代，我們生活在氏族裡，身邊的人都是血親，族人和狗一起保護幼崽不被猛獸傷害，哪怕不是自己的孩子。

這種無私使人類比其它動物更加強大。

對叔叔舅舅姨媽姑媽來說，熱心保護孩子們能讓自己的地位更高。女性能積累照顧嬰兒的經驗，男性能展現自己戰鬥的實力，這些都會提升自己在族群中的地位。

一家人開始圍毆楊祐寧演的妖怪小BOSS，這個過程中，井柏然還學會了新的劍術和攻擊方式，最終保護嬰兒的一隊獲勝了。

獲勝後的梁朝偉突然對笨笨感嘆：

小朱朱其實挺好的。

笨笨也看上了朋友的妻妹，想開始約會。

照顧過嬰兒的單身漢動了結婚的念頭，這很正常。

助人和付出愛可以教人成長，更能使人感受到幸福。

這和愛情來襲的感覺很像。

不信的話，試著出門去做一件幫人的事，體會一下被人感謝的感覺。別控制，那就是疑似初戀的甜蜜。

7

《捉妖記2》還在鋪陳一個很大的世界設定，有些東西埋下了伏筆。

比如「天師堂」的幾個辦事機構露了一點臉，但是妖潛入天師堂的原因和經過都沒有說清，井柏然爸爸的下落也沒有交代。

另一個伏筆讓我非常期待，就是白百何和井柏然在戲中的親熱。他們是夫妻，接下來應該會有一個人類兒子，胡巴會有一個人類弟弟或者妹妹。

媽媽懷孕，最失落的就是老大，這種衝突，怎麼拍都會好看。

我會期待這個人妖並存的世界，這個世界不只有單純的權力爭鬥，還有親情交織其中。

紅了幾十年，迷倒了西方兩代人的《星球大戰》系列裡，有一個永恆的主題，反派永遠都會對正派說：

「孩子，我是你爸爸。」

而在未來人和妖的世界當中，女主角會對最強悍的妖王說：

「孩子，我是你媽。」

8

母愛可能是天下最不講理的一種愛了。

母親可以拋下天師的身份，可以扔下降妖的規則，可以和全世界決裂，去保住自己的孩子。

母愛多麼神經質！

母愛多麼迷人！

人類就是在理性和神經質之間搖擺著成長和繁衍的。

井柏然尋找兒子胡巴的時候，也反覆提及自己的父親。其實就是中國人的那句老話：

「養兒方知父母恩。」

孩子是一個神奇的窗口。

和孩子的交流，能讓我們更好地理解父母、改變自己。

甚至，理解整個世界。

— END —

熊太行：人際關係洞察家，得到 App《關係攻略》專欄作者，《西遊記》深度研究者。前雜誌主編。原創自媒體「就叫熊太行也行」創始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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