陳淑娥：其實鴨子不想死
文/陳淑娥
圖/網 絡
「峻峻，峻峻！」從產房一抱出來，我就用早起好的名字，一聲聲對著小不點呼喚。幾天後，護士推著一車五.六個一模一樣的熊孩子在走廊上經過，我也不認得哪個是峻兒，只是口裡喃喃著：峻峻！峻峻！只見躺在最邊上一毛毛蟲，使勁睜開眼睛尋找聲音的發源地。真是哎！那一刻我熱淚盈眶。
因為他媽沒奶，峻兒滿月後我們就帶到鄉下去了。 四五個月大時，一天晚上，我們剛為他洗凈準備上床。他忽然一聲響屁，紙尿褲上又是一片金黃。我氣得說了他幾句重話，他竟一臉的愧色，讓我疑惑到如今。
望噠別個的細伢子長得快，自己的不得大，好不容易熬到兩歲多了。這小子，無論他被爺爺奶奶打掃得如何乾淨，裝修得如何光鮮，他最喜歡的事就是趴在地上靜聽蟲鳴鳥叫，靜觀不同番號的螞蟻小分隊整齊忙碌地運送糧食。一陣秋風吹過，院外就會傳來宛若鄰家敲門似的「咚！咚咚！」峻兒連忙拖著我們往板栗樹下走。還真有哎！只見板栗球子，這裡一個那裡一個躺在樹下如小刺蝟般，微張著嘴正喘著粗氣呢。小小偵察兵手握短槍，「各衣有（這裡有），各衣有，還有......還有......」小狗熊似的追著小刺蝟滿坡爬。
一日，我們祖孫三正在樹下尋尋覓覓，家裡的花母雞生完蛋後，興奮得只怕別個不曉得，「咯咯噠！咯咯噠！」撲騰著翅膀一路歡叫著跑到樹下向我報喜。我對峻峻說:「你看雞媽媽紅紅的雞冠紅紅的臉就是要生蛋了，你也是紅紅的嘴唇紅紅的臉，是不是也要生蛋了，」他點點頭。我忙在地上為他絮一草窩，他馬上扒開褲子認認真真蹲在草窩上，鼓足了勁，脹得一臉的汗。最後，像是打碎了碗一樣不好意思的說：「矮矮（奶奶）我新（生）蛋不出呢！」
三歲多的一天，我們下公交車時，我右手牽著他，左手提著錢包。一青年男子站在我和峻峻的右邊，他既要裝得若無其事，又要用左手悄悄去夠我的包。峻兒一抬頭哈哈大笑：「叔叔的手短了，叔叔的手短了！」
鄉下也經常能見到講遠路話的老翁老嫗沿途乞討，峻兒總會親切的呼喚他們，同時帶著往各家各戶領，只喊「伯伯你拿大票子撒。」從此，只要偶有叫化子過身，農人們便一齊歡呼：峻砣，你爺爺奶奶來了！
四歲時，峻兒的涼鞋小了一點，我說：「爺爺奶奶明天帶你趕埸買涼鞋去，」他忙說：「不要！不要！嗲嗲好多紅票子，嗲嗲買。」嗲嗲是他外公。峻兒見我們在鄉里一天到晚一付勤懇辛勞靠天吃飯的樣子，想挽別人桶里的潲喂自己的豬，善解人意啊！我不由狠狠的親了他一口：「你真懂事！」
又是一次上公交，一上車便有一女孩起身讓座，我忙俯下身問峻小子：你怎麼謝阿姨呢？他大聲說：「阿姨，你真懂事！」
一日晚餐前看我喜孜孜的拿著兩個漂亮筆記本進來："奶奶！哪來的？真好哎！我要!" 「是老師獎給我的呀！」 我說，「老師是看你寫了好多書嗎？」 他看過我做的幾本筆記。
電視里播放哪裡的鴨子野生放養，藍天白雲.青山綠水，鴨子在池塘中自由嬉戲。電視一轉，烈火烹油。畫外音，這樣的鴨子口感筋道。峻兒流著淚說：「奶奶，其實鴨子不想死。」
早上，我說：「昨晚一隻蚊子害得我冒睡好，」峻兒忙說：「奶奶，我以後再不打蚊子了，它也只是想吃一餐。」
株洲晚報推出一款公益廣告，社會主義核心價值觀，下有一入學新生坐在寬大的芭蕉樹下，正聚精會神做作業。因稚朴可愛，我將它剪貼在牆上，峻兒見了：「這是誰呀？」我說：「小平頭，上一年級，你看像哪個？」「原來是我呀！」後來這幅廣告斷斷續續又在晚報上出現過幾次，他每次見了都會驚呼：「奶奶，我的照片上報紙了！」自此後，他把核心價值觀背誦得好上加好。
他學會單獨洗澡了，我就在門外做現場監護。「奶奶，鳥鳥下面叫什麼？」「叫鳥窩。」我答。只見他從口裡抽出牙刷，一邊刷鳥窩一邊自言自語：「鳥窩怎麼這老喔？」
早幾天我說：峻兒你快七歲生日了，爺爺奶奶買個生日蛋糕送你好嗎？他果斷的說：「不要！我長大了要買好多好多的長生不老葯給你們吃，是你們把我從這長子帶大的。」一邊用手比劃著。自從他會講話以來，時不時會畫不同的餅送給我們，醉得我淚流滿面。
TAG:塵子tree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