頂級博物館暗黑之旅

蒙娜麗莎不在羅馬而在巴黎，奈芙蒂蒂胸像不在開羅而在柏林，希臘阿爾忒彌斯神廟的柱子是怎麼「走」到了紐約大都會藝術博物館，而中國名畫《女史箴圖》又為什麼深藏大英博物館的倉庫，沒人覺得奇怪嗎？

英國埃爾金伯爵把雅典帕特儂神廟97塊殘餘雕塑中的一大半拆卸下來運到倫敦，成為大英博物館傲嬌的鎮館之寶；半個世紀後，埃爾金伯爵的兒子下令燒毀圓明園，清宮皇家收藏隕落世間。據UNESCO估計，在47個國家至少200個博物館中，收藏了167萬多件中國文物。奇妙的星座天花板是盧浮宮深受歡迎的展品，遠在埃及的丹德拉神廟不得不用醜陋的複製品掩蓋天花板被撬走後留下的刺目污點。

莎朗·韋克斯曼（《流失國寶爭奪戰》）等學者深度調查文物來龍去脈真相併各自寫就了引人入勝的著作，彷彿只為印證房龍那句話，不要對藝術刨根問底，好奇害死貓。費爾奇和弗拉莫利諾揭露蓋蒂博物館徵集走私文物、串通捐贈人和古董商騙稅的《那些珍稀文物去哪兒了》還入圍普利策調查報道獎決賽。

如果這些書爆的料還不夠猛，大都會博物館前館長霍文在他那本直率得令美國人都瞠目結舌的《讓木乃伊跳舞》中，口無遮攔地抖出了大都會文物背後的故事。徵集了呂底亞文物後，他對部門負責人說：我們都知道那是非法盜掘來的，如果土耳其人拿出證據，我們只能歸還，買下這些古董後就看運氣了。1970年聯合國出台禁止來源不明文物出口的國際公約，但博物館的胃口似乎並沒有變小，更多文物交易轉入地下。1972年，風聞大都會為歐弗洛尼奧斯陶瓶開出的100萬美元價錢後，文物市場瘋了，非法盜掘體系立即開動。沒有買賣，就沒有殺害。

追迴文物，必須的，追回歷史和民族自信，打擊非法盜掘。但尷尬的事情發生了，土耳其從大都會博物館追回的呂底亞文物中最珍貴的金海馬胸針，因資金缺乏和管理混亂被盜，永遠消失了；埃及國家博物館失竊案更是震驚世界。頂級博物館更不爽了，我們花大價錢徵購還供起來給全世界看的寶貝，你們討回去就這下場...而埃爾金大卸帕特儂雕帶時，認為自己是在搶救文物，悲劇的是還無法對此徹底否認。金海馬胸針回到土耳其5年內只有769人觀賞了它的美，大都會說：「還不及我們一個小時的參觀人數」。不過，「愛藝術品勝過愛女人」的霍文館長後來反省道：把對來源國意義重大卻跟自己沒有半毛錢關係的文物掠奪回來，超越了道德界限，根源還是佔有慾。

博物館和文物來源國常常吃飽了就約架，愛恨情仇難解難分，有勸架的說，不如你把來路不明的文物還給他，他拿些有誠意的存貨長期租借給你作為補償。經過艱苦談判，全球最土豪的蓋蒂博物館將40件珍貴文物歸還義大利（包括花1800萬美元徵購的愛神雕像），不久就得到很多義大利長期租借的傑出文物。

義大利與英美多個博物館達成的協議使考古遺址遭洗劫現象大大下降，但事情遠沒有這麼簡單，很多文物存在來源難以追溯、法律界限不明的問題，道德困境無處不在，義大利自己一邊到處追討文物，一邊又拒絕歸還掠奪文物。大英博物館一直拒絕希臘收回埃爾金石雕的訴求，反映了博物館的共同痛點，怕開了先例，著名的博物館會被慢慢搬空。

博弈仍在繼續，與此同時，每年超過800萬遊客湧入盧浮宮，就為一睹那神秘莫測的義大利微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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