陽春三月桃花浴

農曆二三月份，不知是因季節多風乾燥，還是因為桃杏花開花粉過敏，小時候的我們在這個季節大多肌膚皴粗，臉上常常出現像廯一樣的斑塊，我們當地人稱它是「桃花廯」。每逢這時，溫塘方圓幾十里內泡溫泉的人便多起來我們稱之為「桃花浴」。

傳說漢武帝騎鹿路過此地，溫泉因此而得名。桃花浴的由來可能與本地多種桃樹有關。家家院中多栽桃樹梨樹，在溫塘通往縣城的路上更是一路桃花，像飄浮的雲霞。可惜現在已看不到了。

溫塘第一個澡堂的水是自然流出地面的熱水。當時地上水也受影響。記得年輕時在溫塘上班住過一段時間，最深的印象是水難喝，有一種咸而滑粘感。如果你把水潑在灶台上，會即刻出現一層白色的物質。溫泉水質特殊經檢測含有大量礦物質，常洗澡對人體有好處，溫泉能治病是人們都認可的，所以一年四季都有人住在這裡洗病。他們多住在農家小院里。

我們都把第一個溫泉澡堂叫作「官塘」，現在想來頗具深意。「官」字面上是屬於國家的一些東西。在我們心裡，這個「官」就是「公共的意思」，它是上天賜給我們的禮物，是屬於大家的。每當想起官塘就會想起小學課本中的《陽光》：陽光像金子，陽光比金子更寶貴，誰也捉不住陽光，陽光是大家的。

到現在我也只知道女塘的位置。它建在溫塘村北臨河的位置。牆體的下半部分是石頭砌成的，上面記憶太模糊，可能是瓦房吧。整個建築也就一百多平米，兩個池塘。門朝正東而開，兩個池塘分南北而居，我有個轉向的毛病，進去後一直感覺池塘是東西的。池塘的東南兩面修有高一米寬不足一米的方台，供人們放衣服。

南面池塘的水是自然泉水，泉眼就在池水的下面。很多時候可以看到池塘中央水上涌的痕迹。南塘壘有兩級台階，供人坐在上面洗浴。台階都是用河裡大石塊壘成的，寬闊而光滑。不過人只能坐在台階上洗，因為這個池塘「沒底」，塘底是天然的，水黑黝黝的望不見底。聽大人們說池塘確實淹死過人。

我很少在南塘里洗，除了對那無底產生恐懼外，那水溫太高，感覺水溫不會低於六十度。一般在這裡洗浴的都是本村人或是常年住著洗澡的客人。

南北兩池中間有一個水道相通。北池的水就是從南池流過來的，池底是用石頭砌的，水位就是六七十厘米深，水再多就會流出塘外。水溫也比南塘低得多。

也就十來歲光景吧，每逢節假日，我便和一群年齡差不多的女孩子到溫塘去洗澡。大多時候是在傍晚去，如果碰上演電影，還要看會電影才回家。印象最深的還記著兩部電影的名子《女藍五號.》《紅樓夢》。

玩的時候興高采烈，等到幾個女孩在夜深人靜的山路上時，恐懼感油然而生。當時我們的心理肯定是一樣的：你快，我比你更快，每次幾乎是跑著回家的。四五里的路程不到半個小時也就到家了。基本上回回如此。現在想想，貨真價實，野孩子的味道。

每逢冬季，臨近村子的一些婦女都會背上一大包臟衣服到官塘外邊的河裡洗衣服。

隨著地下水的開採，池塘的水不會再生，人們就將打出來的水安裝了管道注進來。一直持續到八十年代後幾年，溫塘村在別處蓋了新的浴池，這個「塘」自然廢棄了。

每次路過女塘，看到的是坍塌的斷壁，在門口略望了一下，池塘變成一個錐形的大土坑。沒敢進去細看，一則對南塘水下不可知的恐懼還在，再則兒時的記憶有種被偷去掏空的失落感。

近來發現這官塘上面蓋起了兩三層樓高的水泥框架結構，我想，這一定不會是屬於任何單位或個人，它應該是政府為了保護這方寸之地，給我們這一代人情感的一種慰藉罷。

小時候除了官塘，我還知道有供銷社澡堂，省工會療養院也有澡堂，只不過都得買票，沒去過罷了。隨後，又有鐵路賓館，交通賓館······現在賓館林立，個體也發展起來，但大多都保留有大池塘。

溫泉素有「華清池」之稱。溫泉人洗澡的樂趣不在洗，在「泡"與」搓」。溫泉人除了洗頭是不洗淋浴的。五六米左右見方的水池，七十厘米深淺的水位，中溫偏燙的水溫，裡面不超過五六個人，在清蕩蕩冒著熱氣的水池裡浸泡，或閉目養神，或閉目沉思有說不出的愜意。而搓澡是一項健體活動，相當於一次按摩，是人生的一大享受。

溫泉是太行山中的一朵奇葩，是平山縣的一顆明珠。

它是我童年裡一道靚麗的色彩。

2013.3.1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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