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獻給愛子與未來的祈禱文 | 年度好書回顧

原標題:獻給愛子與未來的祈禱文 | 年度好書回顧


前段時間,經讀者們投票後,選出了譯林出版社2017年度十佳圖書:2018,從優秀到卓越 | 譯林年度十佳好書。


今天給大家推送的是《在世界與我之間》的書評,祝大家過年愉快!

潺潺月光下,野草在歌唱



美國黑人作家塔那西斯·科茨上台領獎


月光下,黑人的身體是藍色的。2016年奧斯卡最佳影片《月光男孩》,避開了街頭暴力、毒品、幫派、膚色差異等標籤元素,只專註細膩地描述一個黑人男孩內心情感的蛻變與釋放。遇到至愛,男孩武裝到牙齒的身體不再緊張僵硬,變得溫柔而不設防。美國國家圖書獎獲獎作品《在世界與我之間》也是從個人角度切入。一位黑人父親在寫給兒子的家書里,告訴兒子他曾經歷的人生。「我的責任是告訴你我走過的道路,然後讓你走出自己的道路。」如何了解這個被各種標籤和偏見所蒙蔽的族群?人類共有的情感是講述一切的出發點。從這裡開始,進入他們的世界。

我們總會循著創傷的軌跡長大成人。對於《在世界與我之間》中披著黑色皮膚的「我們」來說,這軌跡在某一部分是共通的,它並不在於出生時有深色的皮膚、厚厚的嘴唇、寬大的鼻子,而在於此後發生的所有事情,在於「美國夢的重壓」。一種在美國綿延世代的古老恐懼,從出生時起便滲入髮膚。作者科茨回想起少年時代,恐懼如影隨形。在巴爾的摩街頭,身體隨時面臨被掠奪的危險。一個單眼皮男孩在停車場附近用槍指著自己,科茨整個身體被掌控在他的一雙小手之中。恐懼也瀰漫在街頭鬥毆中,瀰漫在黑人男孩插在衛衣口袋裡的雙手和黑人女孩的放聲大笑中,瀰漫在被父親用黑色皮帶鞭打的刺痛之中。對於為人父母的黑人來說,最大的恐懼意味著失去他們的孩子。「黑人愛他們的孩子,那是一種近乎痴迷的愛。」他們表達愛的方式不是溫柔,而是暴力。暴力之中摻雜著深深的焦慮。因為,「你是我們的一切,你來到我們身邊,也來到了危險之中」。



《在世界與我之間》


只要睜開雙眼,針對黑人身體的掠奪隨時可能發生。科茨曾經去拜訪一個死去的黑人男孩的母親。這個男孩因為拒絕調低音量,與一個白人男性吵架,之後他被殺死。兇手甚至打空了槍里的子彈,最終兇手被定罪不是因為殺害了男孩,而是因為他向男孩逃跑的朋友連續開槍。痛失愛子的母親困惑地問:「如果他不還嘴,不大聲還擊,他會平安無事嗎?」科茨大學時代的朋友普林斯·瓊斯開車看望他未婚妻,在弗吉尼亞北部,被PG郡的警察誤殺。射殺他的警察就是黑人,而授權這個警察殺人的政客也是一位黑人。喪友之痛將科茨從恐懼逼向憤怒:如果他,一個虔誠的基督徒,社會精英的孩子,「加倍優秀」信條的守護聖徒,都難逃厄運,誰還能逃脫?事後,科茨見到瓊斯的母親,他從她的眼神中看到了鋼鐵般的堅毅,那種在20世紀60年代的靜坐照片中捕捉到的高貴與空洞,情感被壓抑與切斷的神情。瓊斯母親說:「我花了很多年,發展事業,積累財富,承擔責任。只是一次種族主義行動,一切灰飛煙滅。」


面對這些真實深切的傷痛,科茨拒絕從宗教之中尋求寬恕與解脫。他在信中追問:「一個人如何披著黑色的皮膚,生活在一個迷失於美國夢的國度?」問題本身也在追問中得到細化。《在世界與我之間》於父親對兒子的諄諄關懷背後,更是生而為人的探求之旅。


《為奴十二年》


在此之前,不乏廣受關注的黑人題材作品,比如《為奴十二年》,故事發生在美國南北戰爭前夕,主人公所羅門是紐約州薩拉托加的自由黑人,他有事業,有家庭,擅長拉小提琴,因為一場意外的欺詐綁架,賣到南方莊園淪為黑奴。同伴曾告誡他:要想生存,就低頭行事。他依然慣性地掙扎:我想生活,而不是徒有生存。他試圖憑藉專業技能尋回做人的尊嚴,沒想到引起白人貴族的嫉恨而招來殺身之禍。他被吊在樹上,喉嚨卡在繩圈裡,身子懸在空中,只剩下腳尖與泥地的一丁點接觸,他拚命在濕滑泥地里踮起雙腳,腳尖只要稍微滑開地面,套在脖子上的繩圈就會瞬間讓他窒息。足足持續三分鐘的長鏡頭,無聲無息又驚心動魄。而鏡頭推遠,從早晨到日暮,周圍是一片宜人的晴和風景,黑奴從他身邊來來去去,草坪上還有很多黑人男孩嬉鬧玩耍,沒人想要搭救他,甚至沒人意識到這其中隱藏怎樣巨大的暴戾與不公。他們只是習以為常了,這種習以為常滲入意識深處,構成了枷鎖的一部分。從此,所羅門雖然撿回一條性命,但為了安全地活下去,假裝不識字,扔掉了小提琴,為了保護自己的身體,不得不放棄自由人的權利與尊嚴。就像《在世界與我之間》所形容:「在美國星系屬於我的、黑人的那一部分,身體被強大的重力所束縛,而自由的另一端,卻不是這樣。有一股不可思議的能量保護著這個界限,我在此中感覺到宇宙般巨大的不公和切膚的殘酷。」美國南北戰爭前夕是這樣,即使到了現代美國也依然如此。



《野草在歌唱》

多麗絲·萊辛的處女作《野草在歌唱》是從一位普通的白人女性瑪麗的立場來展開敘述的。瑪麗沒有什麼「獨特的惡」,可即使在南部非洲這片蠻荒之地,種族觀念也如同自然景觀一般存在著。瑪麗瞧不起黑人,而白人的世界同樣乏善可陳,當她日漸感到與環境格格不入時,黑人僱工摩西的到來,給她的生活帶來衝擊,他是唯一一位深深理解瑪麗恐懼的人,同時關懷著她的日常起居。摩西的存在讓瑪麗既厭惡又深深著迷。她的矛盾是因為,眼前的黑人擁有著不容被輕視的情感與尊嚴,要求著她平等的對待。然而,主僕之間的曖昧抵不過瑪麗深植於心的種族偏見。最終,摩西在一個雨夜報復性地殺死了瑪麗,他並沒有選擇潛逃,而是靜靜等待法律裁決,這也證明了他生而為人的尊嚴。與此形成反襯的是白人警官查理。他為了維護白人的優越感,微妙地迴避了瑪麗的死因真相,他彎下身瞪眼看著瑪麗的屍體,帶著警告的意味,神情充滿憎惡恐懼。這個小小的細節,將白人文化的偽善與虛弱一覽無餘,萊辛借旁觀者之口寫道:「白人文化決不允許一個白種人——尤其是一個白種女人和一個黑人發生什麼人與人的關係,不管這種關係是好是壞。『白種文化』一旦允許建立這種關係,它本身就要崩潰了,無法挽救。」


《在世界與我之間》所要表達的,遠不止種族問題,也超越了膚色的二元對立。同時又將矛頭觸及最根本的隱痛——黑人隨時可能遭受掠奪的身體。那些毀滅身體的人並沒有獨特的惡。造成一系列傷害與恐懼事件的,無論是黑人還是白人,不過是在制度機體上面活動的有機細胞。「這些毀滅者僅僅是在執行國家的奇思異想,正確地闡釋它的傳統和遺產。」


人生而自由,卻無往不在枷鎖中。尤其是,當這個枷鎖緊縛住身體的時候,一著不慎,全部化為烏有。少年時代,為了在巴爾的摩街區生存下去,為了保護自己的身體,科茨不得不學會一種安全的街頭語言,大腦的三分之一在考慮著上學與誰同行,同行人的數量,走路的姿勢,微笑點頭的次數和對象,誰友好地給了一拳而誰沒有;長大成人,依然需要扭曲身體用以塞進城市的建築,扭曲身體以獲得同事的重視,扭曲身體以避免給警察上前的借口。「我一生都在聽人們告訴黑人男孩女孩要『加倍優秀』,也就是說要接受事倍功半的結果。」生命的大半部分時間被恐懼剝奪,這些時間作為不可再生資源,並沒有誰對這種損失負責。


種族隔離


世代傳承的枷鎖難以擺脫,然而這一切究竟是為了滿足什麼人的目的而存在?在歷史和社會制度深處,罪魁禍首便是美國夢。美國夢在異域人的眼光里是正面光輝的夢想,是無所不能的英雄主義。美國夢總在標榜自由和正義,卻建立在對黑人身體的掠奪之上。科茨清醒地意識到:「從這個國家成立之初起,對黑人生命的掠奪就流進了它的血液,在整個歷史中又得到加強,於是,掠奪成了國寶、智慧、感知和默認設定——直到我們生命的盡頭,我們不可避免要回到的狀態。」科茨不希望自己的兒子生活在謊言之中,他要讓兒子認清自己是國家「墊在下面的人」,1776年是這樣。今天亦復如此。「沒有你,就沒有他們,沒有摧毀你的權利,他們一定會從山上摔下,失去他們的神聖性,從美國夢中跌落。」


不要相信美國夢,不要妄想能夠叫醒沉浸在美國夢中的人,而那些為了抵抗美國夢而刻意營造的夢同樣需要警惕,因為那也是因恐懼「他們」的標準而創造出來的逃逸之地。必須警惕每個夢想、每個民族,即便是他自己的民族。「教育的目的就是引發不適感,教育不是為我提供一個美國夢,而是打破所有夢,打破有關非洲、美國和其他地方的所有安逸神話,將我丟進醜惡的人性中。」


絕望之為虛妄,正如希望相同,科茨為兒子取名叫做薩莫里,名字里有抗爭的含義。科茨告訴兒子:「抗爭是我唯一可以教給你的,因為這也是在這個世界你唯一可以控制的。」「我們確定不了街頭的走向,儘管如此,我們可以也必須有自己行走的方式;歷史不是盡在我們掌握中。抗爭不一定可以換來勝利,但它可以確保你的一生榮耀而理智。」科茨的抗爭哲學與魯迅先生的「反抗絕望」不謀而合,每個國度都有弱勢群體,都有他們無法逃脫的星系與枷鎖,將國家的歷史與人性展現在你面前,不是為了讓我們認同自己的枷鎖,而是「在接受了歷史的混亂與自己命定的事實之後,終於可以平心靜氣地思考,我希望過什麼樣的生活——特別是,我如何在黑色皮膚的身體里自由地生活。」


自由源於抗爭,而抗爭源於愛。這才是在枷鎖之中獲得生命價值的唯一途徑。美麗抗爭的方式,從來不會訴諸暴力,而是保持清醒的理智與見聞,通過寫作進行自我探求,對這個世界每多了解一分,就會多愛它一分;也不逃避脆弱,正是脆弱讓你更加接近生命的意義;除此之外,還有對他人的愛:對女孩的愛——她們讓科茨瞥見逃離這個充滿束縛與盲目的星球的太空橋、蟲洞、銀河傳送門。對孩子的愛——科茨帶著兒子薩莫里去幼兒園,體育室里充滿混亂而歡樂的兒童,薩莫里毫無猶豫與膽怯地掙開科茨的手,加入他們。每到這時,少年時代瀰漫在巴爾的摩街頭的恐懼會再次襲上心頭。然而一路走來,對兒子的愛也讓科茨成長,他掙脫了黑人父母對孩子身體被掠奪的慣性恐懼,強壓下將兒子拽回來的衝動。他告訴了薩莫里關於這個美麗而殘酷的世界的一切真相,同時不對兒子的快樂設限,而選擇了表達信任、溫柔和勇氣。父愛也是一種抗爭,它何嘗不是一種英雄主義。


胡曦露/文


刊於《中華讀書周報》


三封家書,在世界與我之間。


寫盡父子情,讀懂美國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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