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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民西安

列車在群山之間蜿蜒前行。隔著車窗,綠色的樹木、灰黃色的山脊、飄蕩的白雲、流動的清澈河水、粉色的......瞬間從眼前閃過。速度漸漸緩了下來,蒸汽機車愈發濃重地向外噴著白汽,如同一個長跑運動員,終於衝到終點,停下後呼呼地喘著。「咯噔」一聲,列車到站停靠了下來。

板著面孔的列車員,在擁擠的車廂中間擠過。大聲喊著:「列車晚點,在站上停靠十五分鐘,大家可以下車在站前走走,不要走遠了!」王斌跟著十幾個旅客,擁到了車門邊,跟著跳到了站台上。走過幾步,朝工作人員打了招呼,推開木製的出站柵門,王斌站在了站前「小廣場」上。極目遠眺、左右環顧,王斌感覺一種愜意漫漶而來。

這是一座位於山谷中的火車小站,距離出站柵門大約有一千米左右,一條寬闊的河流自東朝西地緩緩淌過。正是早上八九點的光陰,陽光篩滿了整條河流,金色的光斑隨著河水流動的節奏,上下地跳躍著。再往遠處,只見連接著山麓,河流的那一側是一大片的開闊田地。可以清晰地望見,耕牛在地里悠閑地走著,踱著一種寧靜了時光般的碎步,農人跟隨在後,那揮舞著的、驅趕耕牛的鞭子,在陽光的浸潤里,似乎是若有若無。一副陶陶然的畫面!身子的左右兩側,王斌看到的是株株盛開的桃花,如同從天邊逶迤而來。原來,原來……剛才在列車的車廂里看到是這些粉色的天地間三月的「精靈」們。

「叔叔,買束桃花吧。」一個稚嫩的童聲,從王斌的一側飄來。王斌側過身子,只見一個十歲左右的小男孩兒,舉著一束桃花,望著王斌。那束桃花帶著昨夜春雨的濕漉漉,凝結著幽香與純凈。王斌接過,深情而貪婪地吮吸著。時光,在此刻是在前行,還是已經停駐?王斌的魂魄似乎飄渺到了這大自然的通透與靈氣里……

「叮鈴鈴!叮鈴鈴!」列車開車的鈴聲響了。王斌猛地驚醒了過來,他飛快地掏出鈔票,塞進小男孩手裡。左手拿著桃花,幾步奔到進站木柵門前,去拉柵門,卻怎麼也拉不開。汗水從王斌的額頭一滴一滴地滲了出來,王斌緊張地張開嘴,卻「呵呵呵!呵呵呵!」地笑了起來……

王斌翻了一個身,嘴裡嘟嘟囔囔。旁邊的妻子劉曉醒了,拍拍他的後脊背。王斌又側了過去,不一會兒,打起了鼾聲。

夢裡是二十幾年前的情景。

霧霾很大,有風。風的力量有些單薄,沒有吹走霧霾。

隨著人流,王斌從地鐵站鑽了出來。立春後的時節,已經沒有了「三九」隆冬的徹骨嚴寒,大街上的過往行人步履匆匆,戴著口罩的面龐不時閃過。這幾年,大都市裡,這種特殊的天氣下,口罩成為了「標配」。戴著口罩的王斌,右手捋了捋自己略顯斑白的頭髮,向不遠處的安平市「城市銀行」總部的壯觀的辦公大樓走去。

王斌是安平市「城市銀行」的行長辦公室主任。在單位里,王斌已經摸爬滾打了二十幾年了,從當初一個櫃員到現在的行長辦公室主任,其中的艱辛、苦澀,也許只有他本人知道。經過大門,保安習慣性地敬了敬禮,要不是今天車輛「限號」,還要對著王斌的座駕敬禮。

開完例行的、程序化的早會,王斌剛剛走進辦公室,桌子上的紅色電話機的鈴聲便急促地響了起來。拿起電話聽筒,王斌問道:「您好,哪位?有什麼事情?」

「王主任,來了一個叫牛勝利的人,在大門外面。他說有些和咱們城市銀行的經濟糾紛,吵著要見行長。您看咋辦?」保安小劉的聲音從電話聽筒里傳來。

「牛勝利?」王斌在記憶的深處淺處不斷地搜索著,沒有一點兒印象啊?可能是歷史遺留問題?剛才會議上,李行長不僅講了業務,還強調了在「特殊時期」重視群眾來訪。開完會,李行長就驅車到市上參加另一個會議去了。我接待吧,看是什麼問題。

牛勝利一踏進辦公室大門,王斌就感覺一股乖謬、庸俗又兼一些無賴的氣息迎面而來。牛勝利六十歲朝上的年紀,腦門上幾乎沒有幾根頭髮,肉嘟嘟的臉上鑲著一對狡猾且目光游移不定的小眼睛,蒜頭鼻子,薄嘴片,中等個頭。身上的衣服陳舊打著褶皺,應該是翻箱倒櫃壓箱底的物什了。王斌禮節性地同牛勝利握了握手,然後把他讓到沙發上坐下。

「您是行長嗎?我這個事情要找行長談。」牛勝利先發奪人。

「我不是行長,是行長辦公室主任。有啥事情,和我談,我轉告行長。」邊說著,王斌用紙杯子沏了茶,放在沙發前面的茶几上。

牛勝利的小眼睛盯了王斌好一會兒,「呼啦」一下,拉開了上衣的拉鎖,從懷裡掏出一摞子材料,在沙發上站起身來,緊向前走了幾步,遞到王斌手中。接著,一種鋪天蓋地的「非凡」敘述,從牛勝利嘴裡不斷地傳了出來。

「我叫牛勝利,二零零零年的時候,我投資了伍拾萬元,和『城市銀行』城東支行的下屬單位『華西經貿公司』簽訂了房屋租賃合同,辦養雞場。但是,後來因為供水問題,我和『華西經貿公司』訴諸了法律。開始的時候,法院判決租賃合同無效,後來,又改判合同部分有效。導致現在合同都無法執行。你們『城市銀行』,應該賠償我……」說著說著,牛勝利哽咽了起來。

「為什麼會合同無法執行,是你們『城市銀行』和法院串通了,你們要賠償我,賠償我……」牛勝利的眼裡射出貪婪而又憤怒的光。

翻看著牛勝利遞上的材料,聽著牛勝利的講述,問題的輪廓漸漸地在腦海里形成了。

「牛師傅,這是個法律問題,我去問一下行里主管法律的工作人員,您稍候!」王斌插上了一句。說罷,王斌拉開辦公室門,走進了旁邊的銀行法律人員的辦公室。

張緯律師抬起了頭。王斌剛把「牛勝利」這個名字說出口,張緯立刻搶過了話頭。

「王主任,牛勝利那賴子來了啊!咱們行在二零一零年的時候,已經過法律判決,賠給了他十幾萬元。他們當初是三個人投資了伍拾萬元。他還要啊,這傢伙現在天天上訪,把地方政府攪和得一塌糊塗,還是想要錢啊!」邊說著,邊從旁邊的檔案架上翻找著。不大一會兒,把判決書找到遞了過去。

「把大廳的保安也叫到你的辦公室吧,牛勝利可是瘋子啊!」張緯提醒著。

當帶著保安小陳的王斌再次走進辦公室,把取來的判決書遞到牛勝利手上,坐到辦公桌後邊,保安小陳站在旁邊之時。正在漫不經心翻著判決書的牛勝利,突然抬起頭來。只見他的臉變成了亮堂堂的豬肝色。猛的,牛勝利站起身來,繞過沙發前面的茶几,徑直走到辦公桌前,雙腿一曲,跪了下來,眼睛直勾勾地向上盯著天花板,彷彿等待著鈔票一張張、、一片片、一團團地飛來……聲音開始繚繞在辦公室里。

「……求求您了!求求您了!基於人道主義的立場,再多給我幾百萬吧,多給我幾百萬吧……我沒工作,沒飯碗,沒退休金。要吃要喝啊……」

保安小陳走上前去……

王斌百無聊賴地拿著紅鉛筆勾畫著電話記錄,電話是剛才打給安平市河東區區政府維穩辦的。

「牛勝利,六十二歲。上訪戶,與單位的糾紛,多年上訪,已經協調解決,單位賠償了十幾萬元。現已退休,退休金正常發放中……」王斌在這些記錄上,圈了重點符號。

人啊?這是怎麼了?

手機歡快的來電鈴聲響了起來。慵懶地抓過手機,顯示著:「許琳」。是老同學來電。

許琳這幾年的確有些「點」背。

許琳屬蛇,俗稱的「小龍」。九十年代的馬年到來,新婚兩年,兒子還在襁褓之中,自己所在的單位只是流露出來一絲頹廢之氣的時候,許琳就毅然決然地甩掉了「鐵飯碗」,在剛剛紅火起來的「復興路」批發市場,擺起了攤位,批發兼零售服裝。也許真是「龍馬精神」,許琳的生意越做越大,從一個沿街攤位發展到了套間兩所的「門面房」,還僱傭了兩個郊縣的農村姑娘。那個時候,從「復興路」批發市場的南口到北口,擠過去得要近一個小時的時間。人們摩肩接踵,挑選著自己中意的商品……鈔票如同流水線上成型後的產品一樣,嘩嘩地流進了商家的腰包。

許琳有錢了,卻看自己在糧食局工作的丈夫齊暢,越來越不順眼。一個大男人家的,守著那個一個月千把來塊錢的崗位,真沒出息呀。「不順眼」演變成了大吵大鬧,摔碗砸盆……終於有了結果,離婚了。

「您放心,兒子閔閔跟著我,不會有任何虧吃的!」

一個陽光燦爛的夏日的臨近中午,和前夫齊暢一起走出法院的許琳,瀟洒地回頭說著。自由向她一路奔來。

兒子齊閔一直在封閉式的私立小學、中學上學,「女強人」許琳更是如魚得水般地縱橫商海。但是,新世紀開始的時候,一個重大挫折降臨了。

志得意滿的許琳,後來一直經營著高檔服裝,與南方的一位服裝掮客有著多年的業務關係。時間一長,就建立了一種表面看似信任的默契。當南方掮客拿著許琳的一百餘萬的服裝預付款,如同一滴水落入大海一樣消失的無影無蹤之時,開始,許琳還不相信。手機打不通,地址是假的,身份證信息也是假的……許琳徹底地慌了神,關了店鋪,去南方尋找,又報了警、立了案。但是,警方破案的速度遠遠趕不上資金流轉的速度,門面的服裝花樣少了、顧客少了、一天的「流水」進賬萎縮了……店面盤了出去,關門大吉了。

許琳想死,真的想自我了斷。一想到還在上大學的兒子閔閔,念頭就淡了、消失了。許琳拿著十幾萬的「命根子」錢,盤下了一個茶秀旺鋪,開始了不緊不慢的生活。期間,向銀行還貸了幾次款。頭一次去貸款的時候,碰到了老同學王斌。一開始,許琳不太敢認,因為王斌發福了,胖臉上嚴肅的沒有一絲笑容。等確認了,許琳走上前去,狠拍了王斌一下。

「王大頭,王斌。還認識我嗎?」

聽到叫他小名,王斌詫異地抬起頭來。一瞬之間,就認出了許琳。

「許琳……小琳……」王斌站起身來,也擂了許琳肩膀一下。許琳咧開嘴笑了。

在老同學王斌那裡,許琳也了解到了其他一些同學的行蹤:上海某公司的總裁陳帆、即將升任「安平市公路管理局」團委書記的喬磊、小時候「流鼻過長江」的孫明(懵懂時還給許琳寫過情書),經營了一座鎢礦、鐵路職工劉偉……許琳一直有一個想法,同學們聚在一起,重敘友情。

兒子齊閔大學畢業了,順利地通過各種「人才交流大會」,終於進入了工作崗位。許琳長長地鬆了一口氣。茶秀的日常「流水」進賬,慢慢可以為兒子攢錢買套房子。可是,另一個挫折卻橫衝了過來。

不知什麼時候開始,小區里來了不少業務員,有男有女,都是小年輕。宣傳桌支了起來,宣傳畫挺立在了桌子旁邊,「青山綠林工程投資諮詢」的大紅橫幅隨風獵獵作響。一開始,只是一些閑來無事退休的大叔大媽們,饒有興趣地詢問、一起被業務員們帶著旅遊。接二連三地發展下去,業務員們上門推銷了。「三寸不爛之舌,把死人也能說活」——許琳被說的心動了,在去了幾次現場「觀光」,看到所謂的「前途無量」時,許琳拿出了積蓄。第一年,返利正常。第二年,返利減少了。第三年,人去樓空。眾人報警了,跑政府門口靜坐了……許琳的茶秀資金流轉出現問題了、顧客越來越少了、又盤了出去。

年過半百的許琳,通過朋友,在一家房地產公司當了業務經理,加入了打工一族。房地產業務也如同正弦曲線,有波峰,就有波谷。很不景氣的這個時候,許琳想到了王斌、想到了孫明、想到了陳帆……主持策划了下午的同學聚會。

「電話上,王斌的聲音似乎有些懶洋洋的,突出了些許沮喪、憤懣,不知道剛才發生了什麼?但還是爽快地答應了,下午一定到,請假也要來!」許琳思索著,又繼續撥通另外幾個的電話……

走進「圓通大酒店」餐廳二樓的「馨雅軒」包間,王斌就看到了已經到達的許琳和劉偉,兩個人正在有一搭沒一搭地閑扯著過往的同窗歲月,劉偉還穿著他那身夾克式「鐵路制服」。發現王斌進來,兩人都起身迎了過來,許琳還輕輕地擂了王斌肩膀一拳。劉偉和王斌親熱地握著手。

「王大主任,來了啊,今天好像…好像…感覺你不太高興啊?」許琳問道。

王斌搖了搖頭,笑了笑。

圓形的餐桌上已經擺上了幾盤冷盤,紅紅綠綠,煞是好看。劉偉從「芙蓉王」煙盒裡抽出兩根香煙,一根遞給王斌,一根自己叼上。平常不怎麼吸煙的王斌,也借火點燃了香煙,猛吸了一口,青煙從嘴和鼻子連接的通道,上下地沖了出來。王斌把香煙迅速脫離嘴巴,輕咳了幾聲。

正在看微信的許琳的手機,鈴聲突的大聲叫嚷了起來。接通電話,許琳沒說幾句,就拉開包間大門小跑了出去。不一會兒,許琳領著一個男子推門走了進來。

「看,這是誰來了?還認識嗎?」許琳挽著男子的胳膊,側過臉,用手指指男子。

「孫明,孫大賴子,咱們好幾年沒見了啊!」劉偉立刻認出了來人。趕緊擰滅香煙,王斌和劉偉都站了起來。只見五十歲朝上的孫明穿了一件淡灰色羽絨服,平整而烏黑的一頭短髮,養尊處優的圓圓的臉上,一雙明亮的小眼睛,透出精明與強幹。孫明和王斌與劉偉都來了一個擁抱,又轉身抱了抱許琳,誇張地轉了半圈。

「今天,俺『琳妹妹』也在場,我的個小心肝啊……快受不了了……一路開著『大賓』(賓利)飈過來的。我的『車尾巴』今天不限號。服務員,服務員,多添幾個特色菜。」孫明招呼著,臉上紅撲撲的。說著,又從隨身的挎著的皮包裡面,扯出一條「軟中華」,打開來,向王斌和劉偉各甩過去一盒。然後,撂在了餐桌邊上。

王斌輕輕地皺了皺眉。

「妹妹,現在在哪裡高就啊?聽說你前些年倒騰服裝發了。」孫明向右邊坐著的許琳笑眯眯地問著。

「老孫啊,妹子賠了,家底都快倒騰光了。這不,現在在一家房地產公司當銷售經理來著,銷售也不景氣。你給老同學加妹子幫個忙唄!」許琳的臉色緋紅。

孫明一拍大腿,大聲說:「妹妹,哥是有情有義的人。當年真是『哥哥找妹淚花流』呢!銷售的事情,包我身上。」一旁的王斌沉默著,又抽出了一根煙來。

閑聊著,菜慢慢上齊了。

許琳對王斌說:「咱們老班長陳帆下午應該是三點半的飛機到的安平,這會兒應該快來了……」話音未了,服務員領著一男一女走了進來。男的清瘦高挑,頭髮斑白了不少,鼻樑上架著一副金絲眼鏡,文人的氣質溢了過來,還有幾分威嚴。女的端莊大方,透露著嫵媚,大約三十歲左右的年齡。孫明首先從椅子上跳了起來。

「老班長,老班長。不對,陳總……陳老總……咱們這十幾年沒見了吧?」孫明拉著陳帆的手不放。眾人都起身打著招呼,一起把陳帆和女人讓到了座位上。

沒有說話前,陳帆向周圍拱了拱手。一開口,文縐縐。

「鄙人陳帆,承蒙諸位同窗的抬愛。來安平市參加這十幾年一遇的同學聚會。實屬榮幸。我來這裡,既為同學聚會,也為一些公司的業務。給大家介紹一下,這是我的秘書,阿蘭小姐。」在陳帆左側落座的阿蘭,站起身來,向周圍點點頭。

「啥『鄙人』、『此人』的?你就是老陳,老班長。咱們以後可能還要有生意上相互關照的時候呢?老陳,班長。給你,我的名片。」孫明從皮包里取出一張名片,雙手遞了過去。阿蘭接了,又反贈了一張名片。

一條簡訊飛進了許琳的手機里,音樂一響。許琳拿起手機看一看,湊到了王斌腦袋旁,輕聲說:「喬磊說她年終考評,這次考評對她的仕途很重要,不來了!真的,也不打電話,只發簡訊。唉!」王斌嘴角一撇,抬頭大聲對大家說:「不等了,該來的都來了,開席!」

飯局上的氣氛逐漸熱烈了起來。吃著,喝著,王斌也在仔細觀察著,只見敬給陳帆的酒,大部分都讓阿蘭擋了。不得已時,阿蘭一飲而盡。也苦了這個小妮子啦!最親熱的就是許琳和孫明了,一句「哥哥」,一句「妹妹」的,風韻猶存的許琳臉越來越紅,許是包間里熱的,或者是貪了幾杯酒。陳帆一會兒上海話,一會兒本地話,惹得大家也樂呵呵。

正是酒席的高潮之際,陳帆的手機響了起來,接著,孫明的手機也響了起來。陳帆接通手機,聽了幾句,臉色嚴肅了起來。他用大家聽不懂的上海話吩咐了幾句,掛斷了電話。

「不好意思啊!鄙人還有一個合同要簽,先要告辭了!催的實在緊啊!時間就是金錢!」說著,陳帆拉起秘書阿蘭,再次向大家拱拱手。「阿蘭,一會兒去前台把賬結了,我請客。」吩咐完阿蘭,陳帆向大家點點頭。

「老陳,你遠來是客。咋能讓你結賬呢!我結賬!我也要先走啊,去參加『安平』市我們鎢礦的股東會。」剛接完電話的孫明,抓起椅子背上的羽絨服,搖晃著站了起來。對著側旁的許琳說道:「琳妹妹……和哥一起去參加股東大會吧,我介紹你認識他們。這些傢伙,都有錢,讓他們買你公司的房子……什麼?我喝高了,開不了車。開不了車……找代駕啊!他代駕可能也沒開過『大賓』吧?諸位,告辭了……」不容過多反應,孫明攙起半推半就的許琳,率先走出了包間大門。隨後,陳帆和秘書阿蘭也走了出去……

餐桌上的氣氛瞬間冷了下來。王斌感到「太陽穴」一陣發疼。斟滿一小杯酒,向劉偉敬了過去。恍惚中,似乎又看到了:早上在單位,牛勝利的那一跪,祈求「仁慈」的鈔票漫天飄來……

輕輕地推開家門,王斌看到妻子劉曉,坐在廚房的餐桌前,面前擺了一大桌他愛吃的菜。

「我剛才吃過了,同學聚會,菜挺豐盛的。」王斌說。

「再吃點,外面的飯比較『假』,哪有家裡的實在。外面主食少。」劉曉溫柔地說著。

看著丈夫扒拉著一小碗米飯,挑著愛吃的菜。眼裡飽含著愛意的劉曉說道:「老王,你這些時候太累了。下周,你休年假,出去走走吧!」

「我累了?」王斌停下筷子,抬起頭望著妻子。

「你這幾天,夜裡做夢醒來,老是喊叫著『小站』、『火車站』、『桃花』啥的,嘟嘟囔囔地又睡過去了。你下周年假,坐火車出去逛逛。我這馬上開學了,要備課。你獨自出去吧,自由一回。」說著,也給自己盛了一碗米飯。

火車真穩當啊!感覺不出它是在行駛之中.排排整齊的舒適靠背椅,一塵不染的行李架,南腔北調的口音。王斌竟有些昏昏欲睡了。

從蒸汽機車到克隆羊再到探索地外文明、從陶淵明到列夫托爾斯泰再到愛迪生、從人民公社到開發浦東再到加入世貿。財富增長的「鏈式反應」……小站?小站在哪裡?是虛無縹緲還是真實的存在過?王斌從矇矓中醒了過來。他拉開窗帘,模糊的、清晰的,一晃而過。還是那山,還是那河……車速好像慢了下來,透過車窗,王斌努力地辨識著地形。記憶從內心深處涌了出來,是小站!是小站!站名從建築物的頂端倏忽而過,看清了,看清了!也就是一瞬,卻又向後奔跑而去……

「快停車!快停車!到站了,為什麼不停車?叫列車員,叫列車長……」王斌猛地從座位上站了起來,大聲喊叫著。雙手向上揮舞著。

乘客們扭頭看向王斌。

過道那邊一位「哈韓」打扮的年輕人,一把扯下右耳朵里塞的耳機。氣惱地轉向王斌,大聲說著:「大叔……不!大伯……你剛才上車前沒看站上的時刻表嗎?小站『心靈驛』,在提速後,已經幾乎不再停靠了……」

【編者按】山谷中的小站,生活本很平凡;載客南來北往,意義卻又深遠。列車員王斌,傾情敬業奉獻;來到深山峽谷,珍惜小站溫暖。故事情節真實,愛情不乏浪漫。作者嫻熟文筆,創作無限精彩!問好作者,推出共賞,期待更多精彩。【編輯:黃金山】【湘韻精品推薦180203第6699號】

作者簡介

小民西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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原名張璽,某文學網站註冊作者。生於上世紀七十年代末,大學畢業後曾經從事過民營石油行業工人、圖書發行等工作。張璽自小酷愛文學,高中時,文章就獲得過全國中學生作文競賽優秀獎。大學期間在校級報刊發表詩歌、散文若干。近年來,業餘專註於詩歌、散文、小說的寫作。曾在《參花》、《卷宗》、《北方文學》、《芙蓉國文匯》(2017年第五卷)、「西部文學網」、「江山文學網」等刊物及文學網站發表詩歌、散文與短篇小說,為《參花》雜誌社會員作家、「江山文學網」系統優秀小說群成員。現就職於西安市蓮湖區青年路街道辦事處,社會工作師。和故事能夠走向大熒屏走向人的心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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