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鳥為什麼重要且值得保護

標題:Why Birds Matter, and Are Worth Protecting

作者:Jonathan Franzen

攝影:Joel Sartore

翻譯:木草草

我在生活的大部分時間裡都沒怎麼留意過鳥。一直到我四十多歲,我變得每次聽見錫嘴雀(grosbeak)歌唱、紅眼雀(towhee)啼鳴,就會覺得歡欣鼓舞;要是有人說在附近看見了只歐金鴴(golden plover),我便匆忙跑出去看,只因為這種鳥有著真正的金黃色羽毛,而且是一路從阿拉斯加飛過來的。要是有人問我,為什麼鳥對我那麼重要,我能做的只有嘆口氣,搖搖腦袋,這就像是要我解釋為什麼愛我的兄弟。不過,這仍然是個很好的問題,值得在美國《候鳥條約法案》(Migratory Bird Treaty Act)一百周年之際思考:鳥為什麼重要?

我可能要從廣義的鳥的範疇開始回答。如果你能見到世界上的每種鳥,你就看見了整個世界。這些長著羽毛的傢伙出現在每片海洋的每個角落,而在那些荒涼的土地上,除了它們,別無他物。灰鷗(Gray gull)在智利的阿塔卡馬沙漠養育後代,那裡是地球上最乾燥的地區之一。

帝企鵝(Emperor penguin)在冬天的南極孵蛋。蒼鷹(Goshawk)在埋葬著瑪琳·黛德麗的柏林公墓築巢,麻雀住在曼哈頓的紅綠燈里,雨燕(swift)棲息在海蝕洞中,禿鷲住在喜馬拉雅的懸崖上,蒼頭燕雀(chaffinches)的家則在切爾諾貝利。唯一比鳥分布更廣泛的生命形式得用顯微鏡看。

帝企鵝,king penguin,

Aptenodytespatagonicus

美國印地安納州印第安納波利斯,Indianapolis Zoo

為了在各不相同的眾多棲息地生存,世界上這一萬多種鳥類已經進化成極為壯觀的多樣化形態。它們體態尺寸各異,廣泛分布在非洲的鴕鳥高達9英尺(約2.74米),而只有在古巴能見到的吸蜜蜂鳥(bee hummingbird)則恰如其名地小。它們的喙可大(鵜鶘pelican,犀鳥toucan)可小(褐闊嘴鶯weebill),或者和它們身子的其餘部分一樣長(刀嘴蜂鳥,sword-billed humming- birds)。有些鳥比所有的花都要絢麗——得克薩斯的彩雀(painted bunting),南亞的藍喉太陽鳥(Gould"s sunbird),澳大利亞的虹彩吸蜜鸚鵡(rainbow lorikeet)。其他的則呈現出深淺不一的無窮多種棕色,讓鳥類的分類學家絞盡腦汁:紅褐色、黃褐色、赤褐色、麩色、赭色。

美洲紅鸛,American flamingo,

Phoenicopterusruber

美國內布拉斯加州林肯市,Lincoln Children"s Zoo

鳥類在行為上也各不相同。有些十分友善,有些則很孤僻。奎利亞雀(African quelea)和火烈鳥(?amingo)數以百萬計地聚在一起,而長尾小鸚鵡(parakeet)用樹枝就搭出了整座長尾小鸚鵡之城。河烏們(dipper)在山間小溪的河床上、溪水中獨自行走,而一隻漂泊的信天翁(albatross)則會用它翼幅10英尺(約3米)寬的翅膀,飛到離其他信天翁有500英里(805公里)之遙的地方。我遇見過友善的鳥,比如在紐西蘭曾經一路跟著我走下小路的扇尾鶲(fantail),也遇見過惡劣的鳥,比如在智利俯衝下來想要敲掉我腦袋的卡拉卡拉鷹(caracara ),只因為我盯著它看了太久。走鵑(Roadrunner)們會合力捕食響尾蛇,一隻分散蛇的注意,另一隻悄悄繞到蛇的身後。蜂虎(Bee-eater)吃蜜蜂;硬尾雀(「拋葉雀」 Leaf- tosser)拋樹葉。厚嘴海鴉(thick-billed murre)能夠潛到水下700英尺(約213米)深的地方,游隼從空中俯衝下來的速度可達240英里(約386公里)每小時。一隻擬鷯針尾雀(wren-like rushbird)會在半英畝(約2平方米)大的池塘邊度過一生,而一隻藍林鶯(cerulean warbler)會遷徙到秘魯,再一路返回到它前一年在新澤西州築過巢的那棵樹。

鳥類既不毛茸茸,也不適合擁抱,但它們在許多方面都比哺乳動物更與我們相似。它們建造精緻的家園並在其中養育後代。它們去溫暖的地方度過漫長的冬日假期。風頭鸚鵡( cockatoo)是機靈的思考者,能解決難倒黑猩猩的謎題,烏鴉則愛玩。(大風天里,其他務實的鳥兒都待在地上,我卻看見烏鴉爬上山坡在空中翻跟斗,只是因為好玩;我還一直反覆去 YouTube 上看那隻俄羅斯烏鴉的視頻,它站在一塊塑料盤子上從覆滿雪的屋頂滑下來,然後嘴裡叼著盤子飛上去,再次滑下來。)還有那些歌聲,鳥類和我們一樣用歌聲填滿了這個世界。歐洲郊外的夜鶯(nightingale),基多(厄瓜多首都)鬧市的鶇(thrush),成都的畫眉,都在唧啾鳴囀。山雀(chickadee)的語言十分複雜,不僅能用來相互溝通,還能與附近的所有鳥類交流,告知是否安全、有沒有捕食者。澳大利亞東部一些琴鳥(lyrebird)唱歌的音調,可能是它們的祖先在一個世紀前從開拓者的笛聲中學來的。如果你對著琴鳥拍了太多照片,它們會把你相機的聲音添到自己的歌聲里。

鳥類也能做那些我們在夢以外可望而不可即的事情:它們會飛。老鷹毫不費力就能駕馭上升暖氣流;蜂鳥(hummingbird)可以停在空中;鵪鶉(quail)則會突然飛起來,讓人嚇一跳。總的來說,鳥類在地球上飛過的軌跡就像是一千億條絲線纏繞著地球,從一棵樹到另一棵樹,從一塊大陸到另一塊大陸。世界對它們而言從來都不算大。一隻歐洲雨燕在繁殖後會飛行將近一年時間,它們飛去撒哈拉以南的非洲地區再飛回來,吃喝、換羽、睡覺都在空中進行,一次也不落腳。年幼的信天翁(albatrosses)在第一次回到陸地繁殖前,會在廣闊的大海上徘徊十年之久。斑尾塍鷸(bar-tailed godwit)曾有過從阿拉斯加直飛到紐西蘭的記錄,九天飛行7,264英里(約11,690公里);紅喉北蜂鳥(ruby-throated hummingbird)則會消耗它們小小身軀三分之一的體重,飛躍墨西哥灣。紅腹濱鷸(red knot)是一種小型濱鳥,它們每年都會在火地島(南美洲)和加拿大北極地區往返飛行;其中一隻活了很久的小鳥,根據它腿上的標籤,就叫它 B95 吧,它的飛行里程比地球與月球之間的距離還要長。

不過,人類有一樣關鍵的能力,鳥類卻沒有:掌控環境的能力。鳥類無法保護濕地、經營浴場,給自己的窩控溫。它們只有進化遺贈下來的天性和體能。它們藉此在很長一段時間都過得很好,比人類出現早了一千五百多萬年。但現在,人類正在改變這個星球的表層、氣候和海洋,速度太快,以至於鳥類來不及靠進化去適應。烏鴉和海鷗(gull)也許可以靠我們的垃圾堆過活,烏鶇(blackbird)和牛鸝(cowbird)在我們的飼養場生存,知更鳥(robin)和鵯(bulbul)在我們的公園裡棲息。可是,大部分鳥類的未來要靠我們的投入來保護。它們是否值得我們去付出呢?

藍翅黃森鶯,Prothonotary Warbler

Protonotariacitrea

美國弗吉尼亞州弗吉尼亞市

Virginia Aquarium & Marine Science Center

在最近的人類歷史中,「價值」幾乎完全與經濟價值和對人類的效用等價。許多野生鳥類理所當然十分有效地成了食物。其中的一些鳥類反過來會吃掉有害的昆蟲和嚙齒類動物。其他許多種類的鳥也在生態系統中扮演著重要的角色——為植物授粉、散播種子、成為哺乳動物(捕食者)的食物——它們在野外繼續生活也有著觀光和減少二氧化碳的價值。你也可能聽說過關於鳥類群體功能的說法,和「礦井裡的金絲雀」這句習語一樣,它們對生態健康起到了重要的指示作用。可我們是否真的需要鳥類消失來提醒自己,沼澤受到嚴重污染,森林被砍伐、被焚燒,或者漁場受到破壞?可悲的是,野生鳥類自身永遠不會為人類經濟付出努力。它們只是想吃我們的藍莓。

鳥類數量能夠有效地顯示出我們道德價值觀的健康狀況。野生鳥類重要——理應重要——的一個原因是,他們是我們與正在消退的自然世界最後也是最好的聯繫。它們就是這顆星球最生動也最普遍的代表,和人類出現在地球上之前一樣。它們與陸地上行走過的最龐大的動物有著相同的血脈:你窗外的家朱雀(house ?nch)就是一隻小而美的進化後的活恐龍。你周圍池塘里的鴨子看起來、聽起來都和兩千萬年前處於中新世時期的鴨子一樣,那時鳥類還統治著世界。在一個愈發人工化的世界裡,空中有沒有羽毛的無人機,我們手機上則有憤怒的小鳥可以玩,似乎沒有理由要去珍惜並支持自然王國的前任統治者。可是,經濟學上的計算就是我們的最高標準了嗎?莎士比亞筆下的李爾王退位後,他懇求較年長的兩個女兒給他留一些往日威嚴。兩個女兒回答說,她們不覺得有這個必要,老國王聽了大喊:「啊,不要跟我說什麼需要不需要!」把鳥給拋在腦後,等於忘記了我們是誰的後代。

要是有人說「鳥類是挺不幸的,但還是得把人類放第一位」,這其中就暗含著兩種主張。這個人的意思也許是說,人類並不比其他任何動物要好——我們最根本的自私自我,在我們自私的基因驅動下,會永遠不惜一切代價複製基因,並追求最大化的享樂,而非人類的世界則會消失。這是憤世嫉俗的現實主義者的觀點,對他們來說,關心其他物種不過是一種惹人煩的感傷。這是一個無法反駁的觀點,任何人要是不介意承認自己無可救藥的自私,都可以使用這種觀點。但「把人類放第一位」也許還有著相反的意思:我們是得以成為獨佔世界資源的唯一物種,是因為我們有良知、自由意志,以及記住過去、塑造未來的能力。這種相反的觀點得到虔誠的信徒和世俗的人道主義者的支持,同樣無法驗明對錯。但這確實提出了一個問題:如果我們比其他動物有著更多無法比擬的價值,我們難道不應該有能力明辨是非,有意識地為更崇高的利益犧牲一小部分便利,並且對自然的需求變得更敏感而不是更遲鈍嗎?獨特的能力難道不都承載著獨特的責任嗎?

雙角犀鳥,great hornbill,

Bucerosbicornis

美國得克薩斯州休斯頓市,Houston Zoo

幾年前,在印度東北部的森林裡,我聽見並且在胸腔內感受到一股低沉的充滿節奏的嗖嗖聲。這聽起來像是氣象現象,可其實是一對雙角犀鳥飛落到一顆果樹上時振翅的聲音。它們有著巨大的黃色的喙和肌肉發達的白色大腿;它們看起來就像是犀鳥和大熊貓的雜交。它們在樹上攀爬,平靜地吃著水果。而我發現自己正因為最罕見的情感而哭泣:一種純粹的幸福。這和我所想、所擁有的都沒有關係;這是因為雙角犀鳥純粹而華麗的存在本身,它們可一點也不在乎我。

鳥類和人類根本上的差異性對它們的美和價值不可或缺。它們總是在我們之間卻永遠不會成為我們。它們是進化所產生的主宰世界的另外的動物,而它們對我們的漠不關心,理應成為一種警醒:我們不是一切事物的衡量尺度。我們講述過去、想像未來,都是沒有鳥類也能達成的心理建構。鳥只是明確地生活在當下。而當下,儘管我們的貓、窗戶和殺蟲劑每年會殺死數以億計的的鳥,儘管某些物種——尤其是海洋島嶼上的物種——已經永遠地消失了,他們的世界仍然充滿生機。全世界的每個角落,不管是核桃那麼小還是乾草堆那麼大的巢穴里,雛鳥們都正在啄破蛋殼,來到這個世界。

——

屬於鳥的一年

1918年,美國國會通過了《候鳥條約法案》,保護鳥類免遭無節制的殺戮。為了慶祝法案通過一百周年,《美國國家地理》雜誌聯合奧杜邦學會(National Audubon Society)、國際鳥盟(BirdLife International)和康奈爾鳥類學實驗室(Cornell Lab of Ornithology)共同宣布,2018是屬於鳥的一年。雜誌會在全年陸續推出更多故事、地圖、書籍、活動和社交媒體推送,歡迎大家前去關注。

蛇鷲,secretary bird,

Sagittarius serpentarius

加拿大安大略省多倫多市,Toronto Zoo

鳳冠孔雀雉,Malayan peacock pheasant

Polyplectronmalacense

美國北卡羅來納州柯林頓市,Pheasant Heaven

鳳頭主紅雀,vermilion cardinal

Cardinalis phoeniceus

哥倫比亞玻利瓦爾省卡塔赫納市

National Aviary of Colombia

鷹頭鸚鵡,Red-fan parrot ,

Deroptyusaccipitrinus

美國得克薩斯州休斯頓市,Houston Zoo

藍鳳冠鳩,Blue crowned pigeon,

Gouracristata

美國內布拉斯加州奧馬哈市

Omaha"s Henry Doorly Zoo and Aquarium

米切氏鳳頭鸚鵡,Major Mitchell』s cockatoo

Cacatua leadbeateri

澳大利亞昆士蘭州玻璃屋山脈國家公園

Parrots In Paradise

棕樹鳳頭鸚鵡,Palm cockatoo,

Proboscigeraterrimus

新加坡,Jurong Bird Park

黑冕鶴,Black -crowned crane,

Balearica pavonina

美國俄亥俄州鮑威爾市

Columbus Zoo and Aquarium

超級鸚鵡,superb parrot,

Polytelis swainsonii

澳大利亞昆士蘭州玻璃屋山脈國家公園

Parrots In Paradise

澳西玫瑰鸚鵡,western rosella,

Platycercusicterotis

美國艾奧瓦州得梅因市,Blank Park Zoo

由於精力、能力有限,我沒有把原文全部照片的圖注翻譯過來;文章內的鳥類名字大部分都保留了英文名稱,如果大家發現有翻譯錯的,歡迎留言告訴我。

我正在翻譯的書中就有一本關於海鳥的書。引言里有這樣一段話:

鳥兒像從另一個世界來的那樣飄浮著。它們是引力統治下的這一方土地上不受其約束的生物。本質上而言,這本書就是關於這個的。支配著這本書的理念,是我幾年前讀到的一句話,是謝默斯·希尼在牛津大學當詩歌教授時,在一次講座上所引用的。這句話是法國哲學家兼神秘主義者西蒙娜·韋伊寫的,收錄在她死後出版的關於信仰與超越的格言集里。韋伊想要探討這樣的觀點:可能性和開放性是美好事物的必要部分——即風險的慷慨之處。她就是在這個時候寫下這些讓人醍醐灌頂的文字的:「Obéissance à la pesanteur. Le plus grand péché.」臣服於地心引力,是至深的罪過。

鳥和飛行對我來說,永遠都有著難以抗拒的魅力。希望你也能感受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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