隨筆：純粹的玫瑰——說說愛情
純粹的玫瑰——說說愛情
談論愛情的時候，我需要諸種忘掉社會角色：女兒，母親，妻子，老師……我才能自由地真正地談談它。
我相信沒有人能說得清愛情。我年輕時寫下它，與現在寫它，是不一樣的。對於愛過的一個人，我從前說他，與現在說他也是不一樣的。
說愛情是不受控於荷爾蒙，那是不可能的。就像一些魔術，那些奇幻的魔術，都需要藉助於一些迷藥的。沒有荷爾蒙，怎麼可能有愛情的百折迴腸，奇異變幻呢，平凡的人生怎麼可能體驗到那些天堂般的經歷呢？就像花朵需要藉助於春風，一個迷人的唇需要藉助於一只口紅。
愛情是一個迷。為什麼就在那個時候，以那樣一個形式遇到了那個人。而那個在別人看來也許平平的人，你就心中念念不忘？或者你自己也說不清那是不是愛情，但是你們就是發生了聯繫。其實每個人都是凡夫俗子，但是你們就在愛情里創造了奇蹟。像焰火的發生。雖然焰火熄滅，可能一片黑暗。
愛情就是兩個人共同寫下一首詩。事實上沒有兩個人可以共同作一首詩。所以愛情這首詩就有它的獨特性，需要必要而獨特的發酵條件。兩個人，配合默契，無論上句下句，上闕下闕，都在同一種情緒意境之內，兩人共同彈奏一首曲子，即使兩個音部，無論激越還是悲音，都是和弦。
分析起來，婚外情也許不應該從道德上清算，它緣自於婚內愛情的不能滿足。如果一個人帶來的愛情，像水流覆滿江河一樣，滿足了你對愛情所有的幻想與願望，自然也不再去婚外三心二意，想入非非了。但是這樣一個人，到哪裡去找呢？
沒有這樣一個人。去婚外尋找，同樣也找不到。
全部愛一個人，或被一個人全部愛，愛成全部世界，真正實踐起來是痛苦的，是雙方都被綁架的痛苦。那是趨向死亡的一個無限之點。如果懷有這種理想，必定會和對方實踐出一條傷心裂肺的心靈溝壑。生命有限，情深傷壽。
必須留一半給自己獨立去品味這個世界。這樣，讓這半個自己和那半個愛人合成一個完整的圓。
其實，愛情是很奢侈的。它在這世上的發生是稀少的。它常常被與慾望，利益權衡混同在一起，模糊不辨。
渡邊純一《失樂園》的男女主人公為了留住這純粹的玫瑰，在愛的顛峰之時，共同飲下一杯加了氯化鉀的葡萄酒，含笑死去。這是作家為理想愛境設立的結局。
像薩爾瓦多·達利所繪的沉思的玫瑰那樣，獨立於任何外物的純粹愛情，在這個世界上會怎樣存在呢？
愛情在希臘神話里是被濃墨重彩鋪張宣揚的。希臘神們因追求愛情把天上人間折騰得天翻地覆，熱鬧無比。
宗教對愛情的態度卻是克制與制約的。在更廣義的神明的天平上，愛情只是一杯人性慾望的烈酒，它本身固有的狹隘，自私，貪婪，正是人性升華的障礙。一個人要強大起來，就要藉助信仰克服自己人性里的弱點，去獲得那始終如一的力量。像修道高僧們那樣超越自己的人慾。像耶穌那樣充滿神明公義而完全消彌人的自私。
可是，這真的很難。人之被造成人，上帝就在人的肉身與精神里放入這種慾望，卻又要人修掉這種慾望。這真的是對人的莫大責難與考驗。
愛情就是一個棒槌，是對人生必要與不可避免的蹂躪。經歷了這種蹂躪，人才會真正懂得人生，說自己活過。
晚上寫完上面這些，第二天早上，讀到這裡，我又想補充：人哪裡會真正懂得人生？人既不可能懂得別人的人生，也不會真正懂得自己的人生。即使一個智者。一直到死，對這世界執迷不悟的人大有人在。整個宇宙，對於整個人類都是一個大謎。它不斷地拋出明亮的智慧之光吸引人類，又不斷地熄滅，將更多的黑暗展現在人類面前。而在這黑暗之中，又閃出希望的火光來。
誰說得清愛情呢？只需要記得，我們在這世上得到過愉悅就是了，像看過的花朵，品嘗過的蜜。至於它的枯敗，它的難看，都和這世上所有衰敗的事情，為它們唱一曲輓歌吧。
大凡詩人，怕沒有寫過愛情詩的吧。我也算是寫過的，摘幾首於下：
1我看見過愛情那瞬間的光華
是的，我看見過
那一道光華，是瞬間的閃電
一生已經亮了，——前面，後面的陰暗
都亮了
一個花園，是瞬間
可它攀上了最高的焰火
夜空呵，多像生命！
我看不見長度和限度
我只看見過閃電
我只看見過腐朽的肉體那瞬間的神奇和瑰麗
2歡悅
親愛的人，我多麼想像一隻鴿子撲向你
用我全部的羽毛撫摸你
哪怕它是凌亂的
我想表達我的歡悅
因為我獲得的黎明，晨曦，和整個天空
3我無法阻擋自己變成一片腐葉
我知道我有一天會老去
再也無法愛你
我無法阻擋自己變成一片腐葉
你也是
在泥土裡，你不再認識我
這些也沒什麼，你知道
我一直愛著花，葉，泥土
只是失去了愛情——
如果沒有雌蕊和雄蕊
我就再也不會懂得它
如今，我有苦重的陰影
而我知道愛情只是像春天和翅膀一樣輕捷和簡單
我還是願意仰起臉來
像用一片葉子吹出聲音
像把一片花瓣含在嘴裡
4我要分和秒，都是春天
我怎能拒絕沉重的肉身化為流水，化為飛
我怎能拒絕這樣的時刻：
因為愛，而幸福
而忘卻世間的痛苦
每一條河流都浚通了
每一棵樹都得到安置
彷彿沉浸於春天，彷彿在這一時刻永生
我渴了，一個季節還不夠
我要四個季節，要日和夜
要分和秒，都是春天
5春天之前
我被那虛幻的力量刺激著站立
像向日葵一樣堅持一個虛幻的白天
從太陽升起到它的光芒散盡
我活過的生命空空蕩蕩
未來也是
不過是一場空空的燃燒
有一場深刻的愛情愛過我
這是我對這個世界最好的認識
穿越這場世間的風暴
我痛得發抖，也幸福得顫抖
這是我對這個世界最好的認識
現在，我已經寫不出愛情詩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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詩集簡介：
《與蜀葵交談》為詩人微紫的首部詩集，中國文聯出版社2016年12月出版。詩集精選了作者2008—2016年間創作的146首詩歌和兩組長詩。主要抒寫詩人對生命在自然、社會中之存在的精神體驗與思索，並有對女性生命意識的深入洞察與探索性寫作，感性與智性交融，「詩風靜美而峭拔，飛揚而沉鬱」（山東理工大學教授、文學評論家張艷梅語）。整部作品具有詩歌自然、純粹、高貴、明亮的精神質地。
詩人簡介：
微紫，詩作主要發表於《詩刊》《星星》、《詩選刊》、《詩探索》等，並歷年入選《中國最佳詩歌》、《中國詩歌精選》、《中國年度詩歌》等，曾入圍「聞一多詩歌獎」、「詩探索華文青年詩人獎」，獲「中國首屆網路文學大賽」詩歌獎、第25屆魯黎詩歌獎一等獎，中國作家協會會員，魯迅文學院山東作家班學員，聊城市首屆簽約作家。
詩集出售：包郵每本30元。微信掃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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