環巢湖流域女作家之四十四:王萍
各位文友、讀者:
《環巢湖流域女作家》專欄與大家見面了。每周二,都會有一位美女作家與你含情對視。走入美女作家的字裡行間,你將會透視和探尋她們心靈的顫動和別樣的心路旅程。如果您想與她們不期而遇,記住,每周二,來巢時代。
期待各位美女作家自薦或互薦美文及個人美照,一展綽約風姿。
恭候各位美女作家光顧。
常憶伊人花滿頭
王萍
從QQ上給遠方的朋友發了一張工作照,友人獨對桌上那已經泛黃的幾朵桅子花表示關注,說這花都已經黃了怎麼還養著,回他說,花雖黃了香還未殞,所以捨不得這麼快扔,又如某些人,人雖遠去情義尚存,怎不常常憶起?
那一年,正是春深夏薄時節,隨著母親去城東探望伊。伊住的地方是個老工廠的宿舍,本是偌大的院子,被幾棟灰濛濛的老式樓房一擠,顯得陳舊又破敗,只是兩棟樓間錯落的空隙里,深綠油亮的枝葉間,正盛開著雪白的桅子花,碩大的花朵散發著誘人的馨香,使得這方頹敗的院落看上去顯得活泛了不少。
伊老了,卻非要一個人搬到城東這個院子里,說是過得自在,卻又每天盼著她的女兒、我的母親前來問候,哪怕只是陪著閑聊幾句。隔了一輩的我,常年不在小城,城東更是來得少。聽她們拉著家常,我坐在門口,不安份的瞅著屋外的桅子花,只因不知道這花是誰家的而不敢妄動。
伊犀利的眼神,並不因年老而有所遲頓,目光迴轉間,就看到人心裡去了。她起身輕輕罵了我一句:現世寶!就噔噔噔的跑出去摘了好幾朵頂大的桅子花塞過來。這誰家的花啊直接去摘了不怕人講?我貪婪地嗅著花香表示著一點不安,母親笑著,說在這塊兒不管誰家的花,老太太摘了都沒事,她在這塊兒就是「官的」!伊聽了母親的話,更是得意的翻了個瀟洒的白眼,擺出一副不可一世的樣子,說這塊大大小小的得了我多少好處,我要為我大孫女摘朵花,他誰還敢說個不字!
虧她說的,平常我們表孝敬送來的那許多吃喝的好東西,豈是她獨享了?多半是給這些近鄰們天女散花的散完了。
伊說這花應該戴在頭上,她小的時候眾女子都這麼做,我不好意思復這個古,如今還戴花在著上,真土掉渣了,左右只肯拿在手上嗅香。這種以鮮花插頭的裝扮,現在真不流行了,除了結婚那天的新娘子,但在我小時剛記事的那些年,還是見過有不少年長的婦女頭上有過柳枝和桅子,照此,伊所言是不虛了。其實是覺得人美怎麼胡亂收拾都好看,人若長得丑再去折騰就成了「醜人多作怪」,而我自然是不想作怪了。其實暗地裡也常在腦海中鉤畫一幅幅伊人發間花兒艷的場景,只是那意想中的主角不是自己罷了。後來讀書讀到一本清人所著《閑情偶記》時,發現作者李漁也是十分推崇女人以各色鮮花做頭飾,書中說,莫論貧富人家,都該種些色美的鮮花以供家中女眷飾用……細細嚼去越發覺得此舉頗具舊時風情。
記得那時我染著黃頭髮,喜穿一身黑衣,外婆自然看不慣,又說起她如我這般年紀的時候,身上穿的是花衣,腳上著的是花鞋,春來花開的時候,頭上更是紅月季、白桅子的被鮮花插滿了,哪像我現在渾身上下不是灰就是黑,黃松椏一樣的頭髮,沒一點水紅花色!看來我穿衣選色的習性入不了伊的眼,但是伊喜歡回味其年青時的風光,我倒喜歡聽,來的次數多了,那些舊事便一次次疊加在我的心中,連成了一幅生動明艷的畫卷,久久地撩撥著我的心弦。
伊本是生長在江南小縣城的千金小姐,身為富戶獨女,自然是穿金戴銀,偏又得老天偏愛還生得貌美如花,年方一十六歲,已是名震縣城的「小花旦」,走在大街上,任哪個路人不羨慕地多看伊幾眼。伊的自信和驕傲,經過了母親和江南那邊來的親戚們多次的佐證,以至母親當年嫁到我們的小村莊時,也成了大家公認的美人,甚至我上初中時,見過我母親的同學都驚嘆她怎麼這麼好看,也許正是因為母親的容貌繼承了伊幾分。
後來,無論是陪著母親、還是替母親去東門,雖然不至於頭戴鮮花,但我總會挑些色彩亮麗的衣服以博老太太的歡心,這點小心思毫無意外得到了伊的認同,在伊開懷的笑容里,我看不到美人遲暮的荒涼,那滿頭銀髮卻神情自若的面容是暮色中永恆的定格。
這個端午節,再陪母親去東門那個老院,或許這是最後一次,伊的屋門深鎖,門前的桅子正是盛開的時節,我久久的立在花前,透過花叢彷彿又看到那頭上戴著潔白桅子花的俏麗少女,正對我微笑凝視,那笑容穿越了六十年歲月的隔閡,依然攝人心魄,她對我微笑,我卻備感悲戚,只因春來花開時,伊人已不在……
如今,春意凋零,桅香遠去,唯有常憶伊人花滿頭。
淪落之書
王萍
話說,辦公室的桌子不知啥原因葳了腳,一挨上就直晃悠,平時趴上面算個小賬寫個字打個盹什麼的諸多不便,實在不想維持這般現狀(是想到了滾燙的茶水要是晃出來會保不齊要被燙傷),於是某天,四下踅摸了一陣,還真沒合適的東西來墊,無奈去跟美女主任討教,不愧是主任,立馬出招說:「這簡單!那邊不是有書么,拿本差不多厚的來墊墊,咱們這書不多著呢么,墊桌腳正合適!」聞伊之言尤如醍醐灌頂,原來書除了讀以外還有這用處啊!
你大概看出來了,這個辦公室里的書沒人讀(反過來也一樣,這個辦公室沒人讀書)。但僅此又以為這些書只有墊桌子的用,那可錯了,如同我一直以為書這個物件,只能被尊重、被珍藏一樣的錯了。淪落到我們辦公室的這些書,資格都比我老,起初,都是放在老闆獨立辦公室寬敞的檀木大書櫃里,一溜排開好生氣派,無時不襯托出這位戴近視眼鏡的老總的書卷氣質。但凡沒事來我們公司溜彎打鑔的,之後都會來一句,你們老總可真愛讀書!其實老闆向來很忙的,他什麼時候有空去翻這些敦實篤厚的大部頭,我真不曾眼見過。反正看他平時開腔從不對任何名言名句進行引用化用或者生吞活剝的掉書袋(這其實是蠻值得尊敬的),特意留心總結過老總辦公談判等一切所能觀察到的場合,其說話的特點,還沒出過「好講」「歹講」「隔幾天再講」這三板斧之外的招式來,估計那套《企業家金點子庫》的精髓尚未被老總領略呢。
好景不長,許多更具時尚感的東西被請進了書櫃,原來的那些高高在上的書們,就通通失了寵般,被發配到我們這間四人共用的辦公室。雖只是安靜的閑置在一角的書們,依然被嫌棄擋手絆腳,如此這般境地也沒過多久,大家決定要將這些書物盡其用,反正閑著也是閑著還佔地方。用來墊桌腿墊沙髮腳就不用說了,平時用來拍個蠅蟲客串下扇子也是有的,最悲慘的是有的居然被撕得支離破碎,因為心靈手巧的主任同志要用來操練手工,她疊的簡易垃圾煙灰缸,用過的人都說好。
當然,後來的我也沾著這些「被廢之書」的光,因為午休時撿兩本用來當枕頭最合適,要是要嫌這硬裝的《成功厚黑學》太硌人,那五連本的《三言兩拍》軟裝就比較合適了!
上個周末,下班時間還沒到呢都歸心似箭的,個個躥得賊快,沒人記得窗戶還是開著半拉呢,周六、日連著下了幾場大雨,等到周一上班時發現,外面的雨打進來,大家習慣靠窗的辦公區域正好被淹,說不上該責怪誰,只能嘆惜著一齊動手,抬桌挪椅掄拖把的好一通收拾,先前那墊腳的幾本書被水泡爛,是沒辦法再委以重任了,好在還有一堆書們等著換崗呢。臨了,那一堆殘破的書被看門大爺撿去,說是晒乾了還可以當廢紙賣,我突然有了點感傷:書啊書,你們在幽暗的角落裡被壓迫了這麼久,如今再被扔到太陽底下,這樣的重見天日是該欣喜還是該心酸呢?
唉,淪落到咱們辦公室的這些書啊!
有意思的事
王萍
近來日子過得寡淡,一顆驛動的心,少不得又蠢蠢欲動起來,想讓生活多些有意思的事,無關急吼吼的來一場說走就走的旅行,而是打起了自己那個小書房的主意。自從學會了在手機上看電子書追小說的日子,書房就日漸被冷落了,直到眼睛被電子屏幕折磨得看什麼都成了霧裡看花,才幡然悔悟,終又念起紙質書籍的好處來。
趁著周末假日,謝絕了一切外出的活動,獨自鑽到久違的閣樓緊一通收拾,塵封的書房看起來終於有了那麼點怡人的氣息,適合靜坐其間,來一場文字的神遊了。隨手抖落出一本,竟然是日本平安時代才女清少納言的散文集《枕草子》。略知外國文學史的,對這本書,就算沒細讀過,腦海里也總還是會留下點記憶的痕迹。這是一本記錄平常生活片段和內心感悟的散文集,通篇長短不一,有些只是寥寥數言,淡然卻透著一種細緻觀察的旨趣。如此,連著幾日的空閑里都在翻閱著,此書最讓我欣賞的,是作者貫穿始末的靜察樂觀的心境;是在長長短短的各篇里出現次數最多的那一句——「這是很有意思的」。
這真是巧了!都是波瀾不驚的生活,都是當著按部就班的差事,卻都能在這平淡里擷取那麼多自己深以為有趣的記憶來,即使是歲隔千年路遙萬里,我依然感覺到一絲與作者靈犀相通的喜悅,雖然我們的生活環境大不同,身份地位極懸殊,但因為我們都願意在本是「無聊透了」的生活中,發現他人不屑於覺知的生趣,這種巧合真是很有意思的。
那麼來嘮嘮吧,我這偏居一隅的平常生活,到底有什麼意思呢?
說說這份猶如雞肋的工作,本來一堆人擠破了頭的局面,我以年紀一大把、學歷相當低的資歷,是毫無疑問的炮灰選手,結果卻因為那格式不端內容詼諧的求職信打動了老闆和負責招工的同事,從而輕鬆入職且干著還歇不了手,於是,令人頭痛的求職經歷,在我看來就變成了很有意思的事。至於公司的位置,與熱鬧的市中心相距甚遠,在一般人看來那兒實在顯得荒涼與冷清,可偏偏蘿蔔青菜各有所愛,正是這遠郊的氣象投我所好,每天上下班的路途上,所經過的花與樹,蟲與鳥,物或者人,所經歷的風霜雪雨,所飽覽的四季各異的風景,依著我看,與喧鬧擁擠的城中生活對比,這環境真是很有意思的。
家有煮夫,平日里廚房的活兒基本是摻和不上,偶爾有被招呼著去剝瓣大蒜打個下手的機會自然是屁顛的去了,卻又因為拿刀拍蒜時鬧出的動靜太大,或者是碰得碗勺碟子太響而被那煮夫揶揄,他要麼說我這一動手整個樓的鄰居都知道我在家下廚房了,要麼說我可得小心點,別把陽台給剁塌了......別以為這些譏諷就能把我惹毛了,任他怎麼編排,我就是覺得挺樂呵,能以自己為藍本搞出這麼多笑料來,不是很有意思的事嗎?
偏居一隅的小屋裡,過著因循守舊時光,卻又憑著新潮的生活方式交友遍天下,也是很有意思的。每天里通過手機電腦諸多手段,了解著天南地北的新朋故友們的各種動態,有些消息只需默默的看過,有些消息也可以去冒個泡泡湊個熱鬧,有人鍾情舞文弄墨,有人喜歡寫詩作畫,有的人喜歡宅在家裡,有的人喜歡仗劍天涯,每個人都是一簇顏色不一樣的焰火,大家卻又有一個共同點,那就是都樂於分享自己的生活,不論是一首詩一幅畫,一種心情一次經歷…...隔著屏幕,那麼遠又這麼近,身未動心已遠的日子,真的很有意思。
某天,身在遠方的同鄉大哥提醒我說小城論壇有個帖子很有點意思,讓我去關注關注。按圖索驥的找到並看了下,頗有點丈二和尚摸不著頭腦,耐著性子再讀,終於搞清個大概,原來是場有關名利得失的文人官司,聲勢之浩大,讓人不禁哂笑,此事頗有莊子所說的「蠻觸之爭」的意味,著實有些熱鬧。可我向來不諳名利之道,看罷本著淡泊的初心留了四句:「義憤填膺無非利去,捶胸頓足定是名往,獨自泄憤本已無趣,撒潑對罵更是荒唐。」轉頭對那關心家鄉文化動態的老哥說,帖子看了,沒啥新奇,只覺得有些人活了大半輩子還沒活明白呢,依舊在一個「爭」字上使勁,實在是很沒意思的事!
戲言
王萍
(一)
午後,一向空曠的小區門前,忽然多出了一條很長很寬的黑色防晒網,一堆顯然是喝了幾杯的老男人們叼著煙,又被嘴裡的煙霧熏得眯著眼的樣子,亂鬨哄的試圖要把這張大網子掛起來……他們懷著一種我無法產生的激情,合力要撐起一片陰涼,因為村裡要唱大戲了。臨時撐起的涼棚,盡頭或者也是源頭,是個彷彿是突然間拔地而起的戲台,應該就在我離家回家的這短短一上午,那個戲台就無中生有的端立在那兒了。
這個過程的具體細節我不得而知,想必那一堆人七手八腳外加七嘴八舌,為了同一個目標而努力的場面,會讓在場所見的人,心裡都覺得很熱乎,起碼我會如此。終於,他們的努力帶來了這個有點突兀,有點小欣喜,還有點小期待的結果:一塊空地忽然成了一個唱戲的場子!為了我們有限的腦容量,能夠接受儘可能多的信息,我們學會了把連綿不絕的時間劃成一個個不等的區間,一直感嘆這個行為是生而為人的聰明之處。再回頭看這個搭台唱戲的小小因果的區間里就是:村裡要唱戲了,所以就要有一個戲台,因為搭好了這個戲台,所以我們這些人將有好戲看了.……
我在說過程和結果,然後發現和總是發現,過程,其實是可以忽略的.我們的節奏總是太快,我們需要效率,所以只需要結果.如同老闆對員工安排事務總會來上一句:不要跟我說過程,給我想要的結果OK?瞧吧,我們只看重結果.真的,如果有人說不在乎結果只享受過程,十之八九我會認為那只是自欺欺人罷了,十之一二我會認為也許吧,遇著高人了!這世道邪門著呢,你指不定會遇上某個或者某方面的高人,你看出來了吧,十之一二!我把自己的判斷範圍放得相當寬,是因為我這人眼光和判斷准性相當的低,不管是IQ還是EQ或者QQ,等級都低。簡言之生活在低處!但是我的阿Q智慧又相當的高,所以我跟大家感覺終能一至到同一水平的事情,就是我對自己其實相當的好。
當然如果你真的認為自己只享受過程不問結果,那麼隨便你了。「謀事在人成事在天」永遠是「半途而廢」的擋箭牌,你如果習慣了這麼對待自己,別人又奈你何?我這回不想討人厭的,非得當場挑明了,所謂只享受過程其實是沒有結果可享受.
看吧,為人遮陰的棚子有了,供演員做秀的檯子也有了,下面的那窄如鯽背的長條凳也都備好了。
好戲,就要開演了!
(二)
比想像中的場景火爆!
可以用爆棚這個詞來形容!因為那些看戲的人,把我出行和歸來的路都給佔了!
總以為自己身輕如燕,這回才發現不是,小著心呢小著心呢,還不是碰了這個招了那個,所以每次出門和回家,都是一次艱難的突入和突出重圍!當然,趁機會我也瞄一眼台上的春秋,與觀眾的熱情相比,我此段的前四個感嘆號實在舉輕若重了。
戲的精彩是我在突圍的過程中,從那一片烏央烏央的觀眾臉上讀來的,從他們如痴如醉的神情里,可以想見台上某一場如泣如訴的表演是多麼的給力。我是喜歡傳統戲劇的年青人,不論是黃梅、花鼓、豫劇、梆子沙河調,亦或是越劇秦腔,或者更遠的獨縣嶺南風韻的粵劇,常常對著電視屏幕,和著那一段段抑揚頓挫的曲調為古人歡喜悲傷,可是離了字幕我什麼都聽不懂。此種有條件的喜歡終難脫葉公好龍之嫌。
說自己葉公好龍?我這麼自接短處你以為是示弱嗎?非也,看似示弱其實是要以弱凌強,爭取主動。如同我那個遠在京城的「本家」——某個著名痞子或可稱著名文人的傢伙說「我是流氓我怕誰」?這話比一千人指著他罵你個流氓的殺傷力都強,孰弱?孰強?你可要罵真「賤」么?別罵了,當年那個什麼什麼姐整天在網路上大擺「S」型混臉熟的時候,流行起一句話,倍受追捧——人至賤則無敵!其實,費這吐沫星子又何必呢?口水可是好東西來的,咽下去助消化!與其用來大罵別人,不如用來滋潤和武裝自己,說句讓人又不咋痛快的話:大家其實都一個貨色,就看誰無敵的等級更高,承認了吧!
老天很給力,連著晴了多日,那棚子是極有用的看來。我每天來去匆匆一瞥,但是戲,還是每天上演。
(三)
婆婆年紀不大,除卻接送孫兒上下學就總是呆在家裡,在家時又大多時間與電視為伍。
外面的鑼鼓點子,和著婉轉凄涼的廬劇唱腔,一聲一聲的飄進窗口,煞是心動了,可是一個人去吧,又有點邁不動腿,於是動員起了老太太:媽,咱們也去看看戲吧,好看著呢,都是些您這麼大歲數的,聽說隔著好幾里地帶著小凳轉公交車來的都有呢!婆婆不為所動,反來問我:這大太陽曬死個人的,那戲再好瞧能有這電視好瞧啊?
可不是嗎,才換的42吋等離子大彩電,一袋香脆的葵花子,往沙發上一靠,幾十個頻道隨聽差遣,只為她老人家一個人服務著,這待遇跟戲棚下那些個,頭頂一堆衣服防著曬、只一小半拉屁股能沾著長條凳、引頸揮汗的,要享受又得忍受的看客們,是不怎麼好比。但如果按著婆婆的想法,那外面瞧戲的豈不是自討苦吃啊?那外面可有著好幾百號人呢,都願意來討苦吃啊?即使是苦,大家都願意吃的時候,想必非但不苦,還甜得誘人呢!
婆婆這樣一個鄉下老太,多少是喜歡熱鬧的,鄉下的生活幾時也得不著個清靜。但這回,任憑外面熱鬧開了鍋,連我都要坐不住了,她卻仍穩坐家中。婆婆說得自有她的道理,而那些看客們吃著辛苦只為一品這戲中滋味,喜歡,也便成了個硬道理,只能說蘿蔔青菜各有所愛吧。
勸不動婆婆移步,我也只得打消去湊湊熱鬧的念頭,心下有些不甘,忽然就聯想起寫字的方式來:有人喜歡用電腦寫字說這樣便捷高效,也仍有人用筆去寫,說寫作寫作,若不用筆豈不失了本份,寫作的樂趣自然就大大消減了;又聯想起婦人們的繡花來,機器繡的又快又好可是偏有人中意一針一線細細縫來,說是機器繡的花終究少了一份從指間傳遞出來的溫暖,我不知該如何對比此中的高下。就在我嘀嘀咕咕,說也不清道也不明之際,婆婆又來了句:唱戲看戲,那唱戲的是瘋子,看戲的是獃子!這時看婆婆一副避世高人的模樣,讓我不由得敬畏起來。
戲說人生,人生如戲,或是戲中人,或是台下客,風水輪流轉,瘋呆總有時,誰是那個世人皆醉我獨醒的呢?
(四)
把自己排除在這眾人關注的戲台之外,是為了更專心的沉靜在自己的生活舞台之中。
戲,已經唱了好些場,趁著上下班時,左躲右閃的趕路時間,在匆匆而過的間隙里,看看那台上人臉落梨花移步生蓮,雖有一搭無一搭的聽過幾句,終是不知所以但也無心探究。日子在一折折戲文的唱歇里如白駒過隙,轉眼個把星期過去了,如此,門口在演戲,似乎成了我生活的常態。
這時候,網上忽然爆出一眾名人吸毒被捕的事情,吸引了我的注意力。事情很是明了,兩個港台的不知是幾流的演員,在我們的首都干下了為正人君子們所不恥,人民法律所不容的事——聚眾吸毒!結果栽到英明神武的人民警察手裡了。據說順帶還拔蘿蔔帶出一坑泥。這樣的新聞幾乎天天有,但我感興趣的是此種娛樂負面新聞後面的評論跟貼。網民們依舊是老實不客氣的逮什麼罵什麼,似乎不罵就不能表明自個鮮明的立場和正直的性情,似乎罵了就與他們口中所謂人渣劃清了界限,於是個個義憤填膺,彷彿衛道士附體一般,以高高在上的姿態,把那犯事之後痛哭流涕以示知悔的主兒,仍是好一通踩踏唾罵!
早前說過,自己是生活在低處的那一夥,自知之明下是沒什麼底氣去罵人的,一目十行的捋過了大同小異的無數跟貼之後,一個短短的四字評論出現了:戲子無淚。
戲子無淚,多麼清醒的認知,卻又是多麼冷酷的旁觀!淚是心的泉,戲裡之淚為角色而流其實也是生存的需要,生活中的淚為自己的悔恨和無助或者懺悔而流,為什麼你看不到其中的真誠?為什麼施於他的只有冷酷和輕賤呢?冷眼相看的人們,你是在抬高自己還是在貶低自己?我,可不會濫施同情,錯了就是錯了,罪與罰同行!道德準則和法律準繩都條縷分明的,幫大家規範著可為不可為的標準。只是,有了錯的人是否就一無事處?就該萬劫不復?佛說:苦海無邊回頭是岸,上帝說:我寬恕你的罪,而人說:去死吧!
據去現場看了戲的鄰居回來說,某場戲中的角兒演得極好,演到傷情處,台上台下哭成一片!暗自話說幸好這場面沒讓我遇著,我這人眼窩子淺,不明就理的就給人帶哭了也不一定的,但若不是那角兒在演戲時用情至深,她又能感動得了哪個?誰說戲子無淚來著!
(五)
夜裡還在唱著的戲,次日一早說沒就沒了!
在我,戲文正經沒看過一回,但借戲說話已經說了不老少的時候,在我已經習慣了出入擁擠,人頭攢動的熱鬧之後,在這個早班出院門之後,感覺不對勁了,因為大門前突然就恢復了久違的寬敞!
存在了半個月有餘的戲棚子、戲檯子、賣吃賣喝做生意的,特別那黑壓壓一片的如痴如醉的觀眾們,都徹底消失了!看著眼前這一片空蕩,一時有些恍惚。懷疑昨天晚上還在繼續的一切熱鬧,是真的發生過嗎?曾經,這一場熱鬧打破了以往我對安靜度日的習慣,而時間流失,讓人終於適應了日夜不斷的熱鬧與喧囂,而當一切恢復從前,反倒又讓人有了新的不習慣,習慣與人之間,到底是誰在左右?
任何一個今天初次經過這裡的人,又如何能得知此處曾經的熱鬧非凡。環顧四周,目光所及還真的發現了一點證據,小區的圍牆上,貼著一張已經褪色的紅榜,踱到近前細看上面的字,是此次樂捐唱戲的人員名單和所捐金額。明明是發生過的事,我還跟自己較什麼勁呢?有此物證,看來這一切是真真的發生過了!
而我,還揣著那個「哪天一定得認真來看場戲」的願望呢!願望,是一種心動,實現不了的原因,也許是因為總在等自以為合適的時機,卻忘了機不可失失不再來的道理,只好眼睜睜看著願望一次又一次落空。
曲終、人散。
台上的戲散了,生活中的我們,仍每天都要扮起自己的角色,和著各自的節奏,移步生蓮,粉墨登場,咚七來才鏘鏘鏘......
王萍,80後水瓶女子,鄉里人,喜歡徜徉於大自然的懷抱。偶爾為絕美的詩歌流淚,經常對文字的觀點較真。自認為寫作有點天份,所以經常在不同的網路空間里自由書寫,並和一些志趣相投的朋友在網路上結交互動,收益頗豐。
《巢時代》第632期
本期編輯:李遠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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