玲瓏品評《少年天子》19：護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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玲瓏品評《少年天子》

佟妃落水，受驚甚巨。夫君為了自己的利益逼她說出兇手是誰，太后也為了自己的利益硬是不讓她說出兇手是誰。即使是在最受寵的時候，佟妃也與幸福生活相距甚遠。

佟妃落水，侍衛來向都太監吳良輔報信，吳良輔又氣又急之下，用一指禪戳瞎了侍衛的一隻眼睛。

雖然吳良輔曾經受過佟家的賄賂，但是從吳良輔對佟妃異常關心的舉止言談來看，他對佟妃的幫襯，絕不僅僅是因為受了賄賂這麼簡單。

佟妃落水，身邊的宮女太監無一在場，吳良輔難辭其咎，自然要受罰，但是吳良輔抓住順治急於想要抓住真兇的想法，在事情還沒有完全確定之前，將「中宮娘娘」供了出來，成功轉移了福臨的注意力。

福臨一聽，怒火中燒，急忙到坤寧宮問罪，當吳良輔攔著他，讓他先去看看佟妃的時候，福臨無情地說：人不是還沒死嗎？

佟臘月當時可是福臨最寵愛的妃子，何況此時肚子里懷了龍種，應該是在福臨心目中分量最重的時候，但是依然抵不過福臨與皇后鬥氣的心理。

從某種意義上來說，福臨看待佟臘月，並不比花束子重多少，都是在他與原配妻子鬧彆扭，真愛烏雲珠又不可得的情況下，暫時分散注意力的存在。

福臨趕到佟妃的景仁宮，還沒有張口問情況，太后就打算大事化小，小事化了。

福臨：額娘，她沒事吧？

太后：沒事，天已經暖和，水也不冷，在水裡撲騰撲騰能有什麼事？

福臨：好端端的，怎麼鬧出這種亂子？怎麼搞的？

太后：這算什麼亂子？跟前朝比比，後宮這點事，還算事嗎？

福臨：人沒事自然沒事，倘若人真的有事的話……

太后：那也沒什麼。

福臨：孩子要緊嗎？

太后：要緊怎麼樣？不要緊又怎麼樣？連這點折騰都受不住，趁早別生下來，生下來也是廢物。

佟妃肚子里的康熙大帝：廢物？喵喵……皇阿奶您這是在說我嗎？喵喵！

從上端話語可以看出，福臨在竭力渲染事情的嚴重性，而太后則在竭力消弭事情的嚴重性。

福臨把事情說的那麼嚴重，不是因為他關心佟妃，他剛才在坤寧宮還冷酷無情地說（人不是還沒死嗎？），這應該是他的真實想法。他現在之所以做出急切的姿態，是因為吳良輔告訴他皇后可能是推佟妃下水的罪魁禍首，所以他要顯得事情很嚴重的樣子，好抓到皇后的把柄。

而太后呢，和福臨的心意恰恰相反，她也知道這次佟妃落水，可能與皇后脫不了干係，所以她竭力地把此事說的輕描淡寫，就是為了替皇后撇清關係。

而在此過程中，沒有人真正為佟妃著急，當趙太醫回報佟妃並無嗆溺之態的時候，福臨和太后同時開口問：那孩子？

當涉及母子安危的時候，無論是夫君還是婆婆，最最關係的還是佟妃腹中的愛新覺羅後代，沒人關心這個嬌滴滴的弱女子孕中掉入水中，會受到什麼樣的驚嚇。

佟妃落水，受驚甚巨，福臨除了一開始象徵性地安慰兩句，就開始逼問她到底是怎麼落水的。

但是佟妃不敢說，因為真兇皇后的姑媽皇太后就虎視眈眈地站在她的床邊，用冰冷而滲人的眼光直盯著她，她怎麼敢說呢？

佟妃的唯唯諾諾，消磨了福臨的耐心，一開始問的時候還有關心的意思，問到後來越來越不耐煩，甚至有點逼供的味道。

福臨太著急了，也把這件事想的太簡單了，她以為逼著佟妃說出真相，就可以抓住皇后作惡的把柄，可以他沒想到，佟妃這樣做出頭椽子，把皇后拉下馬，太后會饒了她嗎？

也許福臨不是沒想到，他是根本不在乎佟妃說出真相的後果，他現在最著急的，就是想要報復皇后。

而太后生怕佟妃一個不小心就把真相說出來，所以當福臨逼問佟臘月的時候，太后就說：別說那些不相干的話。

Excuse me？

有人無故落水受驚，問她怎麼落水是不相干的話？

當然，太后的意思是，你現在說這些話會嚇著她的。

但是這次探望，真正嚇著佟妃的，是太后自己。

她後來說的一段話，才真正把佟妃給嚇著了。

太后十分溫柔地對佟妃說：你忘了額娘是怎麼叮囑你的嗎?一步都不要離開景仁宮。你呀，是圖自己一時痛快，把自己和肚子里孩子的性命都拿出去玩了。……是你自己不留心，別人替你留心又有什麼用呢？現在掉到水裡，你賴誰呀？

太后的話讓佟妃明白，其實從她懷孕開始，景仁宮就是關押她的牢籠。

雖然裡面錦衣玉食，把她當小祖宗一般的供著，但是太后剝奪了一個活潑愛鬧的姑娘最珍貴的東西，就是可以「放飛自我」的自由。

從某種意義上來說，佟妃就是被太后「禁足」在景仁宮了。

太后這麼做，當然是在保護佟妃，保護佟妃肚子里的孩子，但是更是在保護皇后。

她明知皇后對所有懷孕的妃子都不懷好意，但是她依舊不忍心限制皇后的行為，只是把佟妃保護的密不透風，讓她加害不成。

誰知佟妃不聽話，關在鳥籠子裡面的金絲雀非要飛出去瞎轉悠，竟然真的給了皇后作案的機會。

太后這時候在心裡，對佟妃正窩著一把火呢。

太后先是把所有的過錯都賴到佟妃自己身上，然後趁著佟妃沒有說出真相的空隙，立刻蓋棺定論，說佟妃是自己掉下水去了。你又沒在現場，佟妃自己都說記不得了，你怎麼確定是她自己掉下去的呢？但是太后就這麼急於要為皇后撇清關係。

在她宣布這個決定的時候，福臨和佟妃都神色各異，福臨是不滿意太后的護短，但是佟妃卻知道了事情的嚴重性。

佟妃一開始看太后慈祥和藹，以為自己是她的寶貝疙瘩，以為自己在紫禁城這種寸土寸金的地方很混的開，現在她總算知道深淺了吧。

誰才是太后的寶貝疙瘩，誰才是太后心中真正動不得的人。

太后剛剛為佟妃「落水案」蓋棺定論之後，馬上又尋上吳良輔的不是。

這也是她當時為何讓索尼交出權柄的原因。

自己的侄女做惡事，卻不能受到懲罰，那背黑鍋的鐵定是管理內務府的人。

把索尼支開，讓吳良輔頂上去，表面上看是重用吳良輔，實際上是讓他做墊背的。

像今天這種事出來，皇后是真兇，但是太后連皇后的名字都不讓佟妃說出來，又怎麼會懲罰皇后呢？

所以她把所有的罪過都推到吳良輔的身上，讓皇上的貼身太監，給皇上一個說法。

太后不僅這次不為佟妃做主，還要提防著下次如果皇后再下手，也不能怪到她侄女頭上。

所以她很嚴厲地說佟妃說：不準有下回！下回要是再出事，我就賴你！聽見沒有，我就賴你！

太后還把「我就賴你」這四個字重複了兩遍。

這簡直是唯恐自己心如蛇蠍，幾次害人的侄女吃虧。

太后如此護短，連福臨都看不下去了，連看著太后的眼神都有些怨憤。

但是太后打擊好佟妃以後還不算完，還讓福臨別「膩膩歪歪地老纏著她」，其實就是再次警告佟妃，不要把皇后推她落水的事實告訴福臨。

佟臘月被太后嚇壞了，從來沒見過拉偏架拉的這麼厲害的婆婆。

但是佟臘月作為康熙大帝的生母，無論智商還是情商，都是不低的。

落水事件讓她第一次感受到宮中的險惡，老公靠不住，婆婆也靠不住，真正能靠得住的，只有自己。

所以她很聰明地說：我真的什麼都不記得了。

其實這句話信息量特別大。

「什麼都不記得了」其實就是否認了太后剛才的說法，不是自己掉下去的，但是是誰推下去的呢？她也沒有明說。但是當時只有皇后一人在旁邊，而且皇后還有謀害龍裔的前科，所以到底是誰推的，就算用腦子想不到，用腳後跟想想也想到了。

所以福臨此時已經認定是皇后做的惡，同時他深刻理解佟妃不能言之於口的苦衷，所以安慰他說：永遠不記得才好呢！

太妃出宮，到博果爾家做客，因為心情好，胃口大開。

因為她估摸著皇后受了她的挑撥，八成是把懷孕的佟妃扔水裡去了。

果然，此時博果爾回來了，從宗室子弟那裡帶來了宮裡的最新消息，佟妃落水受驚，宮裡亂做一團。

此事太妃聽了心裡得意，但是表面上絲毫不露，還對她毫不知情的傻兒子說：他一定在胡說，哄你呢！

聽說福臨的寵妃掉水，烏雲珠十分掛心，還緊張地問博果爾：皇上沒事吧？

博果爾真是鋼鐵直男，其實一開始就有N多細節表明，烏雲珠對皇上的關注度非同一般，但是博果爾就是沒有在意，還說：皇上就是有事，那只有一件事，是皇上自己把佟妃扔到水裡的。

而烏雲珠對於博果爾毫無邏輯性的回答，顯然十分不滿意。

按照我們現代的看法，博果爾的思想是有些直男癌的。

但是也不能全怪他，本來滿清貴族就是崇尚以事業為重，博果爾的神經也不像福臨這般敏感而纖細，他雖然對烏雲珠有好感，但是這種好感未必能維持很長的時間，這好感也未必能讓博果爾把烏雲珠放在很重要的位置上。

在他看來，妻子就是自己的妻子，就如同自己的財物一般，反正跑也跑不掉，也不用太上心。

所以他說：這天下的男人都一個樣，這天下的女人也都一個樣。

而且他以己度人，覺得福臨對佟妃的態度，也應該與自己對烏雲珠的態度差不多：這佟妃又不是神仙，她能給皇上帶來幾天的新鮮勁？這女人不就是那麼回事嗎？

這話在剛剛新婚的烏雲珠聽來，想必是十分扎心的，吃飯的筷子也不由自主地停下來了。

連太妃都察覺出了烏雲珠的不悅，用腳踢踢她的傻兒子，讓他說話注意一點。

誰知博果爾越說越過分：皇上他能當女人當寶貝？我太清楚他了。

其實博果爾並不了解福臨，他思想單純，他說天下間男人都一個樣，就是說他覺得皇上和他一樣，都不會把女人當寶貝。

然後博果爾吃完飯，傷完他老婆的心之後，就說要回督練營辦事。

烏雲珠看到博果爾嘴角有油漬，就很體貼地用自己的手帕為他擦嘴。

但是博果爾嫌棄烏雲珠手帕上的味道，他覺得墨的味道是臭的，而且他最討厭這種「臭墨味」。

看到這裡，真是替烏雲珠感到悲哀。

她文采出眾，碰到一個懂行的夫君，說不定會十分珍惜，可她偏偏不幸碰到了博果爾。

博果爾覺得她比佟臘月溫柔大方，所以執意問福臨討了她來做老婆，但是真等娶了自己的意中人之後，卻不知好好珍惜，新婚還沒多久，他就對烏雲珠顯出了明顯倦怠的情緒。

對於佟臘月來說，皇宮像是一個牢籠。

對於烏雲珠來說，博果爾府又何嘗不像一個冰窟？

博果爾對她的冷淡，對她愛好文墨的厭惡，使他對這樁並不匹配的婚姻，也心灰意冷，只有在她偷偷畫著福臨畫像的時候，才能稍微感受到一點生活的樂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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