孫子，兒子，老子

簡世VOL.5 周年刊

文 血血天

頁面截圖 攝影：渡邊城

又是一次身體抽搐著醒來，腿酸麻酸麻的。老蘇看著日益消瘦的腿，那微微突起的青筋，透著刺眼的不規則的紫色，觸目驚心。

他緩緩敲打起腿部的肌肉，嘴裡抑制不住發出了呻吟。那種鑽心的痛，他已經獨自忍受了5年。

漸漸地，痛緩和了下來。他將蜷縮著的腿小心翼翼地放平，盯著天花板，輕輕嘆了口氣，劇痛已經驅走他的睡意。

唉！像之前無數個夜晚一樣，想睡個安穩覺的願望還是破滅了。他有些憤懣地從床頭桌上拿起昨天在鄰居鼓動下買的葯，這葯花去了他半個月的養老金。

老蘇在床邊摸索，終於扯出一條睡褲，褲子被洗得發白，原來的梅花圖案，現在只剩下些可憐的樹葉和枝條，零零落落，毫無章法。

老蘇笑了，他回憶起六十大壽時，孫子粉嫩的小手捧給他一個精美的盒子，小嘴裡還念著「爺爺，生日快樂，祝您福如東海，壽比南山」。他當時還怎樣了？對，還親了小傢伙的臉蛋。他依稀記得拆開禮物的手顫顫巍巍的，孫子童稚的臉龐在燭光的照耀下泛著金光。

此刻，他心裡暖洋洋的。套上睡褲，他慢悠悠地坐起來。

頁面截圖 攝影：渡邊城

來到屋外，天還是暗的。老蘇家在農村，住的是自家建的小獨棟，雖說有兩層，可腿腳不便的他幾乎很少上樓了。

慶幸的是房前有個小院，院前有條狹長的小河，彎彎繞繞，不知通向哪裡。每到夏天，河裡就會長滿荷花荷葉。

以前他盼著滿河的荷葉長大，因為美麗的荷葉能吸引孫子的到來，孫子喜歡極了荷葉，每次來都讓老蘇摘那蓮蓬，蓮蓬又粗又壯，亦如漸漸成長的孫子，來一次長高一次。

現在，孫子已上高中，這意味著，這滿池的荷花、蓮蓬子再也沒有讓老蘇高興的理由了。

天空漸漸褪下那套青黑色的夜行服，換上紅嫩的薄紗。晨光照亮了老蘇滄桑的臉龐。一道道皺紋再也無處躲藏。

又是這樣的一夜，終於過去了。

老蘇扛起鋤頭，走進自家的小花園。花園似乎是唯一能讓老蘇寄託痛苦的地方。每一株植物都爭相生長，充滿對生命的渴望。

它們剛冒出點頭，老蘇就與它們對話，「你今天好嗎？又來看你了。」「怎麼還不長高呢？」老蘇把它們當孩子，滿足地看他們一天比一天高。

老蘇直起腰，一陣眩暈。只能搖搖晃晃地抓住欄杆，靠著休息。這時他記起老伴還在時，總會在他身旁體貼地攙扶一把，還會緊張兮兮地問：「怎麼樣？人不舒服嗎？沒事兒吧？」

老蘇會嘲笑她的大驚小怪：「真是啰唆。」沒想到卻是老伴先他一步去了那個無憂無慮也無他的世界。想到這兒，老蘇的眼淚吧嗒吧嗒打濕了手背。

次日中午，老蘇的兒子接到電話，是父親打來的，只一句「好好的」就沒聲了。

兒子彷彿預感到什麼，匆匆忙忙往老家趕。他第一眼看到的是，父親躺在最愛的紫陽花中，無聲無息的。醫生在老蘇胸前的口袋裡摸出一張照片——六十大壽那天的全家福。

兒子接過照片，撲通一聲跪了下來，竟驚下了片片紫陽花瓣。

音樂是許飛的《父親寫的散文詩》

「明天我要去 鄰居家再借點錢

孩子哭了一整天啊 鬧著要吃餅乾

藍色的滌卡上衣 痛往心裡鑽

蹲在池塘邊上 給了自己兩拳」

嘿

它這麼清新脫俗

你怎麼還不把它關注+置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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