喝茶玩器讀金庸：從驚聞余寅窯倒閉開始說起……

一、段子

有人的地方，就有江湖，有江湖就有段子。

金庸小說是這樣，喝茶玩茶器的圈子也是這樣。

譬如說，我正在喝著茶刷著金庸的時候，有人突然給我發來消息，說余寅窯倒閉了……

納尼？余寅窯倒閉了？

為什麼我是最後一個知道消息的？

我突然感覺我的損失可能會很大！

因為做為一個準一線城市的瓷器愛好者，我們這裡也是流行先付錢後拿貨的。

我趕緊算了算已經交了錢還沒見到貨的千里江山水洗、仿王步的青花粉彩桃搖鈴尊、還有尚未集齊的釉里紅山水套裝……

不算不知道，一算嚇一跳。

不知不覺，我已經中余寅窯的毒這麼深了？

我究竟是被傳銷洗了腦，還是被暴利前景迷了眼？做為一名曾經的媒體從業者，如今的金融打工仔，我對於各類風險投資非常謹慎，從不聽故事被傳銷：譬如說剛剛出事的Q寶網、W寶網之類的所謂旁氏騙局，我一向是敬而遠之，自然也不會吃虧上當。

怎麼到了玩瓷器上，我所有的風險防控意識就一點都沒有了呢？我怎麼就那麼輕信一個只見過一次面，微信上聊過幾次天的茶器窯主呢？

這下可要損失慘重，可叫我如何向父老鄉親們交代呢？

正所謂「愛錢愈深，責之愈切，」。

氣急之下，我發了一條消息，表示強烈的抗議：

「你為什麼逃跑之前不先打個招呼？你以為你是江南皮革廠廠長嗎？世上果然有如此厚顏無恥之徒嗎？」

「珍惜所有的不期而遇，看淡所有的不辭而別。」

「呃？蝦米？」

「不是所有的繭都可以化成蝶，因為鑽不出來的蝶們承受不起化繭的痛！」

「what』s your meaning?」

「面對不同聲音的時候，清醒看住一己之念，緘默不語是一種儒雅的姿態，坦然面對並一笑置之……」

「憋扯犢子，說人話！！！！」

「原來地方太小，合同到期搬遷。在三寶國際陶瓷谷整了一棟樓，一共三千多個平方！」

「呃，納尼？」

「就是你上次看過的，可以放小電影的地方！」

「喔喔……雅蠛蝶……」

（純屬虛構，如有雷同，實屬巧合）

二、江湖

既然窯口沒有逃跑，我就放下心繼續研究金庸了，尤其想說說金庸筆下的大惡人們。金庸老先生塑造過很多成功的反面角色，但是仔細研究下來會發現，大部分的主要反派多少都有點正向的一面。

譬如說段延慶，四大惡人之首，刀白鳳一睡而服。

大名鼎鼎的西毒歐陽鋒更是對神鵰俠楊過有著調教之恩。

楊康對穆念慈還是有過愧疚的，田伯光對尼姑女兒總有一片真心。

星宿老怪丁春秋和神龍教主洪安通也是「可愛」的惡人，會讓人好氣又好笑。

就算是吐蕃國師鳩摩智和蒙古國師金輪法王，尚且對段譽和郭襄這些長得好看的人有過收徒善念。

而真正噁心到人的惡人只有一個，那就是丐幫大智分舵舵主全冠清。

杏子林叛亂，是全冠清第一次出場，書中一開始的評價其實並不低：

那中年丐者名叫全冠清，外號「十方秀才」，為人足智多謀，武功高強，是幫中地位僅次於六大長老的八袋舵主，掌管「大智分舵」。

之後借喬峰之口，側面描寫了全冠清：

喬峰素知大智分舵舵主全冠清工於心計，辦事幹練，原是自己手下一個極得力的下屬，但這時圖謀變亂，卻又成了一個極厲害的敵人……喬峰素知全冠清能言善辯，若有說話之機，煽動幫眾，禍患難泯。

以今天的眼光看，這就是一個有點學問，工於心計的，擅於煽風點火的攪屎棍。最關鍵的是，全冠清極度善於抓住政治正確，站在道德的制高點來掩蓋肚子里的男盜女娼。

書里是這麼描述的：

全冠清一躍站起，但腿間兀自酸麻，右膝跪倒，大聲道：「對不起眾兄弟的大事，你現今雖然還沒有做，但不久就要做了……我所以反你，是為了大宋的江山，為了丐幫百代的基業，可惜跟我說了你身世真相之人，畏事怕死，不敢現身。你將我一刀殺死便是。」

這一幕是不是一些經常可以聽到的言論，「我之所以罵你，是為了大家好，是為了XXX好……不服可以來咬我!」

再來看這一段：

全冠清穩穩持著法刀，手臂絕不顫抖，轉頭向著喬峰。兩人相互凝視，一時之間，杏子林中更無半點聲息。全冠清忽道：「喬峰，你好泰然自若！難道你自己真的不知？」喬峰道：「知道什麼？」

他本來要自殺以示高潔，臨到頭來卻下不去手，所以裝著質問喬峰以轉移注意力。到這兒，全冠清的形象實際已經很豐滿了，就是借著大義凜然的面孔行使手段以獲得一己私利。

這種人在任何時代都是令人不齒的，甚至於「睡服」他的馬夫人也是一臉的鄙視。馬夫人又道：「……找上了全冠清這死樣活氣的傢伙。老娘只跟他睡了三晚，他什麼全聽我的了，胸膛拍得老響，說一切包在他身上，必定成功。老娘料想，單憑全冠清這傢伙一人，可扳你不倒，於是再去找徐長老出面……」

金庸先生應該也是被自己寫的這個人物噁心到了，最終在少林一戰中，寥寥數筆就將全冠清寫死了，這也是看《天龍八部》時難得的快意之事。

所以朋友圈裡有這樣的人，一定要早點拉黑掉，難不成還留著過年么？

三、器物

看書還是要有茶，有杯子。

看金庸的武俠江湖，更要有山水的杯子感覺才過癮。

趕在窯口放假前，我拿到了這隻余寅窯摹唐寅《事茗圖》畫意的杯子。

只見杯體畫面翠峰如黛，巨岩崢嶸，飛瀑直下，溪流淙淙。位於參天古松下的數間精緻茅舍內，有一人獨坐茶桌之後，若有所待。屋外流水小橋上有一老翁倚杖緩行，抱琴侍童緊隨其後，正應邀前來品茗聚談。畫面清幽靜謐，人物雖小卻相當傳神，流水有聲，動靜結合，正是一幅文人理想化的世外桃源風光……

近些日子一直在研讀「珠山八友」的相關畫冊，民國二三十年代的這段時期對瓷器發展的影響相當巨大，尤其是八友將中國傳統的文人畫和陶瓷彩繪進行了有機結合，真正成就了當代的陶瓷藝術流派，更對當下流行的茶器文化和瓷器審美起到了巨大的示範作用。

個人覺得，余寅窯小件器物上的文人畫水平頗高，而其青花粉彩的工藝亦有突破，兩者的結合便是八友所倡導的「既忠於傳統，又不斷創新」精神的延續。

其實青花加粉彩的工藝，最早誕生於「瘋狂技術流」的乾隆年間，由鬥彩發展而來，難度係數相當高。耿寶昌老爺子在《明清瓷器鑒定》一書中就描述過這種工藝的難度：……經二次燒制，青花色調變黑，火氣光亮，釉面隱現如蕎麥麵中的小黑點。

在具體燒制中，如為防止青料發黑而窯溫不足，青花就容易暈散，窯溫過高則青花會顯得脫胎輕浮。網上流傳出的某些作坊的青花粉彩作品，可以很明顯地看出其「青花色弱而散、粉彩狀若PS」的工藝缺陷。而像PS的原因是畫工居然用新彩的艷黑勾這麼粗的線條，也不知道是怎麼從藍翔學的拉鋼絲……

經過多次試驗，老余用了仿永宣發色的青料搭配仿古釉，加強了對窯溫的控制，完善了三次入窯的燒制曲線，最終解決了這個問題。這隻杯子上，青花滲入了胎骨，凝而不散，做出了松墨的味道；仿古釉色更加沉穩，如同宣紙的色澤一般，把傳統粉彩的國畫韻味凸顯出來。

儘管摹的是唐寅的畫意，但畫師並沒有完全依照其畫法，而是使用了更適合仿古胎釉呈現的院體技法。譬如，青花用了仿石穀子的技法，用雨點皴法呈現巨岩，中鋒運筆剛健有力，使其更加具有堅實利落之美；

粉彩則借鑒了田鶴仙的用筆和著色，點染填塗並用，赭色為主體的茅屋小橋，輔之以大綠、苦綠、水綠的樹草和河水，點綴以洋紅的野花和小童，加上白色衣衫的文士，視覺效果是蒼茫中帶著秀雅而又不失靈動，呈現出了自然派茶人追求的隱逸意蘊。

茶器原本只有山水，而人心追名逐利才有了江湖。

原本覺得，對於自己喜歡的事物，放任謠言而沉默就是大惡。但換個角度來看，若非木秀於林，怎會引來歪風肆虐？如果更相信自己的眼睛所選擇的窯口器物，又何必在意那些風言風語？

《九陽真經》有云：「他橫任他橫，明月照大江」，就像這《事茗圖》的畫意，本就是唐伯虎在歷盡世事滄桑後的一種人生釋然。

想及此處，倒上一杯普洱，一飲而盡，甚是快活。

正所謂：

日長何所事 茗碗自賫持

料得南窓下 清風滿鬢絲

申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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註明出處 不甚感激

部分圖片來源於好友樹風靜兮和凱

這是我看到的茶器故事

我是陳不煩

我在這裡，和你一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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