散 文

最美不過餃子情

鹽城/鄭亞燕

剛回到辦公室，同事提醒我有電話找。我翻開手機，三個未接電話，都是爸爸打來的，趕緊回過去：

「爸爸，剛才上課呢，沒接到你的電話，感冒好些了嗎？」

「好啦，放心。丫頭呀，中午回家吃飯，今天包餃子。」

「耶，是什麼餡的？」

「薺菜餡的，早點回來添把手。」

「好勒。」

最喜歡接到這樣的電話，不僅可以和父母多一些交流，而且更可以回去打個牙祭，吃到最愛的餃子。餃子是爸爸的拿手菜，更是陪伴我們一家度過艱苦歲月的見證者。時光雖流轉，餃子情不變。

爸爸兄弟姐妹眾多，家底寒薄，但竟然憑著出身的紅和專，娶到了當時備受打壓的富農家優質閨女——我媽媽。用我爸的話來說是他捨身搭救了「五類分子」，用我媽的話來說是剛出泥潭，又跳進了火坑，一輩子受累。倆人吵吵鬧鬧，相互扶持著從一無所有走到了今天兒孫滿堂。

爸爸是教師，但那個時候，教師是臭老九的地位，很長一段時間工資只有二十九塊五。母親是村醫，收入更有限。兩個人還經常忙得顧不上家，我和哥哥從小自力更生，野蠻地生長著。

雖然沒有經歷過父輩吃糠咽蘿蔔山芋的日子，但記憶中小時候糧食總是不夠吃，錢也總是不夠用。地里長的玉米棒子，田頭採的枸杞、桑葚，里鍋豬食中夾雜的胡蘿蔔就是零食。偷著挖糧缸里的小麥，去村頭燒餅店換幾個燒餅就更是美味了。

每個月最高興的一天，就是父親發工資的那天。因為那天，父親總會想辦法買點肉回來給我們包餃子吃，那天就和過節一樣的開心。

那個時候，包餃子都是純手工操作，從備餡料到擀餃子皮、包餃子，沒有半天的功夫到不了嘴，所以我們總是全家總動員。我和哥哥負責擇菜、洗菜、燒火，媽媽負責剁肉，炒餡料，爸爸則專心和面、揉面、擀餃子皮。

菜的品種因季節而變，從韭菜、芹菜到白菜、青菜、薺菜，各有不同。當然最鮮美的還是野生的薺菜。但我們兄妹最怕的也是薺菜，因為我們需要早早地備好它。

挎上大大的竹籃子，我們在村裡廣闊的田野上尋找肥美的薺菜，開了花的太老不能要，小的發紅的太瘦也不想要，只有麥田裡，桑園裡和大蒜地里的薺菜又綠又大，鮮嫩得剛剛好。

挑上滿滿一大籃子，兩人輪換著挎到家，胳膊上總是會被壓出很深的一道道紅杠子，又疼又癢。更苦的還是擇薺菜，拎個小凳子坐到院子里，一顆一顆擇過去得要倆小時，又冷又累。

我們總是開小差，一會兒去看媽媽剁肉，一會兒去看爸爸和面，總要在媽媽的吆喝聲中才能勉強完成任務。然後看著滿滿一桌的薺菜在媽媽熟練的刀法下變成細碎的菜沫，又在擠干、和肉翻炒後變成一瓷盆香氣四溢的餃子餡。

準備工作完成後，爸爸揉的面也醒好了，然後我們就圍在方桌邊看爸爸擀餃子皮。滾圓的麵糰在長長的擀麵杖下，被壓扁、再重疊、再壓扁，幾番來回後，爸爸會在桌上撒上乾麵粉，把麵餅卷到擀麵杖上，一圈一圈地壓薄，擀勻，然後再攤開，再擀勻。

啪嗒啪嗒的節奏聲中，麵糰在桌上翻滾著，伸展著，最後變成鋪滿一桌的餃子皮，又薄又勻稱。最後，爸爸拿起刀橫幾下，豎幾下，切成一塊塊富有彈性的餃子皮。

開始包餃子了，爸爸媽媽坐在桌邊，手上熟練地翻轉摺疊中，一個個胖嘟嘟的餃子整整齊齊地排在了方桌上，如同等待審閱的士兵。我看著手癢，有時也會學著裹起來，從一開始的歪瓜裂棗到後來的渾圓乾淨，竟也學了門手藝。

這時，哥哥也早就開始燒開水了，餃子包到一定數量就可以下鍋了。水要多，火要旺，這樣餃子才容易熟，不破皮。再次燒開後，揭開鍋蓋，看著餃子在開水中翻滾，就如同門前大河中嬉戲的一群大白鵝，等它們最後挺著白胖胖的肚皮浮出水面時，餃子就可以出鍋了。我們兄妹倆眼巴巴地盯著它們，口水早流了一地。

終於盛上桌來，配一點醋和麻油，不用配菜，我們可以吃上滿滿一大碗。然後揉著滾圓的肚皮感嘆：餃子真是世上最好的美味。臨了還要再送上幾十個餃子給周圍鄰居親友們嘗一嘗。也曾吃到過別人家的水餃，但感覺不是皮厚了，就是味淡了，永遠沒有爸爸包的餃子好吃。

現在日子好過了，家家奔小康了，吃餃子成了再尋常不過的事。但往往因為各自的奔波忙碌，很少能有一家子圍坐下來包餃子的時間了，大多是爸媽包好了，招呼我們回去連吃帶拿享受一番。然而，無論如今的菜肴如何豐盛，餃子一直是我的最愛，爸爸包的餃子更是心頭至愛。

惟願時光永在，親人不老，我能永遠吃到爸爸牌水餃。

總編：駱聖宏

特邀編輯：智日慧

文/鄭亞燕

77年出生。江蘇省鹽城市大豐區大橋初級中學語文老師。

每周一期 周六發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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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期目錄

詩歌

掩於歲月（天津/王麗華）

想你（鹽城/孔秀花）

孤獨的狼（甘肅/陳儒亮）

散文

鞋的記憶（揚州/田陽）

最美不過餃子情（鹽城/鄭亞燕）

小說

送禮（安徽/李凡）

蝴蝶夢（山東/張新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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