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他們被迫離開家園……

天下 02-22

無人居住的樓房成為了自然的領地，稍不留神，牆壁縫隙就會植物叢生。但究竟是從何時起，曾經的家已物是人非了呢？

攝影師哥哈·達施提（Gohar Dashti）出生於伊朗西南部的邊城小鎮阿瓦士（Ahvaz），但她已離開故地，目前常住在波士頓和德黑蘭。「我的童年記憶充斥著兩伊戰爭的血腥味，」這位藝術家如是說，「而且與戰爭同行的成長經歷還使得我們這一代人永遠地生活在擔驚受怕的陰影里。」

戰爭所帶來的大面積毀壞、屠殺、壓迫，以及接踵而至的傳染病和自然災害，種種不幸都迫使人們背井離鄉，移居國外。人去樓空，達施提不禁叩問：「我們的家園將會變成什麼樣？」她最新的系列攝影集《家園》（Home）對此作出了回答，而這同時也是對人造之物與天然所成、真實與虛構的一次靜默反思。

生長於長期飽受戰爭折磨的國度，達施提在影集里如此寫道：「在這裡，戰爭和生活兩者難以割裂，是同時進行而又相互平行的存在。小時候，就算戰爭持續，我依然能在這裡上學、參加生日派對、婚禮以及大大小小的節日慶典。儘管表面上生活看似正常無誤，但戰爭的影響不曾消失，並且無處不在。對於戰爭，我根本無法理解其存在意義，但它卻實實在在地發生在我的國家。當戰爭的恐怖變為日常，無論是人還是物，一切也會變得離奇古怪、超乎現實。而在我大部分的作品裡，我會藉助鏡頭，給世人講述在那些壓抑日子裡的瘋狂故事。」

《家園》系列攝影集中的廢棄房屋均取材自伊朗。雖然達施提並不知道原屋主是誰，但是她知道，房子的主人被迫背井離鄉。

現在這些房子與人們想像中的「家園」相去甚遠：曾經鋪滿地面的瓷磚和油氈已不復存在，過去滿屋的照片、傢具和傳家寶也被一一撤走，取而代之的是肆意生長的雜草和樹木，以及一個空空如也的軀殼。曾經的那些溫馨與懷念，早已化作一縷白煙被時間吹散。沒有了「家」的屬性，這些屋子剩下的也不過是四壁白牆，然而隨著時間的推移，這些牆也會崩潰倒塌，最終被大自然侵蝕殆盡。

儘管如此，這些房子現在還沒有完全屈服於大自然，而這些照片也都是經過精心安排的。它們的拍攝者達施提，如同設計一齣戲劇般精心布局好了每一個場景。雖然「場景」是虛構的，但是照片所呈現的「現實」卻是客觀存在的。而正是這些令人唏噓不已的荒蕪景象，啟發人們開始思考自然、棲身之地、以及歸屬背後的真實含義。我們在大自然中建立起的房子究竟是何物？除了給我們遮風擋雨，除了是我們心靈的港灣，「家」還能是什麼？

雖然人類常常把自然的美割裂於自身之外，但卻喜歡到大自然中去發現美。「自然是令人費解的超凡脫俗之物，」這位攝影師解釋道，「但人們對它的觀念還可以建立在歷史、地理、政治之上。」

「我常常談及，人之存在與自然之恆久相比，是稍縱即逝的，」達施提說道，「即使人類不復存在，自然（或者是我們人類臆想中的自然）也將會長留於世，直至永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