賈平凹：書寫時代
引子
2017年8月份左右開始寫簽名本的故事。
老師給我的計劃是年底前完成十篇，也就是每月完成兩篇。我覺得那個太容易，自我加壓，準備每周一篇，爭取到年底能出個20篇。
開始時一鼓作氣，倒還基本按這個頻率來的，信心滿滿。但隨著時間的推移，加上年底工作忙亂，各種俗事纏身，就放慢了腳步。有時居然無米下炊，只能重拾舊稿，稍加修改用來湊數。緊趕慢趕，在2018年元旦來臨前湊了14篇。
對於文章質量，大部分還是比較滿意的，也有那麼一兩篇，瀏覽量還在個位數。雖然和推送人數有關，加上我也不便在自己的朋友圈推廣，免得引起不必要的麻煩。不過這從另一個方面說明了我的懶散。
懶散之於生活，則會使家裡髒亂，給家人增添不少活計。如果文學上發生懶散，雖對家人朋友無礙，但於心，卻是種最大的墮落。
我時常思考，歷史究竟是個什麼樣的東西？我們看到的《二十四史》，以及歷史書上記錄的那些人和事，是否真實地存在？考古發掘已經見證了很多朝代的文明，歲月變遷，它們還在，我們便可以看見，這些，得益於工匠。
那麼思想呢？
注:賈平凹參加黃帝陵祭司大典（圖片來自網路）
人作為一個個體，內心的思想獨一無二。而這些思想，離開了大腦，隨著肉體的消失也會煙消雲散。一千年前哪怕是一百年前的人的思想，我們又該如何去考古？我們現在學習的釋道儒各家思想，為何能綿延至今？
答案只有一個，記錄—用文學的方式。
如果先賢們不寫不記，我們就無法了解它們那個時代的思想，以及他們經歷的思想變遷。
所以，一個作家的重要職責，就是記錄，記錄自己，記錄時代，為後世留下鮮活的資料。
1.
毫無疑問，賈平凹是那個書寫者，也是書寫者中最勤奮者，或許有之一，也或許，就是唯一。
從1987年《商州》起，在30年的時間裡，賈平凹僅長篇就出版了16部，包括：
《商州》（1987年、十月文藝出版社）、
《浮躁》（1988年、作家出版社）、
《妊娠》（1989年、作家出版社）、
《廢都》（1993年、北京出版社）、
《白夜》（1995年、華夏出版社）、
《土門》（1996年、春風文藝出版社）、
《高老莊》（1998年、西安太白文藝出版社）、
《懷念狼》（2000年、作家出版社）、
《病相報告》（2002年、上海文藝出版社）、
《秦腔》（2005年、作家出版社）、
《高興》（2007年、作家出版社）、
《我是農民》（2010年、安徽文藝出版社）、
《古爐》（2011年、人民文學出版社）、
《帶燈》（2013年、人民文學出版社）、
《老生》（2014年、人民文學出版社）、
《極花》（2016年、人民文學出版社）。
註：路遙、陳忠實、賈平凹珍貴合影（圖片來自網路）
第17部長篇《山本》已於2017年寫就，2018年由作家出版社出版。也就是說，從21世紀的第2個十年開始，他幾乎以每年一本的速度出版長篇小說，也撰寫著作家的個人傳奇，這是進入耳順之年的賈平凹對這個時代的回應。
這種勤奮，不禁讓讀者感到驚奇並驚喜，就連作家群體本身，也受到了很大的衝擊。
諾貝爾文學獎得主莫言在《賈平凹曾騎自行車接我》中寫道：
平凹先生上世紀80年代在全國已經很有名氣了，改革開放後他是最早冒出來的一批作家，但是，我們現在想一下，跟賈平凹先生同時出道的很多作家已經不寫作了，很少看到他們的新作，即使偶爾有新作也很難有新的氣象，而能夠一直堅持不懈地寫下來的作家屈指可數，平凹兄是其中最耀眼的一顆明星。
可惜，作家群里放進這條鯰魚後並未發生太大的效應。
3.
我在想，是什麼支撐了賈平凹的創作熱情，是什麼讓他筆下的故事綿延不斷？忘了在賈叔哪本書的後記里曾經讀到過，是書法和繪畫的穩定收入，讓他有了足夠的物質條件進行創作。同時，每年都要到老家和鄉村採風的習慣，讓他接地氣，不斷從民間汲取大自然的養分，百川歸宗，終於在一本又一本的書里，匯成了文字的海洋。
註：賈平凹在鄉間（圖片來自網路）
我又會想，既然衣食無憂且相對富足，為何還要學古人伴隨青燈古佛筆耕硯田？
2017年11月25日，中央電視台新聞聯播「眾說十九大」欄目介紹賈平凹，並用了3分多鐘的時長，佔去了整個新聞的十分之一。新聞里，賈叔說：作家用最大的真誠、最大的熱情，來表現中國社會，在寬度、廣度、高度上有所突破，不辜負這個時代。
註：新聞聯播賈平凹畫面（圖片來自網路）
我想，這就是賈平凹對我問題的回答：時不我待，寫出真誠。
這是一個著名作家的擔當，是一位文學大師的自白。
我也似乎明白了自己為什麼會對他那麼著迷，一點都不亞於迷妹們見到了長腿歐巴。
著迷的絕不僅僅是我一個人，著迷的深度有人遠勝於我。2015年4月25日上午，在順德北滘文化中心，有位文學青年向賈平凹先生下跪磕頭，一磕就是三個，賈平凹連忙將他扶起。
如果在某個街頭，偶遇了賈平凹，或許我也會常跪不起，這好像是信眾見了法師，更多地是一種精神世界對積極向上者、勤勞執著者的禮遇。
4.
蒙古族的歌手不喜歡出內蒙，但他們的歌飄遍四方；陝西的作家喜歡留在陝西，但他們的書在全國各大書店暢銷。當年「陝軍東進」，路遙、陳忠實、賈平凹，一路凱歌，創造了文學史上的輝煌。而如今，路遙和陳忠實已先後故去。
路遙故去時，陳忠實說：我們不得不接受這樣的事實，無論這個事實多麼殘酷以致至今仍不能被理智所接納，這就是：一顆璀璨的星從中國的天宇間隕落了。
註：賈平凹在陳忠實追悼會上（圖片來自網路）
陳忠實故去時，賈平凹說：面對著陳忠實的離去，作為同輩人，作為幾十年的文友，到了這個年紀和這一時刻，我真切地感受到什麼叫黯然神傷，什麼叫無聲哭泣。
當年路遙在陝北、陳忠實在關中、賈平凹在陝南，猶如三駕馬車馳騁於陝西乃至全國的文壇，而如今，賈平凹是碩果僅存的一枚，這怎不叫人黯然神傷，怎不叫人無聲哭泣？
賈平凹的小說，我基本都讀過。
和路遙的英年早逝相比，賈平凹有時間上的寬度；與陳忠實的傳世小說相比，賈平凹的作品有數量上的厚度。因此在三人中，賈平凹成了代表，代表了一群人，代表了一個時代。路遙留下了《人生》和《平凡的世界》，陳忠實留下了《白鹿原》，兩位文學巨匠的著力點都是在農村。賈平凹的小說，雖以寫農村為主，但其最受爭議的代表作《廢都》卻是部城市題材的作品。
註：賈平凹的書房（圖片來自網路）
很多人讀《廢都》能讀出顏色來，尤其是那一個個方框框，有人說是作家偷懶，有人說是老賈意淫，但更多的人從書中，讀出了一個時代的彷徨，沒有誰會比處在大時代變革下的人們更容易成為思想家，也沒有哪個時代會比變革期發生更多的故事。在這些故事裡，有普通人的「誰當皇帝都納糧」思想，有思考者的彷徨、迷失和徘徊。正如前面所說，這種思想，正史不會記錄，當經歷這個時代的人們故去後，後世研究者關注到這一時段，他們只有通過文學作品，通過類似優秀的文學作品，才能一斑窺豹。
在現代的歷次大變革中，也似乎只有《廢都》正常生產了。
5.
我們關注了賈平凹的小說，而常常忽視了賈平凹在其他文種方面的才華和天賦。我認為，賈平凹的文章，散文是第一位的。
註：馮驥才和賈平凹（圖片來自網路）
馮驥才曾經把散文比作散步。那麼寫小說也許就是場馬拉松。馬拉松講究成績，誰跑在前面誰就是第一，無關跑路的姿勢和形態，於是大家就以快來衡量和定義馬拉松的標準。賈平凹用他的17部小說，在前面領跑。而散步，不是比賽，不分快慢，審視的標準也因人而異，我想主要應該看姿態。散步的目的是放鬆，或者為了想事情，或者為了飯後消化，此時就看他的身形，是否放鬆，是否得當。
賈平凹的散文是放鬆的，是信手拾拈來的。有編輯去催稿，賈平凹去趟衛生間，出來時就把文章寫好了，一字不改就能發表。散文沒有小說的長篇累牘，短短千把字，就把人寫活了，把事情說透了。我們單位有位司機，陝西人，專門負責給領導開車。後來因為看不慣領導的某些作風，他辭職不幹了。這個司機是陝西冷娃的典型代表，決不是溜須拍馬的主。但他愛讀賈平凹的散文。我坐他的車，他肯定是跟我聊一路的賈平凹，聊《說閑人》。在他的眼裡，《說閑人》寫得好過《廢都》一萬倍。
我初期開始寫作，胡亂不得章法，只是小兒作文式的白描。上了大學，受同學和環境影響，熟讀賈平凹，開始模仿他的風格和思路，探索式地寫自己的文字，表達自己的想法。雖學藝不精，但也算是發表了一些作品，後來還集成了個冊子，也算是給自己交了份試卷。那些散文，是在一個輕鬆的環境下，想說什麼就說什麼，說到哪就是哪，卻一不小心把住了散文的脈：形散而神不散，有一種閑說山海經的感覺。
現在工作壓力大，加上筆頭不勤，讀書不多，要想再有那種感覺，怕是不再容易了。
6.
除了小說，賈平凹的書畫作品也精品頻出。除出版書畫集收錄的以外，在西安城、陝西甚至全國各地，店鋪的招牌、文人的書房、寺廟的報柱、景區的題額，都可以看到賈平凹那如木疙瘩似的書法。電視劇《那年花開月正圓》因為講述了秦商的故事，專門邀請賈平凹題寫了片名，一度廣為傳播。而他的潤格也是逐年遞增，「十七年元月始，書法四尺十萬四尺斗方或三尺七萬，匾牌一字四萬」。明碼標價，童叟無欺，就是這樣，求字者還是絡繹不絕，踏破門檻。網上有記者採訪賈平凹，不到半天就有三波客人前來求購書法作品，比大部分的專業書法家還要有影響力。因此說賈平凹寫小說只是個副業，在經濟學的範疇內，也基本正確。
註：那年花開月正圓賈平凹片頭題字（圖片來自網路）
2015年認識了陝西一位愛好書法的朋友，他推薦我收藏一些陳忠實的書法，價格相當優惠，可帶我去老爺子家裡取。我考慮到陳老爺子身體尚好，且自身房貸壓力較大，等緩緩再說。結果，2016年得到了老爺子去世的消息，他的書法作品價格猛漲，超出了我的承受範圍，收藏的機會就此錯過。
喜歡賈平凹書法時間更長了，只是價格漲幅太快，工資的增長始終趕不上，於是一次次地望賈興嘆。
在買不起賈平凹書畫作品的條件下，只能另想辦法收集墨跡，那就是簽名本。
註：賈平凹為讀者簽名（圖片來自網路）
姜乾相曾在文章中說，由於賈平凹「粉絲」量巨大，他每月差不多有25天在為讀者簽名，可謂應接不暇。照這個工作強度，市面上賈平凹的簽名本數量可想而知，但其價格一直居高不下。
之前網上買了一本《秦腔》，可惜僅有「平凹」兩字，沒有上款，而且來源不明，無法保證。
剛好，簽名本朋友圈裡有人發公告，定期找賈平凹簽名，同時錄像或者拍照，保證簽名的真實性。具體收費和賈平凹書法一樣，也是明碼標價，有一說一，決不還價。
於是寄去幾本紅茅本《秦腔》，請求上款。1月24日晚上，收到朋友微信圖片，現場拍攝的賈平凹書房，書櫃里珍藏的寶貝清晰可見，接著，又分8幅照片拍了給我簽書的照片，上寫「**先生正平凹 2018」，雖無題款和印章，但得此簽名，已算大幸了，欣然打款付賬。
不日收到包裹，打開一看，與照片無異。於是請入書架，自此與其他幾本已簽名紅茅相伴，劉心武、遲子建、張平、畢飛宇等紅茅本多了個伴，而蘇童、王安憶等待簽紅茅本依然等待著本主筆尖的親吻。
註：賈平凹簽名（圖片來自網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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