劉雪芹專欄 記憶中的年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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記憶的年味
「年味越來越淡了！」一位七年級的小姑娘在日記中感嘆。
我不禁啞然失笑：連小小年紀的她都在發出這種感慨，看來「年味」著實是變「淡」了。而我記憶中的年，卻全然不是如此……
記憶中的年，有各種各樣的美味。
第一美味，是餃子。
平時，家人實在太忙了，忙著播種，忙著灌溉，忙著拔草，忙著施肥，忙著打葯，忙著收穫……總之，地里的每一道工序，全都靠人工一下一下慢慢來。那個時候，沒有「機械化」，更沒有「自動化」。大人每天一睜眼就是想著去地幹活，地里永遠有干不完的農活兒。
就是到了冬天，種花生的還要在家裡剝花生——拇指和食指實在捏得太疼了，就把一根棍子對摺成兩截，前端用鐵絲固定好，這樣原先普普通通的棍子就變成了一把鉗子，把花生放在這把「鉗子」中間，稍稍用力花生皮就破了。種玉米的還要在家裡剝玉米，或者用手一粒粒地往下剝；或者用一把螺絲刀把玉米穗上的玉米每隔兩三列剔除一列，這樣再用手剝就省勁多了；或者把幾十穗玉米全裝在一個袋裡用繩紮好口，再找來一根棒槌狠狠地往上摔打，玉米粒就會自動脫落；還有些人，懶得往袋子里裝，乾脆直接把玉米穗倒在地上用棒槌摔打，為了防止玉米粒四處迸濺，就在四周用席子圍上，人坐在席筒里幹活真的猶如坐井觀天的青蛙。而最忙的要數種棉花的，那時候，在各種農作物中，似乎要數棉花的收成最高，所以種棉花的人最多。而棉花在所有的農作物中，應該屬於勞動程序最繁雜的。且不說掰杈打頭兒噴洒農藥甚至親自下地捉蟲子，單就摘棉花這一道工序就夠家人忙活一個冬天了……
「幹活不吃啥兒，吃啥兒不幹活。」這句話說得真對。大人們每天忙著地里的農活，自然顧不上吃那做工很麻煩的餃子了。
而到了春節，則是非吃餃子不可了。因為吃餃子是我們春節的傳統習俗！樸實本分的農民從來不會忘了這些傳統的。餃子，因為在春節吃，而顯得十分尊貴；春節，因為有餃子吃，而顯得十分有味兒。吃餃子的時候，我們兄妹三人還會津津有味地數自己碗里哪種餃子有多少——媽媽捏的餃子像彎彎的月牙，而爸爸擠的餃子則像一個又白又胖的大蝌蚪，那個時候，月牙型的餃子很常見，所以我們似乎很希望自己碗里的「蝌蚪」能更多些，爸爸也因此而多了份沾沾自喜。
第二美味，是肉。那個年代，我們錢不多，賣肉的更少。平時，根本聞不到什麼腥味兒。而一到春節，爸爸總會想方設法買來一個豬腿，在大年三十的晚上，爸爸就會把這個豬腿兒進行加工，燉上一鍋香噴噴的肉。那個時候，家裡沒有電視，不知道什麼是春節聯歡晚會，這鍋香噴噴的肉就成了我們兄妹三人在大年三十除夕夜裡的唯一期盼。在我們垂涎欲滴地等候下，肉終於熟了。爸爸的手似乎不怕燙，他會在肉熟的第一時間把肉從骨頭上剔下來給我們兄妹三人吃，等骨頭終於冷卻到我們能自己拿著啃的時候，他才會把大骨頭親自交給我們，而自始至終，我都沒見爸爸怎麼吃肉，媽媽也只是略吃一點嘗嘗，再談談肉是咸還是淡……
第三美味，是點心。平時，這些食品很少出現在我們生活中，但到了春節就不一樣了，我們要買點心去串親戚，親戚也會帶著點心到我家來，點心被大人們帶來帶去，最終的歸宿就是孩子們的肚子里。奶奶像爸爸媽媽一樣不捨得吃好東西，她總是把那些先用黃褐色的紙包裝好再用紙繩捆好的點心往籃子里一放，再把籃子掛得高高的，防止我們一下子把點心給吃完。我知道奶奶的心思，她知道點心來之不易，她想讓我們「細水常流」，想讓點心陪伴我們的時間長些再長些……而我們，只要一想起那個籃子，那個籃子里用紙包裝的糖扁食、糖麻花、方酥、雞蛋糕……就會覺得生活充滿了希望！
記憶中的年，有一身新衣服。
那個時候，沒有什麼春裝夏裝秋裝冬裝之分，每年添新衣服總是在過年的時候。買來的成衣也很少，大都是媽媽自己做的。至今，我仍清晰地記得媽媽給我做的幾件新衣服，一件是橙黃色的，上面布滿了白點，這些白點構成了一個個正方形的圖案。那一年，流行圓角小翻領的西裝，媽媽便央求一個女裁縫把這塊布剪成了這種款式，自己在家琢磨著做，我清晰地記得，為了做好小翻領小圓角，媽媽可是下了大功夫呢！不知道拆了幾次又做了幾次才終於有了我們想要的模樣。還有一件是用深紅色的條絨布做的。這件衣服的特別之處是媽媽別出心裁用白色的確良布剪成一朵花綉在了衣服的胸前，深紅色的底子白色的花瓣，咋看咋招人喜歡。
那段時間，幾乎所有看見這衣服的人都會把我拉到她們面前仔細地端詳一番，再嘖嘖讚歎一番。以至於開學後還因此鬧了一個笑話。我的一位數學老師剛來到班上就把我叫到她面前，我暗想：哈，連老師也想欣賞一下我衣服上的花兒了！可沒想到老師用手拉著那朵花卻說出這樣的話：「你昨天的作業咋錯了那麼多啊？是沒學會還是太大意了？」老師這句話一下子把我從對衣服的陶醉中給拉了出來，我頓時羞愧難當，臉臊得通紅。從此，我開始進入了正常的學習狀態。
正因為新衣服如此難得如此珍貴，所以不到大年初一那天，新衣服是絕對不肯上身的。而媽媽或者奶奶也往往在我入睡的時候，才把新做的上衣和褲子小心地套在棉襖棉褲上，再把它們規規矩矩地放在我身上的兩條被子中間，這樣，大年初一我睜開眼就能看到並穿上新衣服了。
記憶中的年，還有那棵老椿樹。
我長個子實在太晚，初中畢業那年才一米四五。所以我時時都在渴望自己的個子能長得高高的。一年的除夕，我聽鄰居家的一位大娘說：「大年三十的夜裡，你抱著椿樹左轉三圈右轉三圈，嘴裡再反覆念叨『椿樹椿樹你是王，我長高來你長長；你長長來能蓋房，我長高來能穿新衣裳。』這樣你就能長高了。」我信以為真，於是每個大年夜，等吃過餃子吃過大肉再耐心等到夜深人靜的時候，我就悄悄地走出家門，輕輕走到家門對面的那棵椿樹旁照著鄰居大娘的指示虔誠地做上一遍，然後才肯安心地睡覺……
看到這裡，您是不是覺得那個在除夕夜裡圍繞著椿樹轉圈的小女孩兒很傻很天真？也難怪，我現在都想笑曾經的自己呢！不過，笑歸笑，回味起來，曾經的「年味」倒真的很濃很值得懷念呢！
作者簡介：
劉雪芹，原陽縣第二初級中學語文教師。中小學高級教師。河南省骨幹教師，河南省名師。愛好讀書、寫作，喜歡書法。
文中圖片來源於網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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