新春快樂、人工智慧，以及人性的本質是神馬？
值此新春佳節之際，祝大家身體建康、家庭幸福、新年快樂。
年飯上酒有點多了，一時文思泉湧，不能自已。和著春晚、親人的笑臉，還有「綠蟻新醅酒，紅泥小火爐」，特來獻醜，完成一篇早就想寫的文字。
最近幾個月里，響應人工智慧的大勢，業餘時間「研究」了一下的Google的TensorFlow框架，概念還有些沒理順，但是好歹也在這上寫了幾萬行代碼，也許我這個公眾號以後就專聊人工智慧了。不過人工智慧這事後面再說，今天，且容我過把業餘文學青年的癮。
喬布斯說過，人生的奇妙之處在於當你做一件事時，你不清楚這件事對你人生的價值；只有回望歷史把所有的一切都串起來之後，才發現過去的那些經歷宛若珠簾玉嵌，一言一行、一起一落都各有深意、毫不落空。
當我打開深度學習的書籍時，讓我浮想聯翩的不是AI和人類的未來，而是我的過去。我意識到了為什麼某件事會發生在我身上，為什麼會這樣發生，為什麼會帶來這樣那樣的結果。
大約七八年以前，我在一家公司做了將近一年的招聘，研究過上萬份簡歷，面談過數百人，電話聊天過的也有上千人。彙報PPT上我用這樣一句話總結了我在這些日子裡的感悟：每一個別人都是另一個自己。
恰好那時候，身邊有幾個願意討論哲學歷史社會的朋友，非常感謝他們。就象所有的業餘文學青年一樣，我們經常發現無論話題是怎樣開始的，慢慢的都會以「人性的本質到底是什麼」的問題來結束。
那時候，我用一個公式來嘗試答覆這個問題：
F = ax+by+cz+……
F 就是一個人能被我們看到的部分，比如他的行為、態度、情緒、選擇和結果。
x、y、z就是一個人面臨的問題、面對的困境，他的人生際遇，他擁有的資源，世界怎麼對待他。換句話說，就是所有他從外部世界接受到的一切。
a、b、c就是他的價值觀、人生觀，以及基於這些之上的理解和判斷。什麼有價值，什麼沒有價值，什麼輸入會影響到他，什麼影響不到，等等。
當然，這裡的x、y、z和a、b、c的數量不是3個，而是數以百萬、千萬計，幾乎無窮無盡。
有一個重要的點，x、y、z可以轉化為a、b、c。在一種局面中待久了，一個人的價值觀會慢慢改變去適配它。大前天的人生際遇，決定了你前天的習慣，和昨天的性格，以及今天的本能。
還有一個方向就是a、b、c也可以轉化為x、y、z。這是那些心靈雞湯的套路，也是販賣焦慮的某某羅等人的套路。我對這個不太以為然。境由心造，用愛發電，心中無霾，不外乎自欺欺人。
對深度學習有所了解的人應該可以看出，這個公式就是深度學習的本質。人性的本質和深度學習的本質合二為一，意味著我們每個人可能都是一個深度學習的機器。深度學習可能就是智慧的奧秘。
今天看來，我和深度學習實在頗有緣分。
F = ax+by+cz+…… 這個簡單的公式，可以推導出很多重要的結論，值得寫這樣一篇文字來闡述。
第一個結論是：如果你是個嚴謹的人，那麼除了原諒所有人之外你別無選擇。
原因很簡單，你只能看到一個人的行為、態度、選擇，你不知道他經歷過什麼，你看不到他的人生際遇，更不能理解這些際遇對他的影響，那麼你憑什麼對他的價值觀、人品、善惡做判斷呢？
說得極端一點，就算有個人正在用刀殺你，你也只能判斷他的行為是錯的，而不能下結論說這個人是惡人。惡行阻止即可，惡人則需要除惡務盡，這個分別可大了。
第二個結論是：不自由，真的只能毋寧死。
長期控制了一個人的輸入，就控制一個人的所有，不會有什麼東西能剩下。短期但是非常猛烈的輸入，也幾乎能達到這個效果。
出污泥而不染，那是因為污泥還不夠污；一個人覺得自己可以獨善其身，一定是外部世界提供了一個讓他騰挪的空間；世界上的確有一些人的脊樑比別人更硬，但是也硬得有限，風再大一點，誰也扛不住；天塌下來時，並沒有高個頂著，我們大家都只能一個人獨自面對。
20世紀有個重大的發現，就是任何人的靈魂、人格、尊嚴，都可以通過一種純技術的手段予以摧毀。最早理解這件事的人是斯大林。自那以後，世界上就沒有了英雄。「英雄」這個詞成為一種比喻，一種想像，一種宣傳。從那以後的所謂「英雄」，實際上是他們的對手成全的。他們的對手留有一絲人的慈悲，在最後環節沒有下得去手。而這也是他們的取死之道，他們終將被下得去手的人淘汰。
專制之下，沒有獨善其身的餘地，沒有人格尊嚴存在的空間。沒有自由，什麼都沒有。自由永遠值得我們用任何代價去爭取。
第三個結論是：你除了原諒自己之外別無選擇。
人到中年，原諒自己成了最重要的功課。我們，都需要，為那些理應為自己所有、但終於沒有得到的一切，原諒自己。
但，原諒的理由是什麼呢？
原因很簡單，因為「我」並不存在。
大前天的人生際遇，決定了你前天的習慣，和昨天的性格，以及今天的本能。人身上的一切特質，都是環境因素造成的。你落落大方，這沒什麼，只不過是因為當你處在形成這種特質的關口時，你恰好處在落落大方更有利的環境中。你謹小慎微，也沒什麼，只不過是你形成這種特質時，你恰好處在謹小慎微更有利的環境中。
從這個意義上講，父母真是太重要了。喂孩子吃的第一口飯，對孩子說的第一句話，教孩子走的第一步路，無論你選擇怎麼做，其實都是在剝奪了孩子的另外一半的多樣性。責任之重，實在無以復加。
第四，我們回到 F = ax+by+cz+…… 這個公式，在這個人性的方程式中，最重要的單項是什麼？
我覺得是一個人對他人的人性、對社會公正的預期是高還是低。這個單項指標對人的選擇影響最大。
中國文化講究死者為大。對壽終正寢的人，死者為大的意思是尊重並完成他的遺願；對於非正常死亡的人，死者為大的意思是讓他們安息。那麼，究竟誰需要安息？
死去的人不得不安息，需要安息的其實是活人。當一個人以一種不公平的方式死去，除非這個不公平得到糾正、或者補償，否則他永遠死不了，他永遠活在世間，他活在每一個作惡者、受害者、旁觀者、消息的傳播者、間接了解事情的人、以及猜到會有這種事發生的人的心中。
不是通過內疚或負罪感，而是通過降低這些人對人性、對社會公正的預期。這種低預期會體現到他們怎麼教育孩子上（因此可以一代代傳下去），體現到他們怎麼和朋友親人相處上，體現到他們怎麼面對壓力和評估風險上，體現到他們對陌生人的態度上，體現在他們的整個人生中，他們的所有選擇都會受到這個預期值的極大的影響。
我想起電影《教父》中的那個經典鏡頭，當教父的長子拿著一塌糊塗的成績單回家時，這位父親暴跳如雷，孩子說了一句話：爸爸，你去殺誰誰誰的時候我就跟著你後面看著呢。父親瞬間明白了，這個孩子再也沒機會走正常的路了。教父對人性的理解敏捷如斯。
我觀察中國社會、衡量中國社會的前途，最重要的變數不是GDP，也不是就業指數，而是省部級官員的出生時間。
如果一個人童年、少年、青年生活在中國大陸的1949年-1976年之間，他親眼目睹另一個人以不公平的方式死去的機會太多了，他對人性、對社會公正的預期勢必非常非常低。這不怪他們，任何一個人，當看到作惡者在光天化日、眾目睽睽之下洋洋自得的作惡，事畢紅花得戴、大馬得騎、高官得做，黃金屋、顏如玉、千盅粟唾手可得；任誰都沒辦法保持正常的心態。
一個國家被一群對人性、對公正毫無感覺的人治理，隨時可能落入最悲慘的命運中去。（注意，我沒有說他們是作惡者。他們只需要是旁觀者，就會深受罪惡的影響。這是惡的一個特別突出的特點。）
好在我們的運氣好極了。再等10年到15年，等1970年以後出生的人成為省部級官員的大多數，我們這個民族就算擺脫了最可怕的命運了。
我們能順利度過這10到15年嗎？從最新的消息看，我是比較樂觀的。xi先生還在反腐，省部級官員還在落馬，證明他們內部整合、權力集中還遠沒有完成。10年任期已經過了五年半了，剩下的時間不多了，無論xi先生想做什麼，他都做不成。
這是最好的消息，無論他想做什麼。
關於出生時間對人的選擇和判斷的關係，我再舉一個例子。
要論中華大地上最奇葩、最低級的事情就是強拆了。一家人好好在自己家裡呆著，忽然闖進來一群人把房子拆掉；報警沒人管，告狀不受理，反抗更完蛋。這種聳人聽聞的事情居然處處發生，天天發生，持續發生幾十年了。還有比這更荒唐的事情嗎？
這些年有2個案例算是稍微為中國司法留下了最後一縷遮羞布。一個是遼寧本溪的張劍案，一個是浙江宿遷的王馬玲案，都是強拆過程中房主把拆遷隊員殺了，類似的案子基本上房主都活不成，這兩個案子算是開了天、辟了地了，前者判3緩5，後者判5年。這兩個案子的主審法官都是七零後、八零後。
多少人在默默的奉獻、默默的犧牲、默默的承擔代價，才能有這樣的結果。夜半思之，不覺淚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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