年味中的一抹酸楚

中國人過年講究的是團圓，所以不管身在何處，只要條件允許，都會成為春運中的一員。我們也不例外，終於在除夕前一天回到了家。我說的家，是指老公的老家——山東省下面一個小鄉村。

（一）

到家了，立刻感受到了濃濃的年味了，屋子裡擺著滿是吃的喝點，對聯福字也都開始貼了。大人們在為除夕做最後的準備，孩子們滿屋子跑鬧，也增添了不少節日氣氛。

三十上午，老公開車要去集市上採購點青菜。我無事可做，反正孩子回來已經成了全家的活寶，爺爺奶奶叔叔大爺這個逗逗那個逗逗的。有人哄著，我倒也樂得清閑。於是我便跟老公去集市上，想看看山東小鎮上的集市是什麼樣子。

在我老家東北那嘎達，小時候常聽爺爺說過，三十兒上午的集市叫「窮棒子集」。因為大多數的人都會在三十兒前就會把年貨準備妥當。即使是些青菜，也會臘月二十八、九就買好，三十就是一家人聚在一起準備團圓飯了。但是有些經濟上困難一點的人，買不起年貨，就等著三十兒上午買。因為三十兒上午了，下午集市就散了，賣不出去的年貨就要等到年後了，東西都會便宜處理，過了年人們的購買力大大下降。我想那時候可能交通都很不方便，必須要趕著車提前採購好。但是現在不同了，交通方便了，人們的思想也更加活絡了。三十上午還是人不少，我們擠進去買了青菜。當擠到一個水果攤位時，買的人很多，我就等在旁邊。我注意到賣水果的是一對年輕的夫妻，大車上坐著個五六歲的小女孩，穿得跟個「棉猴」一樣，正大口大口的吃著烤紅薯。女的身上還背著個小的，小娃娃許是餓了？尿了？冷了？或是困了？一直哇哇的哭著。女的邊給人稱水果，邊惦著身上的娃娃，算是一種安撫吧。終於輪到我了，我問一句「這麼冷的天怎麼帶著孩子出來賣水果啊？孩子多遭罪啊」。她操著濃重的山東口音說「家裡沒有老人幫著看孩子，就得帶在身邊啊。沒事，都習慣了，趁著年前多賣點，年後就賣不出去了」。以前我對於這種場景，可能都不在意。但是自從當了媽媽，看見孩子吃苦受罪的情景，心裡就會很不好受。我拿著蘋果，心底一股酸楚湧上心頭，趕緊離開了。但願他們能多買點，但也希望買的人少一點，讓那個當媽的有時間看一眼自己的孩子，喂口奶或者是換個尿布。

（二）

「三十晚上熬一宿，初一初二滿街走」。

拜年一直是中國人過年的習俗，尤其在山東禮數比較重的地方，更是很注重拜年這件事。由於老公的奶奶輩分很高，基本全村子的人都要過來給磕頭。一上午基本就是接待過來磕頭的人。我不認識這些人，也不都懂這些禮數，所以我只要看好孩子就行。喬喬自從回來就跟到了「新大陸」一樣，已經完全不受我控制了。我正拿著香蕉追著孩子喂呢，我邊追邊喊「快過來吃一口」，而喬喬早又竄到了別的屋裡去了。突然我看著一個比喬喬小一點的小男孩扒著門縫看著我，眼睛一直盯著香蕉。我問「你想吃嗎？」，他點點頭，我就把香蕉給他了。他接過去，三口並做兩口就吞進去了。他奶奶過來說「快謝謝嬸子」，小男孩子靦腆的躲到奶奶身後去了。等他們走了，婆婆說「這孩子也是夠可憐的。爸媽都在外地打工，過年也沒回來。爺爺奶奶帶著，過年也沒買啥東西。平時老人手裡也沒錢，孩子啥也吃不上。看著別的孩子吃零嘴，這孩子就跟她奶奶商量說「就給我買點吧，就買一次」，說得他奶奶有時候都掉眼淚。這孩子著實缺嘴啊。」我聽著眼淚都快下來了。

我們一直覺得像我們農村孩子通過讀書留在大城市裡的年輕人，就是城市的窮屌絲。我們沒有錢給孩子買進口高檔玩具、沒有錢給孩子上雙語國際幼兒園、沒有錢買豪車接送孩子上下學、沒有錢給孩子準備學區房、沒有錢給孩子報高級興趣班。我們一直都覺得愧對孩子，沒有能力給孩子提供更好的成長環境。可是當我回到農村，看到這些孩子，我突然覺得原來孩子們的生活差距是這麼的大。我不禁想孩子的幸福到底是怎樣的呢？那些出生豪門的孩子尚且不論，像喬喬這種出生在城市普通家庭里的孩子，每天都有肉、奶、水果吃，吃飯都要追著喂的孩子幸福了嗎？那些跟著父母外出打工，住所簡陋，吃著粗茶淡飯的孩子幸福了嗎？那些留守在山村跟著爺爺奶奶過著簡樸生活，日日盼著爸爸媽媽回家的孩子幸福了嗎？

我從不認為人人會平等，所以我不期盼人人都過上富人的生活。我也很難給幸福下一個定義，這是一個爭論了千百年的話題，幸福是沒有標準答案的。但是我確希望，每個孩子內心充滿溫暖，心底澄明，在自己的環境里享受著自己的幸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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