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一種靜美叫挺立
「惟草木之零落兮,恐美人之遲暮。」
「眾女疾余之蛾眉兮,謠諑謂余以善淫。」
自從屈原的《離騷》問世,那香草美人的比喻,就不知道在多少後世人心中打下深深的烙印,後世的文人們便紛紛把自己比作君王的侍妾嬪妃。
比如杜牧之,他曾經說過:「平生五色線,來補舜衣裳。」這自然沒有任何爭寵的味道,但唯帝王是依的低眉順眼的侍妾形象卻躍然紙上。再如以豪放著稱的辛棄疾,他說「君莫舞,君不見,玉環飛燕皆作土」,把那些讒佞小人比作得意的趙飛燕楊玉環,而對他們加以指斥。與之相對,辛棄疾則把自己比作受冷落的美人,「千金縱買相如賦,脈脈此情誰訴?」「蛾眉曾有人妒」,這應該是正宗的屈原風格吧?
這本是一片忠心,人盡稱讚的。但透過想法看本質,我們會發現,把自己和君王的關係比作美女和夫君,其實就是「學得文武藝,貨與帝王家」,就像買賣婚姻一樣,把自己賣進帝王之門。買賣婚姻中,女子可是沒有多少自由的。在古代社會,即使明媒正娶,女子也沒有多少地位,「妻子如衣服」,破了可以換,而兄弟如手足,斷了不可接。女子只是傳宗接代的工具,附庸品而已,從來就沒有什麼獨立的意識。因此,這一比方讓我們看到的,只是古代文人仕子甚至士大夫的搔首弄姿,他們甘願做工具,做附庸,而且以此為至高無上的光榮。
所以,他們便沒有了堅挺的脊樑,缺少了獨立的人格。
於是,一旦被君王眷顧,便有「仰天大笑出門去,我輩豈是蓬蒿人」的狂放;一旦失意,便作「人生在世不稱意,明朝散發弄扁舟」的嘆息。
所以,本來可以一身清閑,卻偏偏感嘆「欲濟無舟楫,端居恥聖明」,感嘆「休問梁園舊賓客,茂陵秋雨病相如」,藉以得到對方的引薦。
所以,當一個皇帝甚至一個朝代滅亡的時候,有許多人便不分是非,或隨之而逝去,或為之而抗爭。不否認這是忠直之人做法,可是就好像好女不嫁二男,總有些烈女為那塊貞節牌坊而努力的味道。
然而又有多少人使出爭風吃醋的手段,甚至無所不用其極,來討得皇帝的歡心,或者一點生帶不來死帶不走的好處。皇帝後宮妃嬪三千大概也就是這個樣子。
更有的奴顏婢膝,見風使舵,出賣自己的良心,甚至不惜賣國以求榮,只要有主子喜歡就行。這種人似乎有奶便是娘,不太好聽的詞可以用「人盡可夫」。
因為依附,所以歷史上各朝除了一人高高在上,下面幾乎都是討好的笑容和媚骨,得不到好處的搖尾乞憐,暗中卻可能牢騷滿腹;得到好處的便舔噬主人的臭腳,在世人眼裡卻還是飛黃騰達。
其間,也有幾個挺立天地間的人。
比如莊子,寧願像烏龜曳尾於爛泥之中,而不願應楚王的邀請做相國。莊子認為那就像死去的神龜留下的一幅殼子,只是在廟堂之上供人占卜罷了;比如嚴子陵,寧願垂釣於青山綠水之間,聆聽溪流的潺湲,也不願在皇帝身邊分享榮華;再如陶潛,寧願採菊東籬下,享受欣望南山的快樂,也不願為那五斗米而折腰向鄉里小兒;還有林逋,一輩子情願以梅為妻,以鶴為子,獨享那份梅花的清香和鶴翔的自由。
他們不為了權勢名利而扭曲自己的人格,他們從來不會哭天搶地。
他們身上有一種靜美。他們無言,然而千古以來,卻始終散發著獨特的魅力,如百年陳釀,久而愈香。
他們身上有一種高貴。他們無言,然而就如天然的鑽石,他們散發著耀眼的光芒,只會讓你敬佩,而容不得褻玩。
他們就如挺立的青松,無言地注視著天上人間的風風雨雨陰晴圓缺,他們告訴人們這世間有一種大美,叫做挺立。
註:
出自杜牧《郡齋獨酌》:
豈為妻子計,未去山林藏?
平生五色線,願補舜衣裳。
弦歌教燕趙,蘭芷浴河湟。
腥膻一掃灑,兇狠皆披攘。
生人但眠食,壽域富農桑。
引文出自辛棄疾《摸魚兒·更能消極番風雨》
一說出自司馬光《後漢書·黨錮列傳》,也見元代無名氏雜劇《馬陵道》的楔子。
李白《南陵別兒童入京》末句。
李白《宣州謝脁樓餞別校書叔雲》末句。
孟浩然《望洞庭湖贈張丞相》。
李商隱的《寄令狐郎中》:
嵩雲秦樹久離居,雙鯉迢迢一紙書。
休問梁園舊賓客,茂陵秋雨病相如。
商隱此詩是希望對方在仕途上給以幫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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