百萬字新著《德意志頌歌》節選
古斯塔夫·克里姆特(Gustav Klimt,1862-1918)
藝術史博物館的裝飾工程讓克里姆特名利雙收。他跟著接到了文化部藝術諮詢委員會的委託,為維也納大學大廳進行裝飾。
幾個牆壁的繪畫需要表現大學的傳統學院即神學院、法學院、哲學院和醫學院,而中央牆面的繪畫則要反映光明戰勝黑暗的主題。
克里姆特負責了哲學院、醫學院、法學院和10個三角壁的繪畫,而中央牆面和神學院部分的繪畫由馬志奇負責。
當年的維也納大學
克里姆特用六年時間完成了39幅畫作,不過這些曾被指控為「畫色情畫」「性變態」的繪畫都在二戰期間毀於戰火,只能從當時拍攝的黑白照片去欣賞了。
1900年,在為哲學院畫的《哲學》還未最後定型時,克里姆特將它先展示在公眾面前,觀者無不為之驚駭。因為他們想像畫家應該表現哲學歷史過程的豐功偉績,但克里姆特的構圖卻是一群扭曲並擁抱在一起的裸體男人與女人,他們形成了一個塔形圓柱,背景是無限的空間,在星雲間淡淡地浮現出一具頭顱,似乎在沉思,也似乎在沉睡。
克里姆特畫的《哲學》
有的人能理解克里姆特的意圖,藝術評論家路德維希·赫維希就相信這幅圖表現了宇宙在混沌當中被激發,正在向有所質疑的哲學心靈透露神奇的秘密。但赫維希同時也相信這個意圖不是短時間能為人們所了解的。
事實上也的確如此,大學委員會的87位委員就公開反對克里姆特的作品,並央求文化部取消創作委託。院長維綸·紐曼是一位神學家,他面對《新自由報》慷慨陳詞:「將哲學這一明確的科學予以誤導,並非明智之舉。尤其是這件作品表現的是朦朧的夢幻意象,一如希臘女人頭獅子身的謎樣怪物。」還有的批判者則堅持被繪製的哲學主題遠非克里姆特的智慧程度所能及,因為一名在14歲接受基礎教育之後就離開了學校的人,如何希望他能了解複雜的哲學問題哩?這種說法已經有點人身攻擊的味道了,其實克里姆特還是閱讀過古典作品和一些哲學著作的,而且對叔本華和尼採的哲學有特別深刻的印象。
克里姆特所繪《彈琴的舒伯特》
克里姆特就音樂主題畫過一些畫,包括《彈琴的舒伯特》,而他在1898年畫的《音樂》,畫面之後隱藏的哲理就是尼採的哲理。克里姆特讓音樂以悲劇繆斯的形象出現,其力量足以讓隱藏的本能和神秘的宇宙力量融洽。其中的象徵都是尼採在《悲劇的誕生》中使用過的。女歌手操弄的樂器是阿波羅的弦琴,而她歌唱的內容卻是狄俄尼索斯式的。在她身後的堅硬石碑上刻著兩個圖像,一個是狄俄尼索斯的夥伴西勒紐斯,尼采將其稱為「自然界中性威力的象徵」和「神受苦難時的伴侶」。另一個則是吃孩子的母親司芬克斯,體現了從動物到人類、從恐怖驚駭到陰柔之美的持續變化。
克里姆特所繪《音樂》
有研究者認為,克里姆特的《哲學》表現的宇宙觀就是叔本華式的,世界就是意志,就是無意義的生育、愛戀和死亡不斷的變化和輪迴,有一種根本看不見的力量在推動著它。
還有的人相信克里姆特對叔本華哲學的認識更直接地來自他對瓦格納寫的《貝多芬》,而《哲學》的畫法和它所要傳達的信息,也顯然受到瓦格納樂劇《萊茵河的黃金》的啟發。
方汀·拉圖爾繪製的《萊茵黃金序曲》
也有人認為《哲學》想要表現的,正是尼採在《查拉圖斯特拉如是說》中那首《午夜酒醉之歌》所唱的黑暗狂想之語——「啊,人類,當心吧。/聽那深深的午夜在訴說些什麼?/「我已熟睡——/從沉夢中我醒來,我得知:/世界是深沉的,/遠非白日所能知曉。/其哀傷是深沉的——/而慾望——比哀傷還要深:/哀傷對它言說:去死吧!/可慾望卻要永存——/深深地,深深地永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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