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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輩子就幹了一件事

高 曉 民

中國微型小說作家

中國文物協會會員

玉文化研究學者

紅山文化研究會副會長、秘書長

陝西古麟州博物館特聘研究員

內蒙古赤峰學院紅山文化國際研究中心客座研究員

臧法十歲的時候就鬼迷了心竅,喜歡上了一件古色古香雕花縷龍縷鳳的紅木角凳。那角凳不是臧法自己家的,是鄰居徐大伯的。徐大伯過去家裡經濟殷實實,是因為徐大伯祖上有錢,祖上有錢就免不了有些痕迹,這痕迹就體現在徐大伯家裡有這麼一件十分沉重的紅木傢俱。

徐大伯不敢張揚這老物件,那年月有錢是一件見不得人的事,祖上有錢更是一件不得了的事,誰敢張揚?有幾個膽子?開玩笑,拎著個紫茄子上街吆喝,搞資本主義,給自己找不自在不是。

臧法第一次見到這件寶貝,眼睛就發直發亮,有一種說不出的感覺,像是遇到了幾輩子的親人,那親情就在他的胸腔里衝撞,也像是有一股巨大的外力在驅動著他,使他情不自禁地,一遍遍地撫摸那個油光錚亮雕花縷龍縷鳳的紅木角凳。徐大伯緊張極了,慌慌張張地將角凳收了起來,對臧法說,這是四舊的東西,看不得,看不得。

清中期方形抹角文竹凳

臧法彷彿靈魂出遊,眼睛一直盯著那個角凳,直到那物件在他的視線中消失。

這以後臧法就像天上沒油的飛機,不能自控,總想見見那個角凳,可遺憾的是打那以後,臧法就再也沒在徐大伯的屋子裡見到那個角凳。好在入了迷的臧法,竟聰明地另闢蹊徑……

北方有挖菜窖的風俗,以便入冬以後,在裡面儲存一冬的疏菜。這一年,10歲的臧法非常賣力地和兩個哥哥挖菜窖,賣力得讓人看不懂。當然這是後話。兩個哥哥,一個13歲,一個15歲,都純凈的像礦泉水,不會想到10歲的臧法,會有什麼鬼心眼兒。菜窖挖好了,挖得比往年都大,說大也不過十個平方米。

有一天,造反派揪徐大伯批鬥,說他是資本家的孝子賢孫,而且還藏有四舊的東西。一群造反派,開著用汽車改裝的所謂裝甲車,轟轟烈烈,浩浩蕩蕩地來到徐大伯的家,一陣翻天覆地,卻沒發現那件紅木傢俱。事情意外得連徐大伯都很吃驚。藏在後院小柴房裡的紅木角凳什麼時候丟的連他都不知道。

由於沒有搜到實物,再加上平時徐大伯為人處事的謹小慎微,造反派並沒有過份地為難他,而是把他扔進一間空屋子裡,讓他老實交待問題。徐大伯平生第一次說了謊話,否認了自己家裡有老傢俱……

有人想在徐大伯身上撈政治資本,告密說,紅小兵小將臧法,曾經在徐家見過這個東西,於是就有人去找臧法,卻遍尋不見。很久以後,才有人提供線索,說找他也沒有用,這小子腦子缺弦,話少,啥也不會說,不過倒看見他經常在自己家的菜窖里爬進爬出的。事後,臧法的大哥好奇,到菜窖里探索了一次,還真發現了秘密:那個造反派遍搜不見的紅木角凳,已被臧法藏在裡面……

明黑漆描金山水圖頂箱立櫃

頭髮換過一茬又一茬,臧法就不聲不響地長成該談婚論嫁的年紀了。臧法就像不食人間煙火的怪物,每天除了上班掙幾個工資,就一頭扎進自己的房間,不是捧著厚厚的書看,就是用木匠工具敲削鑿打。

母親前前後後給他找過十幾個姑娘,相親沒幾天,就再也不肯露面了。這麼一折騰,臧法就三十大幾了,往四十上奔了。母親為此急得團團轉,沒少在臧法的耳邊灌蚊子。臧法卻是不解風情,死抱著一個老豬腰子,不開化,幾十年不厭煩地擺弄那件紅木角凳。見到那個角凳比見任何人都親。

不識字的母親總懷疑兒子腦子缺東西,總想領他去醫院徹底查一下,可是臧法卻像一頭犟驢,牽著不走,打還倒退。母親惱到了家,氣得直抽自己耳光,罵自己是上輩子做了孽,生了這麼個腦子有水的兒子來報應自己。自此,母親就徹底歇了心,不再管臧法了。臧法也自得其樂,沒有人麻煩自己,每天干自己喜歡乾的事,別提心裡有多爽快了。

這期間,家裡出了一檔子事,當司機的二嫂違章駕車,出了車禍,要巨額賠償對方。二哥一家人抓耳撓腮,痛哭流涕,然後就尋死上吊,一副活不下去的樣子。

手心手背全是肉,母親拼了老家底,也僅僅湊了個零頭。這事兒讓一家人跌入了絕境。近40歲的臧法第一次心裡不平靜了。他長吁短嘆,把自己的屋子裡這些年,用工資淘來的殘破傢俱撫摸了一遍,終於拿起一件古色古香的梳妝盒子,去了一趟古玩一條街。沒幾天,就有人用密碼箱送來一箱子錢。臧法見了錢竟是一副悲痛欲絕、難受極了的面孔。

一個不起眼的破梳妝盒子,能換回這樣一筆巨款,全家人的吃驚,不亞於見了外星人。臧法卻是一個人躲在屋子裡,幾天沒有出門,他忍痛割愛的痛苦,也只他自己清楚。

明 紅漆描金山水圖書格

這件事過去以後,臧法還是老樣子,但是所不同的是,經常有人登門找臧法,讓他看一些稀奇古怪的東西。還經常有人開車來接臧法。有的時候一走就是好幾天。

母親就發現了奇怪的的事,臧法每次出去都不空手,總有錢拿回來。

臧法是個不愛錢的人,錢也沒數,經常是一回來,把錢順手一放就不再過問了。母親就成了臧法的財政部長,不僅管錢,而且還合理地使用這些用也用不完的錢。一家人很快地過上了富人的生活。這種結果是臧法和一家人誰都沒有想到的,特別是臧法沒有想到的。

臧法每次出去從不吐個隻言片語,他只管看物件,看過之後,也不用說話,點頭或是搖頭,生意就在他點頭搖頭中,中斷或成交。

臧法永遠是贏家,成交他有傭金,不成交他還有報酬。買賣雙方都要在臧法這點頭搖頭之間付給靠他在此道多少年來侵淫入骨,一錘準確定音,任何人替代不了的、該得的那份酬金。

一天,有人請臧法鑒定一件老物件,此物一入臧法的眼帘,臧法就表現出異常的神情,那神情只有在他十歲時出現過。看過之後,臧法出乎所有人意料之外,他即沒點頭也沒搖頭,令在場的買賣雙方成了丈二的和尚,摸不著了頭腦。

許久,在場的人等到花兒都謝了,臧法才破天荒地說了一句話:可以轉讓給我嗎?臧法是說給買方的,他又緊接著破例地說了第二句:我找了它一輩子了。

古玩行有個規矩,第一個買方看中的貨,只要他不吐口說不要,賣方不得私下裡買給第二個買方。除非第一買方價格,達不到賣方的開價。臧法的要求實在令買賣雙方意外,一時雙方的大腦都成了空盤。

當再一次花兒都謝了的時候,賣主才說,我無所謂,誰拿都行。還有一句話他沒有用嘴說出來,而是肢體表達的:誰給的價高,我賣給誰。買方是個生意人,沒有臧法對此物件的痴迷境界,他只想倒個手,從中賺一票。他故擒欲縱地說:讓我稀罕上幾天,幾天以後我親自給您送上府去。

臧法出道以來,一向只管做鑒定,從不介入雙方交易的價錢上。這次他橫插了一杠子,本身就有些犯忌,此刻他恨不得馬上把這個物件抱到懷裡,那裡肯離手,就不顧了一切,犯了行內的忌諱,尋問起價來。買賣雙方十分尷尬,回答也不是,不回答也不是。

半晌,買方生出一計,他一擺頭,一遞眼色,道了聲少陪。就和賣方出了屋子。少傾,只有買方回來了,他向臧法報了一個數字,臧法不假思索地一口應承。

回到家裡,看著那物件,臧法喜歡的不得了,整天整夜地看,幾乎什麼都不顧了,還常常自語自語地說:痛快痛快,來十斤牛肉,八碗老酒……

臧法沒能痛快幾天,就有不速之客登門造訪,於是臧法就連人帶物被請到了一個沒有自由的地方。

明 黃花黎夔鳳紋條案

臧法雖說有著相當高深的鑒定辨別功力,但他卻在生活自理其它等等方面非常弱智,他痴迷的這件東西是國寶,價值連城,是國家不允許買賣的那類。這還不算,它來路不正,是博物館丟失追查之物。

犯了法的臧法要在電網高牆裡面度過餘生。臧法進去不久,就莫名其妙得了病,沒幾日就歿了。

這個結果,很讓老母親受不了,神經受了剌激,就常常做白日夢,夢裡的臧法幾次對她說,我本不該是你兒,只是我投胎時跑的太急,錯投到你的肚子里,也才有了我們今世的緣分。

夢裡的母親就問:那你該是誰的兒呢?你上輩子是做什麼的?和這輩子一樣嗎?臧法就說,我該是徐大伯的兒。我投胎是為了那個雕花角凳和致我死命的物件而來。這兩件東西都有二百多年的歷史,是世人僅無絕有的孤品,是我那世和父親用了兩代人的功夫雕琢出來的。我這輩子主要把這一套東西再完善一下,以讓它們流芳萬世。那想,東西到了我手還沒容我琢磨,就沒有了自由,我不死心啊……

母親神道道地把夢裡的故事說給大兒子聽,大兒子起初不信,後來就把那個角凳拿去鑒定。結果真如母親夢中所言,令臧法出事的那個雕龍刻鳳的紫檀木條桌和徐大伯家的那個紅木(其實也是紫檀木的)縷龍縷鳳的角凳確實是一套東西。

但是知道底細的,除了有關書上有記載,說的清楚的這世上還真沒有幾個人,臧法應當算是一個,正是因為有臧法這個夢,有關專家翻閱大量資料,才證實了這一結果。有了這一結果,這物件的身份也就不同尋常,它也就有了自己的歸宿。不過,不管怎麼著,國家還是給了一筆很豐厚的報酬。至於這報酬該誰拿,是臧法的家人?還是已做古的徐大伯的家人?我就不得而知了。

心無一事累 物有十分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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