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重山·襄陽篇（二）

最新 02-23

夜重宮深。

夜色中皇宮的輪廓影影綽綽，重樓高殿，森然肅穆。

勤政殿內，珠暉般的燈光下，大宋天子趙禎已獨坐於御書案許久，面前放置的是幾份來自西北邊關的加急密報。

偌大的殿堂靜寂得令人心裡發空。內侍總管梁恩悄沒聲息地換過第四遍熱茶，再偷偷瞟了眼官家緊蹙的眉宇，終是不敢勸慰一聲，悄然侍立在旁。

趙禎突然抬手將一份邸報丟在桌上，發出「啪」的一聲輕響，聲雖不大，在寂靜的殿堂里聽起來依然令人心驚，梁恩心頭不覺又是一沉。

數年前，李元昊自立為帝，立國號為夏。此後幾年，李元昊雖表面向宋俯首稱臣，卻是不甘蟄伏，虎狼之性未滅。近段時間，更是屢犯宋夏邊境，一時間竟是爭端不斷。

這時，內侍的聲音在殿外響起，「啟稟陛下，包大人求見。」

趙禎一怔，迅速開口道：「傳！」

包拯邁步進殿，拂衣下拜，「臣包拯，參見陛下。」

殿內的燭火籠在他的臉上映出柔和的光，神情間是難言的蕭索，兩鬢霜華，竟是蒼老了許多。

趙禎不由微微動容，抬手示意他起身，眼神間卻越加深沉……

兩年前的那場「襄陽之變」，牽連之廣，受到傷害的又豈止是數人而已？那錦毛鼠白玉堂夜闖沖霄，展昭毅然前去相救，卻是有去無回。兩年來，眾人總是刻意迴避，只是，展昭的離去終究還是成了包拯心頭永難癒合的暗傷。

——展昭！

趙禎抬起的目光落在宮牆處的那一抹朱紅。曾經，那個人就是這樣一襲紅衣靜靜立於門外，清晰挺秀的側臉帶著溫潤明朗的光華。

一念及此，趙禎的眼神慢慢柔和下來。猶記得初見他，是在耀武樓前，那個一身水藍長衫的少年，安靜地立於包拯的身後，一雙眼睛清澈明亮，讓人不由便聯想起了煙雨中的西子湖，竟讓自己心裡隱約有種微妙的怦然，於是龍心大悅，金口一開便封了他「御前四品帶刀護衛」並調至開封府供職，一眨眼竟已過去了整整五年。想到這，趙禎以手扶額，嘴角挑起一絲苦笑，原來，不止是包拯，那個人的樣子在自己的心裡竟也是如此清晰。

包拯見趙禎默然不語，眼神中變幻著複雜的情緒，遲疑了一下，試探著問道：「陛下可是在為西北邊關的戰事煩心？」

趙禎原本也正因為這事煩悶，於是緩緩開口道：「朕剛剛接到西北來的密報，近日邊境處又有党項人的兵馬滋事擾民，恐有異動……」

包拯微微一震，「欽差大人死於襄陽行館一案已經證實與西夏獵鷹堂有關，白少俠已經前往襄陽去追查此事了。」

趙禎眉心微蹙，語氣中滿是憂慮：「獵鷹堂！朕早知道那李元昊有虎狼之心，只是沒想到這麼快就已經蠢蠢欲動了，」說到這，側頭看向包拯，「包卿，你怎麼看？」

包拯沉思了片刻，緩緩道：「當今天下，北面遼國虎視眈眈，西夏李元昊亦是野心勃勃，不斷騷擾邊境，一時言攻，一時言和。陛下仁慈，不願百姓飽受戰亂之苦，只是這夏主此刻只怕是初步試探，一旦認定時機成熟，想必還會有更大的危機，陛下，不得不防啊！」

趙禎靜靜聽著，心中似有所想，隔了好一會，才點頭道：「愛卿說得對，只是如今國庫不豐，若要徵兵籌餉，不免又要增加賦稅……」

「莫非陛下已有了什麼打算？」

趙禎眉頭緊鎖，背過身去，「不若安排西夏使節團進京議和，如是當真議和成功，也可保邊境數年安寧，造福一方黎明百姓。只是這西夏使節團應如何安排方能妥帖，免生事端，必不能叫對方挑出半點毛病……」

包拯不由身形一震，脫口叫了聲：「陛下！」

趙禎聞聲轉過頭去，兩人的目光在空中交接，包拯沒有半分猶豫，單膝跪地：「臣願為陛下分憂！」

……

長夜將盡，天邊泛起微微霞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