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商隱《聖女祠》及《重過聖女祠》賞析

最新 02-23

《聖女祠》李商隱

「杳藹逢仙跡，蒼茫滯客途。

何年歸碧落，此路向皇都。

消息期青雀，逢迎異紫姑。

腸回楚國夢，心斷漢宮巫。

從騎裁寒竹，行車蔭白榆。

星娥一去後，月姊更來無。

寡鵠迷蒼壑，羈凰怨翠梧。

惟應碧桃下，方朔是狂夫。「

地點詩名《聖女祠》，「聖女祠「：（《水經·漾水注》「武都秦岡山，懸崖之側，列壁之上，有神像，若圖指狀婦人之容，其形上赤下白，世名之曰『聖女神』。」）「武都「在今甘肅省武都縣，是唐代由陝西到西川的要道。

背景資料顯示，李商隱是在公元837年（開成二年）冬自「興元」回「長安」時途經這裡，曾作《聖女祠》詩。公元856年（大中十年）李商隱隨「柳仲郢」自「梓州」還朝重過此地，寫了《重過聖女祠》。如此，李商隱第一次過聖女祠是二十幾歲的時候，重過的時候是四十幾歲。那麼這兩次經過聖女祠，李商隱的觀感有何不同呢？

分析根據推算李商隱大概是在838-839年之間結婚的。可見他第一次過聖女祠時，還是單身。之前他又在王屋山修過道。而第二次經過是已經亡妻，甚至自己過兩年也就死了。第一次是五絕，話卻比較多。第二次是七絕，話卻少點。先來讀《聖女祠》:

「杳藹逢仙跡，蒼茫滯客途。「

字詞典故「杳「:無聲無息。「藹「:雲氣。「蒼茫「:遼闊的意思。「蒼「:指天，「茫「:應是指地上的綠色植物。

賞析李商隱說，無聲無息的雲氣中，我遇到了仙跡。眼前蒼茫的崇山峻岭，遲滯了我們這些過客的旅途。

「何年歸碧落，此路向皇都。「

賞析李商隱說，何年才能夠再回到這裡，在這碧綠的山野落戶。此時我們眼前的路是指向皇宮帝都的。

言下之意，李商隱的心中有求仙的願望，而現實中他卻走在求取功名的仕途。這「碧落「還有得探討，本意也可能是碧葉飄落的地方，類似落葉歸宿的意思。將來我要葉落歸隱的地方，不過此時我卻是走在爭取仕途功名的皇都路上。

「消息期青雀，逢迎異紫姑。「

字詞典故「青雀「：青鳥，王母娘娘的信使。「紫姑「:（是漢族民間傳說中的「司廁之神」，又作子姑、廁姑、茅姑、坑姑、坑三姑娘等。世人謂其能先知，多迎祀於家，占卜諸事。每當上元節的時候，居家婦女便要迎「廁神」。）「異」：驚異，詫異。

賞析李商隱說，要說求仙這事，據說想得到王母娘娘那裡來的消息，只能期待青雀的飛來。而在民間，聽說女子在廁所做逢迎習俗時，或者可能驚異地遇到「廁神」紫姑。

「腸回楚國夢，心斷漢宮巫。「

字詞典故「楚國夢」：楚襄王遇到女神的夢。「漢宮巫」：（西漢武帝晚年，奸佞「江充」詐稱武帝得病是由於「巫蠱作祟」，以預先埋設的偶人誣害太子，結果造成太子及其家屬全部遇難，連累而死前後共數萬人的大冤案。）

賞析李商隱說，宋玉曾經把楚國襄王遇到女神的夢寫得蕩氣迴腸。而一心求仙的漢武帝晚年卻被「漢宮巫蠱gu3」之事，整得心腸寸斷。

李商隱到底啥意思？他到底是認為有仙還是沒有仙呢？我們看剛才這四句「期，異，夢，斷「，或者他的意思是求仙很難。繼續往下看:

「從騎裁寒竹，行車蔭白榆。「

字詞典故「寒竹「：曾經有一個叫「壺公」的仙人給了一個叫「長房」的人一根竹子，讓他騎著回家。這根竹子後來化作青龍，也叫「壺公龍」。（《太平廣記》卷十二〈神仙十二·壺公〉「房憂不得到家，公以一竹杖與之曰：「但騎此，得到家耳。」房騎竹杖辭去，忽如睡覺，已到家。家人謂是鬼，具述前事，乃發棺視之，唯一竹杖，方信之。房所騎竹杖，棄葛陂中，視之乃青龍耳。初去至歸謂一日，推問家人，已一年矣。房乃行符，收鬼治病，無不愈者。」）「白榆」：（《隴西行。天上何所有》「天上何所有，歷歷種白榆。桂樹夾道生，青龍對道隅。」）「從」：按照，跟從。「騎」：坐騎。「裁」：用剪刀剪。

賞析李商隱說，如果想跟從坐騎「壺公龍」去，那就去把寒冷的竹子上的葉子裁掉，看能不能遇上那根神竹。如果想坐著車行走在去天上的道路，那就盡量去白榆樹的樹蔭下乘涼，據說天上到處都是白榆樹。

這個「白榆」是不是還有其他典故，還有得探究。

「星娥一去後，月姊更來無。「

字詞典故「星娥」：傳說中的織女。（牛郎織女的故事，牛郎得到金牛星的託夢，跑去偷看仙女洗澡，偷了一個仙女的衣服藏了起來。那個仙女回不了天庭了，只好嫁給了牛郎，成了織女。可是後來天庭知道後，又把織女抓回去了，從此也就沒有回家。）「月姊zi3」：月姐，就是嫦娥了。（嫦娥奔月）

賞析李商隱說，傳說中的星娥織女，一去之後就沒有回來了。而月姐嫦娥更是沒有回來過。

顯然李商隱這在這個「聖女祠」前面胡想翩翩。他曾經在王屋山學道二，三年，所以研究思考過很多如何得道成仙的事。這裡他什麼都想了，盼星星盼月亮的想。呵呵。

「寡鵠迷蒼壑，羈凰怨翠梧。「

字詞典故「鵠hu2」:天鵝。「羈ji1「:約束，使停留。

賞析李商隱說，求仙真的是太難了。除非是孤寡的天鵝在蒼茫的林壑中迷了路，不然就是哪裡有被羈絆住的鳳凰在怨恨著翠綠的梧桐枝。

「惟應碧桃下，方朔是狂夫。「

字詞典故「碧桃」與「方朔」：「東方朔偷桃「的傳說。（漢武帝壽辰之日，宮殿前一隻黑鳥從天而降，武帝不知其名。東方朔回答說：「此為西王母的坐騎『青鸞』，王母即將前來為帝祝壽。」果然頃刻間，西王母攜七枚仙桃飄然而至。西王母除自留兩枚仙桃外，餘五枚獻與武帝。帝食後欲留核種植。西王母言：「此桃三千年一生實，中原地薄，種之不生。」又指東方朔道：「他曾三次偷食我的仙桃。」據此，始有東方朔偷桃之說。東方朔並以長命一萬八千歲以上而被奉為壽星。後世帝王壽辰，常用東方朔偷桃圖慶典。）

賞析李商隱說，看來要尋找到仙人，應該也只能是在碧綠的桃樹下了。可是那個東方朔明明就是一個說謊的「狂夫」。

《聖女祠》李商隱

「杳藹逢仙跡，蒼茫滯客途。

何年歸碧落，此路向皇都。

消息期青雀，逢迎異紫姑。

腸回楚國夢，心斷漢宮巫。

從騎裁寒竹，行車蔭白榆。

星娥一去後，月姊更來無。

寡鵠迷蒼壑，羈凰怨翠梧。

惟應碧桃下，方朔是狂夫。「

《重過聖女祠》李商隱

「白石岩扉碧蘚滋，上清淪謫得歸遲。

一春夢雨常飄瓦，盡日靈風不滿旗。

萼綠華來無定所，杜蘭香去未移時。

玉郎會此通仙籍，憶向天階問紫芝。「

詩名《重過聖女祠》，公元856年（大中十年）李商隱隨「柳仲郢」自「梓州」還朝重過此地，此時的李商隱已經四十幾歲，妻子亡故。我們來看看經歷了許多人生滄桑以後的李商隱有沒有什麼不同？

「白石岩扉碧蘚滋，上清淪謫得歸遲。」

字詞典故「上清「:（道家所稱的三清境之一。《雲笈七籤》卷三：「其三清境者，玉清、上清、太清是也。亦名三天，其三天者，清微天、禹餘天、大赤天是也。這裡是上天的意思。）

賞析李商隱說，白色的岩石門上，滿是碧綠的苔蘚滋長。從上天淪落，被謫貶到這裡，如今卻遲遲不得回歸。

這回李商隱才真的正面描寫了這個聖女祠。以前也許年輕，更多的是自己的想法。到如今有了年歲了，才關注起眼前的可見事物，注意到了苔蘚，是不是以前沒有現在有，尚不清楚。至少它顯得古老了，而且自從那個時候到現在，它還一直在，如此地遲遲沒有回到上天。那麼這個聖女她就是一直呆在這裡了。

「一春夢雨常飄瓦，盡日靈風不滿旗。」

賞析李商隱說，一整個春天，如夢一般的雨經常飄落在屋頂的瓦片上，整日里，有如神靈的風卻吹不滿那面旗幟。

李商隱這裡有什麼隱含的意思嗎？「夢雨」，春夢之雨，「靈風」，神靈之風。雨往往是眼淚的象徵，風也許是可以乘風而去的意思。我們說過李商隱有過求仙的想法，所以他到了這個時候，無力的時候，也許會更加求助於神靈。也許他也認為自己就像這聖女一般，是天上謫貶下來的仙，總有一天要被召回去的。尤其是這個時候，他的愛妻已經亡故，他更希望自己也能回到天上，與之相會。可是都過這麼久了，石頭門都長滿苔蘚了，為什麼還是遲遲沒有讓他回歸呢？他很思念他和妻子在一起的時光，經常夢到她，也因此常常落淚。也就如「一春夢雨常飄瓦」，可是每天從早到晚的，這好似神靈的風總是那麼小，都沒辦法把祠前的旗幟吹滿，那如何能夠載我回上清呢？

「萼綠華來無定所，杜蘭香去未移時。」

字詞典故「萼綠華「:（中國古代傳說中道教女仙名，簡稱「萼綠」。年約二十，身穿青衣，晉穆帝時，夜降羊權家，自此每月來六次，贈羊權詩及火浣布、金玉條脫等。她是一位美麗而不請自來的仙女。）注意這裡的介紹，這萼綠華是屬於不請自來的，呵呵。

「杜蘭香「：（也是個仙女。《墉城仙錄》："杜蘭香者，有漁父於湘江之岸見啼聲，四顧無人，唯一二歲女子，漁父憐而舉之。十餘歲，天姿奇偉，靈顏姝瑩，天人也。忽有青童自空下，集其家，攜女去，歸升天。謂漁父曰：我仙女也，有過，謫人間，今去矣。其後降於洞庭包山張碩家。"這段話大概意思是，有一個漁夫撿到一個一兩歲的女嬰，撫養到十幾歲的時候，非常漂亮，突然有一天有青童從天而降，集合他全家人，當面把這女子帶上天去了。走之前跟漁夫說我本來就是仙女，被謫貶人間，如今回去了。可是後面怎麼又多一句，降到一個叫張碩的家裡去了。又有外傳說，這杜蘭香本來就是要嫁給張碩的，可是年紀當然不合，等合了再去，這張碩結婚了。）又是一堆傳說，李商隱這裡應該還是取漁夫有關的這段，就是說杜蘭香去的時間並沒有改變。

賞析李商隱說，萼綠華呢，是一位不請自來的仙女，所以會來什麼地方，根本就沒有一個固定所在。而杜蘭香呢，去的時間倒是沒有改變。問題是，你怎麼知道誰會是杜蘭香呢？

既然遇不到女神，那能不能在這裡遇到男神仙官呢：

「玉郎會此通仙籍，憶向天階問紫芝。」

字詞典故「玉郎「：（道家所稱的仙官名）「紫芝」：（道家認為的仙草。）

賞析李商隱說，哎，要是能在這裡會到「玉郎」仙官也好啊，至少可以向我通報一下我在神仙那裡的戶籍，如此我就可以憑著記憶，在走向天上階梯的路上，探問哪裡有紫芝。

李商隱想的最後一招是，看能不能吃「紫芝」仙草，得以成仙。

《重過聖女祠》李商隱

「白石岩扉碧蘚滋，上清淪謫得歸遲。

一春夢雨常飄瓦，盡日靈風不滿旗。

萼綠華來無定所，杜蘭香去未移時。

玉郎會此通仙籍，憶向天階問紫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