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實不是沒了年味，是努力為你營造年味的人已經漸漸老去了」

《百鳥朝鳳》

努力為你營造年味的人，已經漸漸變老了

「小孩兒你別饞，過了臘八就是年；臘八粥，喝幾天，哩哩啦啦二十三；二十三，糖瓜粘；二十四掃房子；二十五，凍豆腐；二十六，去買肉；二十七，宰公雞；二十八，把面發；二十九，蒸饅頭；三十晚上熬一宿；初一、初二滿街走。」

只有老一輩人還記得的，過年的民謠早就不再口口相傳了，不是他們不想，是他們找不到可以傳承的人了。

從爺爺那輩到我們這，相隔不過一代，但卻被鋼筋混凝土分割成兩個世界，我們走不出去，老一輩人走不進來。

有人說，這過年早就不像是真的過年了。

和我們記憶中的，炮竹聲中一歲除的過年，早已經大變了模樣。

不再是大紅燈籠高高掛，走街串巷的呼喝街坊四鄰了，以前每逢過年，窄窄的巷子里吵吵嚷嚷的，像是水要掀翻了鍋蓋似的，熱鬧極了。

但後來，人們拼了命的掙錢，往大城市裡趕，混凝土澆築的城市裡，把過年的溫度都降了下來。

再後來，日子過好了，人們就開始懷念過去了。

突然他們想起來了，當初為了往大城市趕，他們把父母丟在了老家，現在，是時候回去看看了。

也是這個時候，他們開始抱怨，過年卻沒有年味了。

貪心不足的人總是會什麼都想要，比如他們既想要大城市的燈紅酒綠，又想要家鄉的淳樸熱情。

但世事哪有那麼偏心，不會什麼好事都落到他們頭上的。

我記得今年過年，我家下方的那戶人家，那個老兩口的兒子終於回來了。

街坊們都說，這戶人家的兒子心可真夠狠的，這麼多年了，就忍得住一次都不回來看看他父母。

但聽說是，他家兒子在外面事業很成功，工作上忙，所以才沒辦法回來的。

這話也只能哄哄那老兩口，明眼人誰不明白，再忙也不可能一連這麼多年都不回來過年。

但不管怎樣，兒子能回來，老兩口高興的嘴都合不攏了，而且，還是帶著孫子一起回來的。

我還記得，小學的時候和他們孫子玩得很好，也不知道他現在還記不記得我了。

沒想到是我多慮了，他們一家從外地趕回來的當天，他就跑來我家找我，果然童年的記憶是最珍貴的，一個擁抱就能解決所有的隔閡。

我們很自然的，從童年的時光聊起，一整個下午的聊天，就像是度過了彼此的半生，短暫而又漫長，感覺都不真實了。

他向我提到的最多的一句話是：「這過年，沒有小時候的年味了。」

是呀，他看見老家也變了，人也變了，泥濘的小路不見了，孫奶奶家的裁縫鋪子也不見了，王爺爺養的大黃狗也不在了，連自家的爺爺奶奶都不再養成群的雞鴨了。

我沒有說話，指了指他爺爺蹣跚的背影，記得小時候他爺爺走路總是很穩健，現在也需要杵著拐杖了。

他奶奶在他們回來之前，特地去鎮上的理髮店染了頭髮，其實頭髮早已經花白，但她不想讓兒子知道。

我面前的這個男孩，若我不說，他自然也不會知道。

他或許還在怪爺爺沒有給他做小時候他最愛吃的熏肉，怪奶奶你沒有給他捏好玩的糯米小人。

他說一切都變了，是都變了，而且是在他完全不知情的情況下。

但我卻是知曉的，我放假的早，很早回來的時候就看看老兩口開始忙活。

聽說兒子孫子都回來，他們激動地不得了，因為實在是太多年都沒見過了。

爺爺在門口搭起了熏肉的檯子，因為他知道孫子最愛吃了，跑了很遠的路，去河對岸的那個村子，買的家養的豬肉。

在我們看來很難理解，但在樸實的老一輩人看來，家養的豬比吃飼料長大的豬有營養多了，他們想給孫子做最好的熏肉。

買的肉太多了，他爺爺只好搭了別人的摩托車，但萬萬沒想到，從摩托車上摔了下來，把腿給摔的骨折了。

這麼一摔，就住了好久的醫院。直到前幾天，知道兒子和孫子要回來了，就著急忙慌的從醫院趕了回來。他是不想讓兒子擔心。

他奶奶也是，早早地就準備晾曬淘洗今年新收成的糯米，就為了給孫子捏上一鍋香噴噴的糯米小人。

但這個活也不是輕巧的，抖弄簸箕很費力氣，他奶奶就這麼把胳膊給弄抽筋了，再加上腰椎不好，到現在手還沒好利索。

老兩口誰都不讓說，怕孩子擔心，不能舒坦的過個好年。

都說只有上一代為下一代是真正全心全意，毫無保留的付出，但下一代卻很難做到為上一輩們殫精竭慮了。

說來也好笑，每個人都費心竭力的為了下一代，但到最後都得不到同等的回報，如此循環，卻又是每一代人的付出與回報都差不多。

就像他們老兩口，連身體不舒服都要瞞著兒子，即便這個是在外人看來很多年都不回家的不孝子。

於是，年夜飯的桌上，沒有他最愛吃的熏肉了，也沒有他喜歡的糯米小人了，但他可能永遠也不知道，他的爺爺奶奶為了這些做過什麼。

他的抱怨，要是被他爺爺奶奶聽見，會有多難受，我不忍去想。

其實對很多人來說，不是過年沒有年味了，而是那個曾經為你努力營造年味的人，已經老了。

他們已經沒有力氣再為你張羅著你喜歡的一切了，他們不是不想，是真的做不到了。

年，對他們來說，真的是對一個少一個，而你能陪伴他們的時間又是那麼的少。

所以，不要再抱怨有沒有年味了，你該是為了某個人安安靜靜的過個年了。

文字 鴻爪

圖片 《百鳥朝鳳》

編輯 小師弟

審核 宇宙第一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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