玫紅：於無聲處現驚雷-《同塵》賞讀

作者簡介

玫紅：原名，魏梅霞，高中英語教師，甘肅省蘭州市人，中國詩歌網認證會員。百餘篇（首）散文和詩歌發表於《成都商報》《蘭州日報》《豐寒文學》《長江詩歌》等省內外報刊雜誌。部分作品散見於《中國散文網》《新詩天地》和《中國女詩人》《漢詩世界》等公眾微信平台，或今日頭條。作品《奔跑吧，蘭州》獲「全球華人話蘭州」徵文三等獎。組詩《花間巢》被中國詩歌學會收錄進《中國新詩（2017）—」我們與你在一起」詩卷》。

於無聲處現驚雷

——《同塵》賞讀

作者|玫紅

懷著一種美好的期許，我看完了著名作家爾雅簽名出售的長篇小說《同塵》，掩卷沉思，仍不解其書名之意。於是，上網查了相關的幾篇評論，總算搞懂了書名的意義：此書名語出《道德經》「和其光，同其塵」。其意：天地萬物共同接納天地賦予的光芒及塵埃。然後，換個方式再探究小說，終於明白了《同塵》的主題：小說通過寫不同層次的兩位藝術家為夢想而奮鬥的坎坷歷程，描述了生活在塵世的不同職業的人們在慾望與名利的博弈中，相互交錯，殊途同歸的命運。

作品的主線是導演許百川一生追求電影創作，不惜拋妻舍子，在拍《賣畫記》的過程中所遇到的種種干涉與複雜的人事關係，副線寫鄉下與他同根同族的畫家許多多為追求藝術夢想，家破人亡，窮困潦倒的坎坷人生。暗線是許百川的婚姻及他和朵嫣的愛情糾葛，兩條線並行不勃，相輔相成，串聯了社會的各行各業的許多人物和藝術界的某些領域。在藝術家的碾轉中寫世態炎涼，在感情的糾葛中寫人性的陰暗；在人物的光環下寫娛樂界的某些黑暗內幕，在藝術追求中寫生存的無奈與生命的掙扎，在命運的跌宕沉浮中寫個體的尊嚴與痛楚。最出彩的是寫了許多有體溫有呼吸的人。這些人物是立體感的，有血有肉，有追求，但時常又被慾望左右的靈魂，而不是非黑即白，非愛即恨，非正即反，非好即壞的樣板人物，他們個性飽滿，有理想，被現實碾壓時，偶爾會喪失做人的底線，讓讀者又愛又恨。

黑格爾曾說：「一個民族有一些關注天空的人，他們才有希望；一個民族只關心腳下的事情，那是沒有未來的」。也許作家爾雅正是這群人當中的一個。他耗費了六年的心血，寫就了一部四十多萬字的宏幅巨篇，其中涉獵的藝術領域和傳媒知識廣泛詳盡，學術參考價值極高，可以作為專業學習的材料和案例。比如電影製片，導演，拍攝過程，院線放映及影視投資的許多流程及創作技巧，歌唱比賽中的廣告植入，逐級推送等；開畫廊，賣畫及古畫簽訂，仿造，加入畫協，黑市交易等的渠道及秘聞等。

小說中，以藝術家的碾轉謀生為線索，寫官場的勾心鬥角、以權謀私、官商勾結；稅務官員嫖娼、瀆職、貪污受賄、為所欲為；政府官員對影視界的越界干涉，歌唱比賽及KTV的黑暗內幕；寫低層的打工妹在街巷內，旅館裡出賣色相，騙取錢財的現象等。寫導演與演員，畫家與鑒定師，官員與製片人，打工者與公務員，市民與藝術家之間的感情交易與糾葛。從城市到鄉村，街頭到室內，畫廊到拍攝現場，從家庭到廣闊的社會背景來反映社會現實。作家通過藝術家追求夢想的經歷來揭露各個行業互相扯皮、拆台、相互利用的真相，用一環接一環的突發情節點燃驚雷，圈內的人拍案驚起，圈外的人會心一笑：知道獎盃和榮譽的背後總是隱藏著不可告人的秘密，人們看見的只是它光鮮的一面。

《同塵》中的人物從洛鎮（小地方）、洛州、秦州，到蘭州（大城市）、西安、北京，每個不同場所呈現的人物內心、展現的精神世界、生活中的文化及物質表象都有明顯的時代烙印，在不同程度上反映了現代社會中人們思想觀念的庸俗化和物質化，精神追求的滑坡及其對道德觀的顛覆與衝擊。比如，人們熱衷於視覺及聽覺的享受，導演、劇作家、影視演員、歌唱家及其參與者的暴富、窮奢極欲、燈紅酒綠、玩弄人生及感情，從而衝擊了傳統道德及倫理。比如低迷的文學市場低稿費，專業撰稿人低收入所造成的人生厄運及心理失衡。再如，城鎮化進程中，遷移的人口與人文環境的不協調；不合安全標準的私人煤礦，卻因其有深厚的社會背景仍繼續存在等醜惡現象。此外，我們還看到無數名利背後的權錢交易、色情交易、倫理與慾望的較量等，通過各色各樣的人物折射這個時代的人生百態及亂象叢生。暗流涌動中詮釋了人們審美觀和價值觀的改變及其所帶來的後果及影響。

爾雅說：「對於越來越聰明的讀者來說，猜到小說的結局並不困難，如何建構過程並引向結局才更有挑戰力。」為此，小說構築了一系列的對立面：人物的內心世界與外部世界的碰撞，生存與信仰，理想與現實的衝突；個體的掙扎與爾虞我詐；情與愛，靈與肉，貪戀與追求，上進與頹廢，利益互惠與相悖等諸多矛盾，讓讀者疑竇叢生，欲探究竟。寫人物生動，性格迥異，有閃光點和陰晴面，有外在表現，有內心變化，有摩擦的火花。比如許多多：孤獨，神經質，為藝術而窮困潦倒，妻離子散，家破人亡；畫技高超、自卑、幻想著用一技之長改變人生；在社會上不懂江湖險惡，被人欺騙、利用、訛詐；祖先保存的『問道圖』，被人掉包解裱，最後屈從於金錢，讓人唏噓。

寫許百川為了拍電影，不迎合妻子的無理要求，無奈地看著妻子和女兒漸行漸遠。一個獨立、有理想、才華橫溢的男人，卻難以掌控自己的婚姻；愛朵嫣，又不能給她一個承諾，一場婚姻。在寫劇拍劇的過程中，堅持原則，不附炎趨勢，但終因胳膊擰不過大腿，加戲，加情節，為投資方的資金，為女演員的獻媚，為秦州市政府保護傘下的經濟共同體，為了劇組原創人員的生計。委曲求全的他，在色誘他的女人面前也會喪失原則及底線，又會在事後內疚，暗自傷神。他支持朵嫣畫畫，唱歌，為她的比賽托關係，找門路，忍讓她的任性，她的放浪形骸，她的眼淚及無理取鬧，不剪斷女人理想翅膀的男人，是個好男人。

寫農村婦女劉小美，由於天生麗質，在卑俗的鄉下從小被看做異類，也被不懷好意的男人覬覦，威脅，甚至侵犯，誘騙上床，終因語文老師抑鬱症的死亡而被大家認為是有毒魅惑的女人，之後，墮落，淪落風塵，受夠了人間的冷眼，嘗盡了世間薄涼。儘管他跟許多男人有過肉體的關係，但她渴望愛情，想要過一個正常女人的生活，可是，俗世拒絕她。她愛過一個人：寒冷，很帥的攝像師，一個被富婆包養的青年才俊，因為拍攝劉小美，和她有親密關係而命喪火海。他有成就，有才華，但喪失氣節和做人的原則，他的一舉一動都受人監控。這故事讓人物的形象更加豐盈，讓我們看到了一種另類的人生。

寫朵嫣：一個喜歡畫畫，有唱歌天賦，才貌雙全，好學上進的女子，對各種新奇的事物願意嘗試。遇到社會的不良現象，卻剛正不阿，嫉惡如仇，不屈服於強權；對許百川的愛執著深沉，不媚俗，只生活在她自己營造的愛情世界裡。當她無法得到他全部的愛時，痛苦、抑鬱、失態。這是女人的弱點和致命點，誰也無法逃脫。好在作品的最後，許百川還是投向了她的懷抱。

小說還寫到被娛樂圈潛規則的女演員的無奈，也寫到一部分女人為出人頭地，爭角色而不惜出賣肉體，拜乾爹，找靠山，靠兩性關係而維持自己的一席之地。道盡了人間百態和人性中的假惡丑。這些不啻於一個又一個的炸雷在我們身邊響起。

寶劍鋒從磨礪出，梅花香自苦寒來。只有深切關注個體的命運和痛楚，懂得生命的真諦，了解生活的不易，作家才能寫出打動人心的作品。作家爾雅深諳小說的技巧，但構築這部長篇小說的過程是漫長又艱辛的。對於採取第一人稱敘述，轉換男女角色，同樣的故事情節，同一件事在不同主人公的敘述中反覆被提到或者反覆描寫，有重複疊加，畫蛇添足之感。儘管作家的意圖是想用第一人稱的心理描寫來揭示人物內心的矛盾及人性的複雜性。作為讀者，我覺得作家和畫家一樣，應該懂得留白。

作品裡虛構許多多『飛翔落地』這個情節純屬多餘，因為主角許百川及畫家的人生歸宿，已經昭示了作家想要表達的主題：理想是豐滿的，現實是骨感的。處於慾望旋渦中心的藝術家最終在殘酷的現實與慾望的夾縫中「香消玉損」， 混同於市井俗人當中，這也許是利欲熏心，浮躁拜金的現代社會的真實寫照。

在新媒體盛行的信息化時代，這本書對於傳統文化被遺棄，文學及紙媒被邊緣化的傾向，是一聲嘆息？一劑良藥？還是一聲警鐘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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