從[捉妖記2]看妖怪文化的前世今生

[捉妖記2]的導演，是許誠毅。

他是美國夢工廠的主力畫師，也是[怪物史萊克]系列的幕後功臣。

製作了多部好萊塢「怪物」電影后，他在2008年萌生了一個想法，要拍一部過癮有趣的中國妖怪故事。

影片里的妖，要有東方的感覺。

於是編劇袁錦麟參考《山海經》里天馬行空的異獸形象，設計出了[捉妖記]中的一眾妖怪。

01.

妖怪靈感

來自山海經異獸

《山海經》成書於先秦時期，包括《山經》和《海經》兩部分，記載著當時的民間傳說、地理知識和遠古神話。

?全書僅18篇，不到三萬兩千字，但卻飽含先民們對世界的觀察和想像

上古的神話，就如人類童年的夢一般，絢麗、奇幻。

而書中那四百餘種異獸，是他們最童趣、最大膽的夢。

畏獸，是《山海經》中傳說可以辟凶邪的一類猛獸，它們大多具有「部分肢體重複」的特質。

?就像鵸鵌(qítú)，「其狀如烏，三首六尾而善笑」

就是說它形似烏鴉卻長著三個腦袋、六條尾巴。

?翼望山的神獸讙(huān)，「其狀如狸，一目而三尾」

?凶獸獓狠，模樣如牛，長著四隻角

[捉妖記]中的一些妖，就有借鑒這個特徵。

可愛的胡巴與笨笨妖，都有四條胳膊四隻手。

?[捉妖記]，胡巴與笨笨妖

?永寧村的許多妖，都有四條腿

另一部分異獸是兩種獸類特徵的組合。

「瘟神」絜鉤(xiégōu)，形如野鴨卻長著老鼠尾巴，走到哪兒就把瘟疫帶到哪兒。

?「瘟神」絜鉤

?《山海經·東山經》中的獙獙(bìbì)，狀如狐而有翼

就像[捉妖記2]中的四翼妖，豹子的身上長著飛鳥的翼。

?[捉妖記2]中的四翼妖

[大魚海棠]中的鯤也有這個特徵，是一條長著獨角、有翅膀會飛的大魚。

?[大魚海棠]中的鯤

?四大凶獸之一的渾敦，「六足四翼而無面目」

[大聖歸來]里的反派，無面妖王混沌，就有借鑒渾敦的「無面」特質，名字發音也一樣。

?[大聖歸來]里的無面妖王

《山海經》這本古代奇書，因為內容過於怪誕，不為儒家思想所容。

畢竟，孔不語怪力亂神。

所以它在以儒家思想為正統的中國古代，就是本禁書。

我國異獸、妖怪雖出現的早，但卻不為社會所接受，沒有形成氣候。

[捉妖記]的出現，重新喚起了人們對中國妖怪的想像與喜愛。

02.

日本妖怪文化

同樣源自山海經

唐朝盛世時，《山海經》隨眾多文化古籍傳入日本。

?《怪奇鳥獸圖卷》就是據其內容繪製的圖冊

日本是個海島，地形複雜，樹林與山嶺眾多，其間還密布各種野獸。

火山地震、颱風海嘯都讓日本人對自然有種無形的恐懼與敬畏。

於是人們將看不見、摸不著的各種力量統稱為妖怪。

特殊的地理環境，為妖怪文化的產生提供了最適宜的土壤。

從平安時代(中國中晚唐)開始，妖怪就從單純的傳說變成了一種確確實實的信仰。

江戶時代(中國明清時期)，手工業的繁榮帶動鬼怪文化步入繁盛期，妖怪們搖身一變，成了住在各種物品道具里的精靈。

琵琶、傘、木魚等舊物品因為要被人丟棄，一怒之下變成了各種妖怪，半夜出來遊行。

?這是有名的《百鬼夜行繪卷》描畫的場景

明治時期的哲學家井上圓了，最先將妖怪確立為一門學問，寫了《妖怪學講義》，被人稱為「妖怪博士」。

?「妖怪博士」井上圓了的展

之後《日本妖怪變化史》《妖怪談義》《全國妖怪事典》等學術著作相繼出版，國內掀起研究「妖怪學」的熱潮。

一向嚴肅刻板的日本人，一本正經地研究妖怪，想來讓人不可思議。

但他們真的在很認真地做妖怪的學問。

民俗學者小松和彥教授，帶領國際日本文化研究中心研究員——

耗時六年，收集了1.6萬條有關各種妖怪的傳聞，做了一個龐大的資料庫以供研究。

?民俗學者小松和彥

日本70%的妖怪原型來自中國，20%來自印度，10%是日本本土妖怪。

現在「妖怪學」已經作為日本「文化人類學」的一個分支正式確立，在大多數高校都可選修。

妖怪也成為日本漫畫的一個重要主題，很多漫畫家都以他們筆下的妖怪名滿天下。

水木茂創造了鬼太郎，一個幽靈族最後的倖存者，和一群住在神秘森林的妖怪。

?水木茂的《鬼太郎》眾妖怪

高橋留美子在《犬夜叉》中創造了一個精彩的妖怪世界。

?高橋留美子的《犬夜叉》

宮崎駿筆下的龍貓，憨態可掬，充滿童趣。

?[龍貓]劇照

[千與千尋]中鬼界的鍋爐爺爺，湯婆婆，無臉男等妖怪，都具有自己獨特的性格。

?[千與千尋]中的妖怪們

其實，喜歡妖怪，研究妖怪，並非出於迷信，更多的是在窺視隱秘心理，探索人類社會。

就像宮崎駿的[千與千尋]，借形形色色的妖怪講了個人類成長的故事。

03.

文明源頭

依舊充滿生機

妖怪形象，最早往往是一個民族神話傳說的主要組成部分。

瑞士心理學家卡爾·榮格曾說：

「原始氏族失去了它的神話遺產，就會像一個失去了靈魂的人那樣立即粉碎死亡。」

一個民族的神話集是這個民族的活宗教，失掉了神話，不論在哪裡，即使在文明社會，也總是一場道德災難。

妖怪在日本以一種文化的姿態長盛不衰，這是他們對原始神話的傳承與創新。

在導演吉爾莫·德爾·托羅的作品中，也可以看到古老神話、妖怪的影子。

[潘神的迷宮]中的白色無眼怪，原型是古希臘神話里的拉彌亞。

?[潘神的迷宮]中的白色無眼怪

她原本受宙斯寵愛，卻因老婆赫拉的嫉妒，被變成一個不能睡覺、吃自己小孩的怪物。

宙斯不忍心，便施法讓她能自由摘下眼球。

半人半羊的迷宮守護神法翁，靈感來源於羅馬神話中主管畜牧的神。

?[潘神的迷宮]中的迷宮守護神法翁

而[水形物語]里的魚人，形象有參考墨西哥的神話傳說。

?[水形物語]里的魚人

妖怪在現代被人們重新演繹，遠古的神話故事在當代依舊有其魅力。

《山海經》是我國最古老的神話故事集，是民族的根，文化的魂。

它可以為我們提供無盡的靈感，去創造[捉妖記2]中的妖怪，[大魚海棠]中的鯤。

當我們的文明洶湧向前奔時，停下來轉個身，我們會發現，源頭依舊生機勃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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