黃朝進：養三鳥
養三鳥
文/黃朝進
春江水暖鴨先知。千百年來，飼養家禽是農戶生活中不可缺少的內容，也是增加家庭收入和改善家庭生活的一條重要門路。
過年過節，鹵好的雞鴨鵝先敬拜列祖列宗，然後端到餐桌，一家人高高興興地品嘗，其樂融融。雞肉清香鮮甜，鴨肉淳香可口，而鵝肉韻味濃郁。過年過節，如果少了它們，就失去年節的意味；進宅娶親，更是少不了它們。這不用臆想，而是明顯擺在面前的事實。
雞怕水，把雞趕入水，如同拉狗下湯，是強「雞」所難。而鴨和鵝，它們卻是喜歡嬉水，酷暑嚴寒，它們都可在水面悠然遊動，有時還把長脖子探入水裡抓食物。如果手裡沒有飼料，很難誑它們上岸——這是它們的自然習性。它們的體態大體一樣，脖子長，有雙翅和兩隻腳——它們的父母交配後，母親產下含有精子的鮮蛋，經過廿幾天的孵化而出生——原來老姆在孵小雞之前，把蛋對著太陽照一照，看看裡面有沒有活動的小黑點，其道理原來在此。
以前，沒有現在大規模的飼養三鳥，只有各戶的家裡飼養幾隻，養多了無法供應飼料。養雞比較容易，用竹片編個雞寮；它們自己會去房前屋後，用一雙利爪，刨開土皮，尋啄蚯蚓或蟲子；或伸長脖子，用尖嘴利齒，迅速啄下舊牆藤蔓上的繩蟲，吞到肚子去；再是，補充一些秕谷，這樣基本上解決了它們的溫飽問題。公雞報曉，在尚未有鬧鐘之前，村裡的幾隻公雞搖著色彩繽紛大尾巴，每一天都會在固定的時晨引吭高歌:「噢，哦……哦……」昂揚的叫聲隨風飛過幾座山頭，給人們傳遞信息的同時，也給靜寂的山村帶來靈動和生氣。
雞鴨鵝的飼料不盡相同。它們都喜愛五穀、蔬菜和嫩草；但雞鴨喜吃葷，如魚、昆蟲、蚯蚓等是它們的最佳食物。而鵝就沒有那個福分，鵝對葷的食物一點不感興趣。五穀、蔬菜、嫩草是鵝的主要食料。鴨的食量比雞多而比鵝少。同一市斤的體重，鴨的食量只有鵝的三分之一。鵝的食量很大，出世幾天後就吃嫩草、菜葉，它們能夠不停地一邊吃一邊排便，消化能力十分驚人，但長的快。體重五六市斤的時候，一天吃進口裡的食料與一頭牛犢的食料不相上下。
家裡自留地五邊地種的蔬菜，很難供給幾隻鵝做食料。所以到野外尋找飼料的任務就落在孩子的身上。公雞叫完了最後一遍，天剛蒙蒙亮，叫了一夜的幾隻鵝又伸長脖子叫起來。父親只得拉開被子，催著孩子快起床，早點到田園找飼料。孩子提起放在鵝寮的菜籃，與鄰居的孩子結伴到田野去。這時，寒風撲面，霜凍侵人，卻是一點又不能怠慢和畏難呵！
養鵝的人很多，飼料就不是那麼好找的了。莫道君行早，更有早行人。蒙蒙的田野已有人彎腰在摘嫩草了。尋尋覓覓，找來找去，找到鄰村的包菜園。看看四周無人，一邊摘嫩草，一邊混水摸魚把已黃的菜葉摘入菜籃。然後，做賊一樣急急脫離現場。要是運氣不好，遇著菜園的主人，一頓臭罵之外，小竹枝不免打到孩子身上；遇著狠心的園主，打罵之外，還把菜籃摔在地上，再踏上一腳，真的叫它不得翻身了。
養鵝一般在立秋開始。毛絨絨的小鵝只有拳頭那樣大。經過三四個月的飼養，，吃去大量的飼料，一隻只有十來市斤。過年留一兩隻自己家用，余的一兩隻送給親友，或是挑到墟里賣，換取其他年貨。
鵝的嗅覺非常靈敏。特別是獅頭鵝，成年的獅頭鵝高大威猛，脖子伸起來有一人多高，能夠打敗貓狗的侵犯；有人想欺負它，被它寬厚堅韌的嘴唇猛啄，連眼睛也被啄出來。三更半夜，一有風吹草動，它就紅掌踏大地，雙翅展雄風，直項向天歌：「哦，哦……哦……」不停地大叫。能夠為人看更報訊——現在很多有家產的人，喜歡飼養獅頭鵝，一為報警，而為欣賞焉。
養鴨的家庭佔大多數。飼料的來源也相對貧乏。鴨對蔬菜嫩草不十分喜愛，而對昆蟲蚯蚓特別喜歡。孩子們常常一手拿鋤，一手提桶，尋找較濕的園地。鋤頭掘下去，又反過來，看看是否有蚯蚓。要是掘到有尺把長象小蛇那樣大的蚯蚓，抓起來雖然粘乎乎滑溜溜，但心裡暗暗高興。一條一條捉入桶里，提回來，給鴨飽餐一頓。蚯蚓並不是人勤勞就能掘到，由於飼養鴨的人多，你方掘罷我又掘，那裡有那麼多的蚯蚓可以掘取。鴨一飢餓，它們的叫聲並不比鵝的叫聲低。為解決其吃的問題，就用竹籮裝著鴨，放到廁池裡，讓它們吃蟲蛆。有時，從廁池中提鴨上來時，一不留神，人被反拉下去，浸了一聲臭水——這事確實有不少孩子嘗到這味道。
鴨要吃的另一主要飼料是稻穀，而稻穀在當時尚未能使人果腹，人視稻穀如生命。要吃稻穀，無異與人口中奪糧。故此，常常有想不到的矛盾發生。福伯年輕時，飼養十幾隻鴨，工余趕它們到田溝去尋食。彎彎曲曲的小田溝穿梭在田野間，飢腸軲轆的十幾隻鴨，在水溝遊了一段，冷不防竄上剛插好的稻田。剛好隊長巡水到這裡，一看，氣上心頭，一陣呵斥，提起鋤頭趕走鴨子。阿福深知隊長因愛糧如命不得已才這樣做。只恨自己一時不留意，使鴨走上稻田踏壞秧苗；他二話不說，把倒下的秧苗重新插好。然後含住眼淚，家也不回，邁著沉重的腳步，向村外而去……幾十年後，阿福在外地辦了幾個工廠，還捐資為家鄉建設公益事業。提前往事，福伯深感唏噓，酸甜苦辣的滋味只能融合在歲月之中。
雞鴨鵝……人所飼。古時的三字經及現在小學課本，都不會忘記把它們列入介紹和教育的內容。因為它們的右旁都有一個鳥字，故簡稱為「三鳥」。說明它們同時存在，又說明它們的生活生存有密切的關係。在村裡，大公雞總是搖著綠色的大尾巴，在小母雞的身邊轉悠。它用利爪刨開土皮，啄到蟲子放在小母雞的面前，讓小母雞吃，百般辛勤。然後，它看準機會，伸長大翅膀披在小母雞的身上，把小母雞摟入懷裡。小母雞經不住這種欲取先與的愛撫，或是自身生理的需要，很溫馴地低下頭，蹲下身，翹起小尾巴，慈祥而快意地承接大公雞的撫慰，甜蜜實現它們延續後代的交配。村裡家裡因有它們增加幾多生活樂趣，它們與人類的生活緊密關聯。萬物生靈，我們應該好好珍惜她！
現在城鎮幾乎沒有聽到公雞的叫聲，在農村偶爾還有一兩聲公雞的啼鳴，不知是不是因為公雞吃得太飽的緣故，其聲音已經--沒有以往的公雞鳴啼聲那樣激越和嘹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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