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獨自前行 張月村

獨自前行

文 /張月村

紙張光潔平滑,閃著光澤。這是紙王國里最漂亮的紙了,紙貴族,紙王子,但是比起黑色爵士帽沿下那雙頷首瞪視,黑白分明的眼球,差的太遠了,那是太陽,誰又能離得了太陽呢。精緻的黑色爵士帽閃著異域光彩。緊貼著男人臉的是一張下巴高揚的女人臉,五官輪廓飛揚突顯,紫色睫毛掩映的眼睛往下看,急待體驗的紅嘴唇亮閃閃的。星光燦爛。光芒透過皮包和衣服,灼的皮膚髮燙,乾枯開裂,一路上,那些開裂的聲音攪得空氣打結。光潔的雜誌頭寫著:時尚王國。

光能吞噬一切,人們只希望照亮自己,然後光彩照人。

王國的臉時刻都盯視自己的臣民,在自己的目光下來來去去,左顧右盼。王國的眼睛和嘴唇在高檔寫字樓群的入口,免費送到被寵幸的臣民之手,直到那些驕傲的手主動拿鈔票去交換。王國的臉如櫻時面前的電腦屏幕,網頁上方的廣告片來回播放。櫻時不再專註地盯著屏幕,深不可測的遠方,不再任自己的身心在那裡遊盪。她的目光閑暇地望著遠方,那些不同方維的遠方在靜靜巡視,那些繁華似錦,琳琅滿目,如同空無。

閃動的光瀰漫在城市,那些鄉村。在光的世界裡不分城市和鄉村,指引方向,打扮生活。桌上的綠蘿葉片上,乾淨,映著光。從沒聽見鳥兒的鳴叫,銀杏樹上沒有,屋頂上也沒有。它們失去了鳴叫嗎?敢在城市生活的鳥兒絕對是傳奇的英雄之輩,是精靈。或許,唯有它們是不需要光,因為城裡人不會以食物為誘餌撲捉它們,遍地食物啊。它們的眼睛裡閃著天空的色彩。

這座城市巨大無比,瀰漫著嚶嚶嗡嗡的細碎聲音,滲入五臟六腑,你很難聽見自己的聲音,似乎失去了自己本來的聲音。光芒被渴望照入胸間。爵士帽沿下那雙眼睛顯得真美呀!

大樓後的一小塊草坪,一想起這件事,就讓人震顫不已,多麼膽大妄為的舉動,竟然讓這裡的土地荒蕪,讓草和草里的螞蟻蟲子佔領。那天運氣真好,遇到一隻美麗的小蝴蝶,沒有追逐,實在怕同事說自己秀童真,已經夠林黛玉啦。來的真不是時候,輕聲哼哼吧:

蝴蝶妹妹

額頭上的家在等你

露珠笑魘如花

草坪上空的光太亮了,眼睛生疼,必須戴上墨鏡才能仰望天空,那已經不是天空了。那就不要天空。

辦公室也是光芒,玻璃是光芒的寵兒。頂棚一直睡著,做著自由的黑色夢。那些管道,縱橫交錯的建築製件全是黑色。就像夜晚,一到夜晚,天空一片漆黑,四下里卻一片輝煌,城市瞬間變成了辦公室。一個沒有蓋子的玻璃魚缸。老闆說,黑色的頂棚會讓人沉靜,腳踏實地,黑色的頂棚不會胡思亂想。頂棚的黑和那雙眼睛是一樣的黑色。

陽光照在草坪盡頭的高樓外牆玻璃,光芒耀眼,一至十層是綜合購物城。那裡沒有沒黑夜,永遠是白晝。也沒有春夏秋冬,只有恆溫的舒適。一個終結之地,衣食住行生老病死,眼耳鼻舌身,思維情感理想美夢盡在其中,不用走出大樓一步。一個所有人的夢幻再現之地。最美的。草坪兩邊有兩條小路通往那裡,銀杏樹遮擋著陽光和風雨,地磚一塵不染。通過那裡是美的歷程。身影悠然,輕輕踏過,一步一花朵,青春爬上眉梢。

櫻時感到一絲無聊的疲倦,轉過頭,臉放在手掌,肘支在桌上。咖啡杯放在那雙撩人的眼睛上。杯壁外面映出變形的臉,它在幻想什麼呢?窗外的天空有幾片白雲。

大樓前的街道尊貴,嚴肅。那是CEO的街道,董事長的街道,總經理的街道,銀行家的街道,台長的街道,局長的街道,廳長的街道,警察的街道,豪車的街道,寵物的街道,以及一個隱形的主人的。他們信仰城市,有信仰的人被城市敬仰。沒有行人敢在這裡留下痕迹,雨水和秋天的樹葉也不敢。這裡很靜,不像是街道,車輛遠沒有別的街道多,就連囂張的喇叭也會忍住,低低叫喚,沒人願意打擾這裡的美。走過這裡,吸一口空氣,其中蘊含的養分足夠陶醉生命中的一大長段時間。

該做的工作大部分結束了。櫻時叫了一份外賣,就著電腦里的幽沉委婉的樂曲,靜靜吃完午餐。櫻時拿出法語學習書,抓緊時間複習。剩下的時間只有等待,經理說他下午到。與經理見面,這才是櫻時加班真正的原因。加班的人不少,必須加班,城市喜歡熱鬧,熱熱鬧鬧的才會忘掉自己,也就沒有獨自一人時的煩惱和空無。

咖啡邊泛起幾串黃色泡沫,勺子閃著光,櫻時將勺子含在嘴裡,吮吸了一下勺子。這個習慣還是忘不掉,不再是兒時的棒棒糖。忘不掉,就連隨時隨地學習也是那時候養成的,自從那件事發生後,櫻時發狠學習,必須離開,只有這樣才能離開元鎮。櫻時一路順利地上高中上大學上碩士留學法國上班——我相信奇蹟。大難不死必有後福,或許那件事把後面所有可能出現的障礙和坎坷都趕跑了,才有現在的順利。但,你依舊不能也不敢鬆懈,大城市大公司雖好卻暗流涌動。重要的是,你必須在能逆來順受與不能逆來順受之間做一個平衡。

我們是成人世界裡的魚,給一點魚餌就上鉤,他們想釣就釣……但是,我們的怒火勝過恐懼——這句話,一直橫陳在櫻時記憶里,多年後,櫻時依舊感受到當年的憤怒,不過,也感到欣慰。

一股香味激醒櫻時的嗅神經。濃烈的古龍香水,櫻時一直討厭這種古怪張揚的味道,還是喜歡含蓄一點的,生活嘛,舒緩一點,她很羨慕法國人生活的那種平淡、隨性。經理來了,櫻時轉過頭站起身,不能假裝不知道讓他來叫自己。

王總您來了!

嗨,美女!

經理朝櫻時楊楊手,繞到櫻時的辦公區隔板前的過道走進自己的辦公室。瀟洒的像追光燈下的人物,是要去赴什麼重要的宴會嗎?也許是習慣成自然,保持感覺,他可是業界非大的人物,獵頭公司可沒少下工夫。一個獵物追逐另一個獵物是需要聰明,耐心和高超的技能,城市自然的高速進化需要這樣的才情。不知為何,有時一看到他,櫻時頭腦瞬間閃過追獵的畫面,讓人忍俊不禁。很滑稽,是嗎,不過我並無惡意,並無讓誰對號入座。他妻子喜歡那麼濃烈的味道嗎?我很喜歡他妻子的美,大眼睛高鼻樑,豐腴的性感,大方爽朗的氣質,飄逸的長髮,一種君臨天下般攝魄心魂的美。

相反,我長的纖娟秀細,身材雖然苗條,卻並無性感,如淙淙小溪的美。我自認為我也長的美,別人當然也這麼說。但我和他們的看法不一樣,在我這樣的形象世界裡,五官的搭配,白皙的皮膚,頭髮的色澤,組合恰到好處,甚至聲音和笑容都和這幅面容十分和諧,毫無違和感,所以美,很私人化。許多盯著我看,他們覺得我的美,讓人寧靜。躺在醫院病床上的傢伙,很不滿意我對自己的美如此漫不經心,甚至漠視,她說如果她有這樣的嬌美,一定突顯放大這個美,要性感,從這樣的美貌中提取最具現實價值的部分,讓美貌的光芒直射男人的心,讓寂滅的心燃燒起來,不是王陽明那朵野外處於寂滅之中的花。

還剩一點咖啡,櫻時把杯子里的勺子拿開,將咖啡杯遞到嘴上,咖啡杯把臉吞了一半,仰脖喝乾。電話響了,舌頭還沒來得及舔右嘴角,經理的召喚。談完後,我就可以早點去醫院看那個可憐的傢伙了,病怏怏的丫頭,居然搞的自己住院!這一次的談話會是什麼作料呢?上一次是旅遊。曖昧就像空氣。

周末一般都幹啥呢?王總靠坐在華貴氣派的辦公桌後面的椅子上,桌子上放著手機,一盒包裝十分精美的葵花子,桌子上散落著幾顆飽滿的瓜子,奇怪的嗜好。話剛畢,他突然端起茶杯起身走到櫻時面對面的黑皮椅子前,一屁股坐下,有些迫不及待,茶杯放在面前小小的圓形茶几上。那臭味更臭了,櫻時本能地朝後靠,距離遠了三毫米。

櫻時顯得很矜持,有一部分是強力裝出來的,內心有一絲緊張,這麼近距離的面對面,那眼神閃著複雜的光。就在家打掃衛生,洗衣服呀,做些家務。她努力放鬆自己。也看看書。

怎麼,不出去逛街玩耍嗎,這麼青春靚麗的時節,要放飛自己,放浪起來嘛。他雙手在臉前向上舉,十指展開,語氣誇張,一副憐惜遺憾的感覺。

王總好有才情。天空高遠,沒有翅膀可飛不起來。

哈哈,飛的起來,飛的起來,好好乾,一定會展翅翱翔,要自信。

謝謝王總鼓勵,屬下盡當努力!櫻時雙手作揖,做出一副古靈精怪的模樣。王總走到辦公桌前,從抽屜里拿出一個金屬盒子,取出一隻粗大的雪茄煙,點上,然後拿起桌子上那盒瓜子,回到椅子上。翹著二郎腿悠閑地享受粗煙筒。

吃瓜子,別閑著。王總拿起瓜子盒遞給櫻時。

謝謝王總,我上火了,牙齦疼,不吃了。櫻時舉起放在大腿上的右手,禮貌地回絕。記憶中的那根刺又來到眼前,櫻時的心開始變冷,秋天到了。被撕開的瓜子盒開口處像一張流著血的大嘴,獠牙森然。

你老家在農村,你們那裡種葵花子嗎?

種的少,吃瓜子的人也少。櫻時微微擠出一點笑容。沒錯,只有那些無聊閑漢才整天嗑瓜子兒。這都什麼口味,抽雪茄吃葵花子。

嗯哼,為什麼,不愛吃嗎?葵花子可是好東西。

老家人大部分都去外面打工,沒有機會種,也沒有機會吃自己種的瓜子。

太誇張了吧,那你老家豈不是沒有人了?

有哇,留守兒童和老頭老太太,是我們哪裡的特色。

那,他們怎麼生活,那麼小?可憐。王總吐出一束煙霧。

自己照顧自己唄!我們那裡的小孩可厲害了,給您講個故事吧。櫻時說道。是我小時候鄰居小女孩的故事。我必須主動了,我要讓他記住我的性格。

那時她才十一歲半,上小學五年級。弟弟9歲。父母常年在外打工,一年回來一兩次,有個年邁老弱的奶奶。

暑假的一天,小女孩帶著弟弟去一個廢棄的魚塘釣魚。魚塘的魚少,釣了一會兒,弟弟去旁邊樹林里玩兒,她一邊坐在凳子上看書一邊釣魚。很突然,一個不知從何處來的中年男人以為只有她一個人,趁機按到小姑娘,強行猥褻她,小姑娘掙扎喊叫,當男人拉下小姑娘的褲子,弟弟聽見姐姐的喊叫,跑過來用木棍打破男人的頭。那個男人只得放開小姑娘,起身追打弟弟,她趁機逃脫了噩運。小姑娘起來後,看到弟弟被打倒在地,手臂流血,額頭紅腫,她憤怒地一頭將男人撞到在魚塘,然後拉著弟弟跑了。

沒有成功嗎?

她弟弟趕來了,那個男人沒有得逞。成功?成功真是個惡棍。

馬路邊的那片樹林,樹木稀疏,地上開滿白色和紫色的野花,很美,林間有一條小路。路的盡頭是一個四周長滿野草的魚塘,魚塘很大,水綠幽幽的,依稀可見魚塘當年興盛的樣子,不遠處有所倒塌了半邊的小屋。池塘邊有一條長條凳,幾塊磚頭支著一塊木板。

琪和蓁拿著釣魚竿,琪背著包拿著釣魚竿,走到魚塘邊,蓁的脖子上掛著一把鑰匙和一個猴子掛件。池塘邊,琪和蓁各自熟練地將蚯蚓串在魚鉤上,放釣,魚竿插在土裡,一塊石頭支著魚竿。幾分鐘後蓁釣上來一條鯉魚,蓁十分高興,琪的魚竿毫無動靜,她索性掏出背包里的書《麥田守望者》,坐在長凳上靜靜看書。許久,依舊沒有魚上鉤,蓁蹲在地上看螞蟻玩兒,過了一會兒,蓁側頭看了琪一眼,起身朝樹林走去。

琪微微抬頭看著蓁,問道:你幹嘛去?

蓁說:老姐,我去樹林玩會兒,你幫我看著。

琪說:別跑遠了。

魚塘里,琪的魚竿有魚咬食了,琪沒有發覺。突然,一個陌生男人從倒塌了半邊的小屋,向她走過來,對她說:魚上鉤啦,快拉魚竿。

果然,有魚咬餌了,琪看了那個男人一眼,沒有吭聲,她平靜地將書放在板凳上,拉起魚竿,取下魚鉤上的魚,放進塑料小水桶里。那男人走近琪的身邊,男人偏瘦,臉色蒼白,他正在嗑瓜子,手裡似乎還捏著一把瓜子。

男人笑了一下,對琪說:挺能幹的,釣兩條魚了。小姑娘,一個人吧。

琪沒有接話,她隱隱感到有些害怕,她低著頭,朝後退了幾步。她將蚯蚓串在魚鉤上,放釣,蹲下,將魚竿插在原來的洞里,用石頭支好魚竿。她站起身,朝樹林望去。男人用手碰了碰琪的胳膊,手裡捏著一把瓜子:吃瓜子嗎,來,吃瓜子吧。

琪側頭輕聲說:我不吃。琪往前走了幾步,她突然感覺有人摸她的屁股。琪近乎本能地驚叫一聲:「啊……」。還沒等她轉過身,那個男人右手捂住琪的嘴,將其抱在懷裡,左手在琪的胸部和陰部亂摸。琪雙手使勁掰開男人捂嘴的手,極力掙脫男人的擁抱。男人將櫻按倒在地,右手拽琪的褲子,琪雙手使勁拉著褲子。琪的力量太小,終究抵不過那個男人的暴力,褲子被拉到膝蓋,露出短褲,襯衣被撩開,琪哭喊著,一手死死拽住短褲。男人左手死死摁住琪的一隻手,右手開始脫自己的褲子和短褲,動作笨拙,他的生殖器沒有勃起,他顯得很著急,他用手扒拉兩下,軟塌塌的玩意兒沒有一點反應。

樹林里,蓁撿起一根鋤把粗的木棍,不停揮舞著木棍抽打路邊的草和樹枝。突然他停住手,他似乎聽見琪的叫聲,他朝魚塘跑去,遠遠看見長凳邊,一個男人正把琪按倒在地上。他跑過去朝男人的頭和脖子使勁打過去,一陣亂打,腳踢男人後背。蓁大喊著:放開我姐,壞蛋,不準欺負我姐,放開,壞蛋。

施暴的男人被突如其來的一通亂棍打的嚇了一大跳,一抬頭,額頭被蓁的棍子划了一道口子,血流進眼睛裡。他用右手擦了一下眼睛,半邊臉儘是血污,他放開琪,站起身,一手拉上褲子,一手揮拳打在蓁的左肩,蓁一個趔趄,摔倒在地上,左手磕在支木板的磚頭上,划了一道口子,太陽穴上面磕了一個大包。施暴男人咒罵到:小兔崽子,你找死。

琪乘機迅速爬起來,穿上褲子,跑過去扶起蓁。男人還在擦臉上的血,又朝蓁狠狠地抽了一個耳光,瞬間,蓁的鼻血流到嘴裡出來,蓁大哭起來。看著流血哭泣的弟弟,突然,琪像瘋了一樣使勁一頭撞在男人的胸上,雙手推在男人胸間。男人被琪撞的倒退幾步,右腳一滑摔在池塘里。琪立刻拉上蓁的手朝馬路上跑,蓁順手抓上小水桶。一陣狂奔,姐弟兩很快跑回家,琪取下蓁脖子上的鑰匙,打開門,進屋後死死關上門。

從此,琪再沒有去過那個魚塘也不再釣魚。魚塘離家不遠。聽說那個魚塘被人承包了,又開始養魚。弟弟成了一名中學教師,留在縣城。許多人羨慕,這家姐弟倆太有出息了。

雪茄煙霧瀰漫在整個辦公室,櫻時強忍著不咳嗽,似乎那些煙霧是在考驗櫻時的忍耐度,試圖讓她迷失在煙霧和味道里。她感覺水已經漫到胸部,她今天穿了一件很不性感的衣服,還算豐滿的乳房掩蓋住了,身體的曲線也破壞掉。似乎這是個讓人乏味的故事。

回去後,姐弟兩十分生氣,決定報仇。第二天,小姑娘騎著自行車尋找那個男人,她要替自己和弟弟報仇。

報仇,哈哈,她不是沒有被強暴嗎,還報啥仇?王總不以為然地笑了,似乎女孩的舉動是個笑話。也許,報仇這個詞太過正式嚴肅,只屬於成人世界。

小姑娘騎著自行車,去南邊臨近的兩個村,到了那裡,她發現那兩個村幾乎見不到青壯年男人,都是老人和小孩,沒有找到。

琪戴著墨鏡,注意著每個能夠看見的男人。在遠離鎮大街的公路邊有四五戶人家,離人家約幾百米遠的路邊有一棵高大的核桃樹,樹身粗壯粗糲,比水桶還要粗,茂盛的枝葉極力向四周伸展,樹冠寬大的如同一間房屋頂。琪發現一條小狗蹲在樹下,不停犬吠。她停下車,蹲下身摸了摸小狗的頭,小狗不停舔著櫻的手,她從車座禮品袋裡掏出一根小火腿腸,用牙剝開皮,喂小狗吃。她一抬頭,一個約三歲的小女孩跑了過來,抱起小狗。小女孩穿著一條黃色的裙子,很臟,頭髮凌亂,大眼睛。

琪溫和地問小女孩:你的狗狗嗎?小女孩點點頭,羞澀地說:它叫葵花,我給它取的名字。你怎麼跑到這裡來了,葵花?她用小手摸摸狗狗的頭。

琪微微一笑,對小女孩說:真好聽……

這時,一輛大巴車發出尖利的喇叭聲,掩蓋了琪的聲音,從她們面前經過,車裡坐滿了人,是從縣城開過來的,車後揚起一陣塵土。小女孩看著公交車,抱著狗跟在車後走了,琪騎上車繼續走。

直到現在,一說到核桃樹,給琪的感覺總是高大茂盛。每年夏天,大街上總有幾個小販賣青皮核桃,琪總會買兩斤,儘管其價格十分貴。等青色完全褪去,琪才剝掉外皮,砸開核桃,細細品嘗鮮核桃的滋味。

一路上,很長時間也見不到一輛車,兩邊儘是灌木叢和雜草藤蔓。不久,琪到了村頭,路旁的水泥牌子上寫著「風二村」。琪騎的很慢,她看見村衛生室和小賣部里都是胖女人。她們顯得無所事事,低著頭盯著手機。琪仔細地看每一扇開著的門,沒一個男人。幾分鐘,她騎到了村尾,她下車往回走。不時從屋裡傳來孩子們的打鬧聲和電視里的聲音。幾個老太太坐在屋檐下的椅子上沉默著,目光空洞地看著琪。她回到村頭,一共只見到三個一晃而過的瘦小的男人。琪在小賣部買了三個棒棒糖,撕開一顆糖的包裝紙含在嘴裡。這個村就這一條街道。

「西院村」到了,琪騎進去,一段很長的上坡路,上去之後,看見路的一邊是一排二層樓的房子有六戶人家,樓下有一個超市,隔壁是個村衛生室,門開著,看不見一個人。櫻繼續走,隔一段路,又是一排房子,三五家人,都是新房,有一家正在修房,工地上有幾個中年婦女在幹活。繼續走,依舊如此,只是沒有衛生室。她發現這個村沒有真正意義上的街道,周圍的人戶彼此都離得很遠。沒有見到一個男人。琪往回走。剛騎到那個工地,她聽見有人叫自己的名字,她側臉一看,是她的同班男生,琪停下車,男生走到她面前,他光著上身,端著一個不鏽鋼茶杯。櫻很開心見到同學。

男生熱情地問琪:琪,你幹什麼去呀?

琪說:我找個人,你見過一個額頭上有傷疤的男人嗎,三、四十歲的樣子?

男生說:沒見過,村裡都沒有三、四十歲的男人,都在外面打工。

琪好奇地問男生:楓,你在幹嘛,怎麼曬這麼黑?

男生不好意思地摸摸頭說:我在工地上幹活兒呢。他朝工地指了指。你喝茶嗎?

琪說:喝,我就是渴了。她接過男生手裡的黑褐色的茶水,咕咚咕咚地喝起來,一口氣喝掉了一半。

琪笑著對男生說:謝謝,你在掙錢嗎?

男生點點頭說:嗯,掙得不多,每天五十塊錢。

琪說:這麼多,還少呀,開學了要請我吃飯喔!

男生又摸了摸頭,憨厚地咧嘴笑了笑說:好啊,一定請。我去給你拿塊西瓜吧。男生隨即走進身後的屋子裡,拿著一大塊西瓜跑過來。

琪接過西瓜說:謝謝你,楓。

男生說:別客氣,你慢慢吃,我要去幹活了,再見。

男生楊楊手走了,琪看著男生曬得黝黑的後背,回頭推著車,邊吃西瓜邊走。

因為那杯茶,那塊西瓜,琪和楓慢慢從同學變成好朋友。可惜,楓上完高中就去打工了,她再沒見過他,聽說他結婚了,妻子是外省人,打工時結識的。那一年琪剛好出國留學。許多同學朋友都羨慕她,為她感到驕傲,卻也從此漸行漸遠。也因為出國,琪丟了男朋友。

又看見那棵高大茂盛的核桃樹了。琪減慢速度,她看見來時的那個小女孩坐在樹下的石頭上,琪下車走近小女孩,看見小女孩臉上很臟,正一吸一頓地輕輕哭泣,淚眼婆娑。琪蹲下身,看著小女孩的臉。

琪有些不安地問她:你怎麼啦,誰欺負你了嗎?

小女孩抬頭望著琪,大滴眼淚從眼睛裡湧出,低頭幽幽地說:葵花死了,被煮在鍋里了。

片刻,琪站起身,看了看前面那幾戶人家,仰頭看著粗壯粗糲的核桃樹,那茂盛張揚的枝葉和青色的果子,鬱鬱蔥蔥。她從衣兜里掏出一個棒棒糖蹲下身遞給小女孩:給你。

小女孩停止哭泣,伸手接過棒棒糖,捏在手裡,睜著大眼睛看著琪,右手背擦了一下眼睛,臉被淚水弄髒了。謝謝姐姐,她輕聲地對琪說。

琪微微笑了一下說:它沒死,等你長大了它就回來了。隨即,琪站起身走了。

一年後,琪偶然地知道小姑娘的名字,誰家的孩子。那一年回家,剛好遇到那個曾今的小姑娘結婚,婚禮很熱鬧。新娘子笑顏如花。

第三天,小姑娘帶著弟弟一起去尋找。北邊的第一個村很大,姐弟倆找的很仔細,去麻將館、商店、飯館尋找,沒有找到。下午,他們又去了第二個村,也沒找到,姐弟倆失望地回來,但小姑娘堅定地相信自己一定能夠找到,決不放棄,她要讓傷害別人的壞傢伙付出應有的代價,不能白白讓壞人欺負。

琪和蓁騎著自行車,剛離開鎮大街不遠,豆大的雨點落下來,雷陣雨。不遠處,琪發現前面的馬路邊有一個棚子。姐弟倆剛走進去,大雨嘩嘩地下著,眼前一片白色的水霧。棚子的兩邊和後面砌著磚,上面是水泥瓦,牆上還有殘留的水泥。地上有兩根原木,以及一些食品袋和煙頭。瞬間,面前形成一道水簾,蓁高興地用手掌接水線,看水花在掌心四濺。

琪抓住蓁的手臂說:別玩水,太涼了,你會感冒的。

蓁沒有看琪,滿不在乎地說:不嘛,我就玩一會兒,不會感冒的。

琪皺了皺眉頭說:別玩兒了,你怎麼不聽話……那我給你唱首歌吧。

蓁一聽琪要唱歌,立刻收回手高興地說:好啊好啊,我不玩兒了,你唱吧。

琪開始唱歌,《一天到晚游泳的魚》的聲音憂傷。一會兒蓁也跟著唱起來,琪和蓁筆直地站在棚子中間,對著大雨高聲唱著,她和他像是在一個寬大的舞台上表演。歌唱完,雨也漸漸停了,太陽也出來了。

那場大雨,那歌聲,多年後依舊氤氳在琪的內心。從此她不喜歡下雨,因為雨太憂傷,但內心喜歡偏憂傷的歌曲。

琪和蓁去的第一個村名叫「驛里村」,村子很大,她和他找的很仔細,依舊沒找到。第二個村叫「馬溝村」,離得很遠,也沒有找到。兩個村都沒找到仇人,琪和蓁失望地往回走,已經下午了,太陽已經躲在山峰背後。

老姐,找不到怎麼辦啊?蓁沮喪地對櫻說。

沒事,繼續找,會找到的。

時間長了,壞蛋頭上的傷疤好了,就認不出來了。

放心,我認得出來。

奶奶說再過兩天就不準出門了。

我不會眼睜睜地看著爸媽的兒子被人白白打一頓,此仇必報。櫻望著公路遠方,目光堅定,使勁蹬著自行車的踏板。

公路開始沿著河岸延伸,櫻和蓁來到一個鐵索橋前。橋離河面不高,卻很長,橋面鋪著厚厚的木板。櫻和蓁走上鐵索橋,橋開始晃動,走的很小心,櫻和蓁搖搖晃晃地走過又走回來,膽子逐漸大起來,開始在上面小跑,蓁十分高興。櫻和蓁坐在三分之一處的木橋板上,雙腳懸在空中,雙手抓住粗大的鋼絲繩,往後仰著頭看天空,天空一搖一晃的。蓁用望遠鏡看著遠方,前面就是鎮大街的房屋,腳下河岸邊是一長綹蘋果樹林,大部分蘋果已經紅了。

蓁放下望遠鏡不解地問:這些蘋果都紅了,為什麼我們家的那幾樹蘋果還是青的?

琪說:這些蘋果用催熟劑催紅的。

蓁問道:哪種蘋果好吃?

琪冷冷地說:你不知道嗎,我們都是這種蘋果。

蓁顯得有些茫然,雙手抓住鋼絲繩,突然大聲誦到:鋤禾日當午,汗滴禾下土。

誰知盤中餐,粒粒皆辛苦。

琪一陣大笑:哈哈哈。

蓁不解地說道:你笑什麼,那你背一首。

琪微微一笑側頭眉頭一揚對蓁說:背就背。千里鶯啼綠映紅,水村山郭酒旗風。

南朝四百八十寺,多少樓台煙雨中。

琪和蓁默默坐在鋼絲橋上,許久,姐弟倆起身往回走。琪走到橋頭回頭看蓁,他把望遠鏡栓在鋼絲繩上,慢慢走過來,望遠鏡隨著橋搖搖晃晃。

鐵索橋依舊在河上,只要回家,琪都會在上面走走,身體隨著橋晃晃悠悠。

那,第五個村或者第六個村也沒找到嗎?王總側頭看了一眼櫻時,微微一笑。

晚上,奶奶告訴姐弟倆,明天去吃親戚的結婚宴席,那地方正是上午去過的第一個村。宴席在飯店裡舉辦,吃飯時,姐弟倆突然發現了那個男人。姐弟倆耐心等到那個男人吃完飯,弟弟偷偷跟隨那個男人,找到了他的家。櫻時沒有接王總的話茬,繼續講著。這時,王總的電話響了。他起身拿起辦公桌上的手機,一個女人的聲音。

忙完了嗎?

沒呢,忙著呢,完事了給你電話。

好吧,別忘了啊。

嗯嗯,好好。

接著講,很勇敢的小姑娘啊。王總坐回椅子,食指和大拇指托住下巴。

找到仇人後,小姑娘從一個做摩托車修理的朋友那裡要了一瓶汽油,在一個月光很亮的晚上,她和弟弟到那個男人的家裡,將汽油澆到大門上,燒了那個男人的家。熊熊大火,二層樓的房子燒了一半。

真的嗎,這是真的嗎?這麼狠呀,一個小姑娘怎麼會有這麼強烈的仇恨心理?王總轉過身子,望著櫻時,似乎不敢相信這個結局。他的目光里儘是不可思議的驚訝:孩子嘛,都是天真可愛的呀,怎麼這麼兇狠?

真的,很多年後,那個小姑娘告訴我的。後來,聽說那個男人報警了,但沒有查出來。櫻時嘴角閃過一絲不易察覺的冷笑。討厭的瓜子,臭香水和雪茄煙的味道,混雜在一起,櫻時感到頭腦發脹,頭腦里的一貫的警惕也疲軟了,一點點坍塌開去。

琪和蓁騎到驛里村,在一座小橋前下車,推著車過橋,走到路邊那棵香椿樹下,樹後就是那個男人的家。將車靠在樹上。琪取出汽油瓶和一個打火機,蓁守在樹下。琪快速地走到屋檐下,站在靠近棚子的那道木門前,她朝大街兩邊望了望,沒有任何動靜。突然,她聽見從門裡傳來低低的小貓的喵喵叫聲,還有爪子撓門的聲音。琪蹲下身,仔細聽著,是兩隻小貓咪的叫聲,有兩隻貓在屋裡。琪站起身,沉吟了一會兒,她走進棚子,裡面放著一輛農用三輪車,一輛自行車,一些紙箱子等雜物,棚子的左邊是鄰居的房子外牆。琪擰開汽油瓶蓋子,將汽油灑在紙箱子等雜物上,瓶子放在上面,她掏出一張揉皺的紙和打火機,將紙點燃,扔在雜物上,雜物被點燃。

蓁掏出一張摺疊的畫,掛在樹枝上。紙上畫著一個淺藍色的內褲,綠色的兔子花紋,內褲上面是燃燒的紅色火焰。

琪點燃雜物後迅速跑開,站在樹下時,棚子里的火苗已經升的很高。琪和蓁騎著自行車,飛快地穿過驛里村,在村頭不遠處停下車,回望驛里村,不見任何動靜。天空的月亮,已經往西偏,公路上映著樹木莊稼的陰影,琪和蓁騎在那些陰影上,騎的很慢,並不著急趕路。

蓁不解地問道:老姐,你幹嘛燒棚子呀,不是說燒房子嗎?

琪說:那間屋子裡有兩隻小貓咪,不能把它們燒死。走吧,快回家。

櫻和蓁騎著自行車在月光照耀下的公路上慢慢行進。

琪抬頭望著夜空,情不自禁地大聲說:月亮真美。月落烏啼霜滿天,江楓漁火對愁眠。

姑蘇城外寒山寺,夜半鐘聲到客船。

高冷,雪妖和你很像呢,閨蜜說。櫻時養了一隻渾身雪白的貓,很是淘氣。

王總站起身,走到辦公桌前,屁股靠在桌子沿上,鬆開領帶解開一個紐扣,雙手抱胸,面對著櫻時。你們那裡的民風可真彪悍,不好惹呀!

彪悍倒也算不上,都是被逼出來的嘛,只能自己保護自己。

最好的保護就是強大自己,你強大了,就沒有人敢欺負你,這就是血淋淋的現實。王總總結性地說,目光閃著啟示的神情。

有一顆堅強的心的確重要。櫻時附和道。一個小孩子要怎麼強大呢,強大了才能不受凌辱,這是叢林邏輯啊。如果這樣,在叢林里,孩子們和如孩子們一樣弱勢的人們註定了成為砧板上的魚肉,你覺得自己已經很強大了嗎?櫻時望了一眼窗外,不覺中已是黃昏,屋裡黯淡下來,無聊感開始滋生,生硬的空氣正在摧殘自己的容顏。有人想用幼稚的擔水砍柴柴掃地式的經驗思想,誘導一個人必須面對所謂的現實,真是荒謬,一個人可以拿自己的屁股說話思考,那是他的自由,但不能因此麻醉、蠱惑別人也這樣說話、思考人生。

要強大就要有好的機會,機會並不是常有的,機會來了就要好好把握。公司最近要提拔培養一位主管,如果是你,在這樣的職位上,你準備怎麼作?王總眼睛直直地盯著櫻時說。眼神閃著時髦的色彩:狼性。

我,如果是我的話,首先堅定執行公司制定的的各項工作任務和計劃,保證順利完成既定目標。同時加強項目研發,積極培養人才。當然,這一切主要還是要領導的指導。

哈哈哈,說的好,說的好。王總啪啪地拍掌喝彩。嗯哼,悟性很高,一下子就說到了重點。那,你覺得自己有什麼優勢呢?

背光,他的面容模糊,五官像個面具。笑聲像個夜間的動物發出的,乾澀生硬,櫻時感到很不舒服,但卻像一股冷風吹醒昏沉的頭腦。這個職位所管理的項目,客戶三分之一來自法國,而我留學法國一年半,也懂法語,與這些客戶交流會比較順暢,我所學的專業也十分匹配。這就是我的優勢。當初我來公司時看重的就是公司有法國的業務。所以,我自信能夠勝任這個職位。

嗯哼,非常好,專業自信。今天就到此為止吧。走,一起去吃晚飯吧,我請客!王總自信滿滿地說。哎,給你說啊,齊天樂飯店的青蛙肉鮮美極了……

吃,吃飯呀……改天我請您吧,真對不起,王總。櫻時難為情地說到,她走到門邊,她是準備為他開門,她得做出一個下屬應有的禮節。

怎麼啦,剛才不是說的好好的嗎,你在擔心什麼,我們不是一直都很好嗎?王總轉身走到櫻時面前,伸出右手撫摸她的左耳和秀髮,動作輕柔自然,像個熟悉的戀人。

櫻時被這突然的舉動嚇的內心一陣顫抖,她沒動聲色,伸出左手撥開了那隻手。鎮定,鎮定,羞恥的怒火升騰了,櫻時感覺到了這個男人褲子里的笑聲。自己明明什麼也沒說,卻說已經說好了,陷阱真是高超。

我無力喜歡您,我尊重您。

那麼,人們就要動動腦筋了,不是每個人都能拯救她的夢想。

現在,還不到脫自己的衣服的時候,而我的衣褲只能自己脫。

那好,你就在自己的洞穴里過家家吧。我幫不了你,我是個很熱心的人。

你在惱怒,就這麼快露出自己的嘴臉嗎?一直以來,對你拋到我眼前的瀟洒,格調,奢華,能幹,才華,我無動於衷地表示自己的尊敬,你沒看到嗎?可你卻還是執意做一個獵人,我不是一條魚,從小就不是。他沒有再說什麼,如果他問,我真想告訴他這些。

櫻時挎著綉有一隻小狗的白色帆布包,狗狗瞪著一雙萌萌的大眼睛望著夜色籠罩的大街。她快步走出辦公大樓,在樓下深深吸了一口氣,頭腦像個發光的燈泡。夜晚復活了黑色的幸福,燈光努力照亮夜裡的人生,看清自己的慾望,光芒和慾望融為一體。她隱隱感到有些莫名的後怕,但是,她清楚今後自己將會有怎樣的境遇。她承認,當他撫摸耳輪時她感到一絲絲一閃而過的溫存,隨之她為這一絲溫存感到羞恥,進而惱怒。她也不知這惱怒從何而來,秉性如此嗎?也許他會在今後的工作中報復打壓,真是可惡至極,竟然用職位作誘餌,這對她來說簡直致命,她非常渴望得到那個職位,那是一個能夠釋放自己大部分才能,有效鍛煉自己的好平台。

為何是現在?櫻時的記憶開始高速運轉,不,應該至少有兩月之久,一有機會,他便有意無意地挑逗自己,摘走肩上的頭髮,替自己修改報告,送小禮物,身體輕輕碰觸……一樁樁一件件,她突然醒悟過來,在那些時候她的態度一直都呈現曖昧狀態,時常表現的很開心。我對他的種種殷勤所表現的無動於衷,是內心的,從沒在外表和行動上像剛才如此堅決的表明態度,是,自己的粗心和愚蠢給了他錯覺。懵懂中我以為他明白,其實他明白的是我模稜兩可通常隱含的曖昧暗示,而不是我內心的真正態度。我不懂男人的世界,他們信奉的追逐是怎樣的下作幸福。

為何是我,是這一次的職位機會,強力的權力感,讓他覺得自己的魅力可以讓自己妻子以外的女人分享,而且是一個與自己妻子美麗風格迥異的下屬,換個口味,可以一試的冒險?亦或者我是一塊自己無法開闢正在等待男人來開墾的荒地?何以那麼肯定,我就會乖乖就範,是我渾身散發著獵物的味道?難道是我無意中泄露了渴望在這茫茫人海的都市獲得成就的饑渴氣息,讓他嗅到?是的,一定是。是,打從那件事發生,自己矢志離開家鄉,在我心底一直吶喊著一個聲音:走出去,走出去。擁抱外面的世界,自我圍堵的種種的現實困境,投射在自我應激的現實行動中。哈哈,到頭來,卻掉入另一個大魚塘。

我不是無辜的,不再是……櫻時深深地嘆息,內心瀰漫著濕潤的濃濃霧靄。

櫻時坐在普通的網路車裡,窗外的大街,大樓,車輛,行人,路燈來回穿梭。如遊行在海中峽谷,所有巨大的樓房,豪華雄壯的轎車,如同海中的鯊魚,散發出無形的威壓氣息。恍恍惚惚令人目眩,光怪陸離的燈光和陰影交相輝映,反射在車玻璃上,臉上。櫻時掏出手機,告訴閨蜜自己一會兒就到醫院了。她去看望生病住院的閨蜜,買一束鮮花,一盒法式蛋糕,試著慰藉她。直到現在,閨蜜也說不清楚自己到底得了什麼病,什麼時候病的。算了,管她什麼病,反正我都得去看。

一星期的時間似乎不長不短,一個小輪迴。桌上的綠蘿又吐出幾片油綠新葉,嫩綠的葉片上反映著燈光的色彩,很嬌艷。過幾天就搬進新的單獨辦公室了,那裡很安靜,那裡窗外的視野更加開闊。周二,櫻時接到升職為主管的通知。她不清楚這其中是怎樣的考量,但她清楚,未來的路會走的更加艱苦,或許這才是真正的開始。多想享受曾今嚮往的愉悅,沒有,當她接到任命,內心很平靜,這讓她感到略略不安。不管如何,自己都會堅定面對。

理所當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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廣而告之

3月份開始,本平台和省級報紙副刊合作,推薦選發本平台優秀的人氣作品!每周一期

首期暫定元宵節前後出版。該報每期16版,全國公開發行。

推薦作品要求:

1、散文、小說、詩歌皆可。散文和小說1200字內,詩歌30行內。

2、題材不限,必須是正能量的作品。

3、閱讀量破500。

首屆「書林」杯文學徵文大賽徵文啟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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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本次大賽題材不限,小說、散文、詩歌皆可,同一作者參賽作品數量不限(可累計獲獎)

2、詩歌最短30行以上,可多首(不接受單首超短詩)。

3、散文作品和小說作品字數不限,發表與否不限。

4、本次大賽設一等獎一名,獎現金800元+證書;

二等獎兩名,各獎現金400元+證書;

三等獎四名,各獎現金100元+證書;

佳作獎若干名,頒發獲獎證書。

超過6000字的參賽作品(詩歌超過250行),頒發「特別榮譽獎」證書。

5、榮獲等級獎的作品全部推薦省級紙媒發表(小說散文必須2000字內,超過字數的換其他1500字內的作品發表,多首詩歌或組詩的選其一首30行內的推薦發表),寄樣報。

6、為了保證印數,獲獎作品入選《首屆書林杯文學徵文大賽獲獎作品集》需要訂書支持,一個頁碼訂書兩本,80元,具體需訂書冊數會預估。

7、所投來的作品通過初審後,即可辦理獲獎作品集訂閱手續,各獎項在過初審中全部產生。

8、通過初審的作品編號交評委(五位)打分,去掉一個最高分和一個最低分之後,按得分的總合分數排序,各獎項由高到低以此類推。

9、即日起開始徵稿,2018年3月20止。

2018.2.9

作家世界微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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