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的故鄉沒有大海
這是寫給2018年的開篇。
Waves That Rolled You Under - Young Summer
過年回了一次家,家在廣州。
廣州這座城市不靠近大海,一條珠江把城南城北分隔。
春節期間,在這裡打工的外地人不少都陸陸續續回了家,但又迎來不少遊客,這座以飲食文化聞名的城市還是有著相當的吸引力,加之在二月份就已經暖得讓人可以選擇短褲的天氣,這時候的廣州讓人格外喜歡。
和朋友聚會時覺得無聊,掏出手機翻看起上個月出外旅行的照片,發現自己拍了上百張錫切斯的海,從早上拍到了傍晚,大海彷彿是被海鷗在天空飛舞時掀起的風所翻湧起浪,忘記了自己已然回來很久。
錫切斯是巴塞羅那南部的海邊小城,從巴塞羅那sants車站搭火車到錫切斯只要半小時,途上最後的一小段鐵路是沿著海邊鋪過去的,所以車窗外是一望無垠的海,經過一個停泊了許多帆船的港口就到達了錫切斯的火車站了。
車站出來步行十分鐘就是海邊,海邊的一座教堂四周有許多白色的房子,基本看不見西班牙的國旗,卻而代之的是許多加泰羅尼亞的旗子,不少本地居民還組織起加泰羅尼亞獨立運動的籌款,不少人經過都會停下來買點他們手工做的織物和小點心。
海鷗的鳴叫聲被浪花衝擊礁石的聲音打碎,空氣里是淡淡的咸腥味,閉上眼睛也能感受到大海。當地的一家小電影院外面掛著《請以你的名字呼喚我》的電影海報,一天下來的許多場次都給了這部浪漫的愛情電影,錫切斯這座小城本來就居住了不少同志伴侶,這部電影在這裡的熱映顯得格外理所當然。
我走神了好一會兒,才發現聚會上的話題變成了老同學們的近況。說起某某某結婚了,某某當起了媽媽,我想起他們的模樣還是十年前穿著校服的一臉青澀,覺得有點不可思議。不過想想自己公司里來的新人們都要比我小上個至少三五年,老同學們結婚成家這件事好像變得比較容易接受。
除了聊起以前熟悉的人的近況,歸去來的話題也是大家最熱衷的話題之一。
朋友和家人們有意無意間也會打聽我是否有回來的意願,我沒有怎麼想就會下意識地回答「不回來啊」,說到底也談不上有什麼充分的理由。
就和三年前選擇去到上海工作也是這樣,沒有什麼非得要去的原因,就是想去而已。
正如我想看見的大海,哪怕在別人眼裡是司空見慣的景色,我也會保持著這份喜歡的心情。和朋友坐在一起時,會討論想成為什麼樣的人,想做成什麼樣的事情,以及想去看見的風景是什麼。
遇到不理解的部分,沒有人會喋喋不休地盤問,只是聆聽,並且尊重。
我認為,尊重就是很了不起的事情。因為理解是很難做到的,我們都無法沿著對方的人生再生活一次,去體會他們此時此刻的感受,但不能理解的時候,選擇尊重一定是對的,這會讓溝通這件事情變得有意義起來。
我想起在錫切斯時,和旅伴坐在海邊的一個小酒吧里,看著下午時分的陽光在海平面上閃爍,檸檬味道的啤酒讓酒精在稀釋的甜度里糅合了一點海風的清新。
我和他有一句沒一句地說著生活的細枝末節時,旁邊的桌子上坐著竊竊私語的兩個女人,其中一個向我們投來友好而曖昧的目光,興許在誤會我們是一對戀人。於是我索性往朋友那邊又坐過去一些,順勢在他肩上靠了一會,又偷偷給鄰桌的她打了個眼色,把她逗得笑了起來。
她們的旁邊是一個有點發福的男人,他的桌上是幾個早已喝完的瓶子,頭上架著太陽眼鏡,嘴上抽著薄荷煙。我看見他身後走過一對好看的同志情侶,一個身材魁梧,另一個則稍顯瘦削,他們在陽光下牽著手,迎面碰到一個正在遛狗的家庭,他們彼此打了個招呼,然後各自背道走去。
「我們也走吧,現在回巴塞羅那還來得及在晚飯以後看一場演出呢,」我一邊站起來收拾背囊和同伴示意離開,一邊和鄰桌的女人點頭道別,她舉了舉手中的啤酒朝我揮了下手,然後轉過頭繼續和身旁的朋友聊起天來。
就在那一刻,我知道我不可救藥地喜歡上錫切斯這個小城了。
年初六,有些人還在放假,有些人已經回到打拚的城市中,預備迎接新的一年的工作。
在廣州飛往上海的航班裡,午飯的魚肉里配了一小隻檸檬,沾著吃的時候讓我想起一個月前在錫切斯看過的天空,儘管此刻窗外的風景並不一致,卻給了我一樣的心情。
工作也好,度假也好,它們都是我生活的部分,離開一個地方,就勢必會回到另一個地方。
出發就是歸來,人生莫不如此。
- END -
photo credit - Will Wu; Evan Chan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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