醫生不會告訴你初一的班這樣值

最新 02-23

又是一年春節到，初一值班心情好。

開水頭孢板藍根，急症泡麵鴨油包。

原諒我下夜班語無倫次了

並非王大夫年年為了攢素材而選擇三十初一值班，真實情況是一、家在本市，二、年齡木大到可以不值班。承蒙兄弟姐妹照顧，能讓我早些值完班連休到假期結束。這裡謝過了。

年前我們一次同學聚會，大家興高采烈的談到了過年值班。有老師，有公務員，有各種各樣的工作，還有拍小視頻的居然也值班，這樣便有了一些共同的話題。在這舉國歡慶的日子裡，自己一個人躲在一個封閉的小屋裡看春晚，多凄涼啊。危險和辛苦到沒有，主要是空虛寂寞冷啊。旁邊的哥們拿胳膊肘碰我一下，你們當大夫的也要值班吧？是不是挺熱鬧？

熱鬧？何止是熱鬧，那可是相（xiang 2聲）當（dang 2聲）的熱鬧啊。

為啥？不就值個班嘛，誰大過年的跑醫院裡去啊。

確實是，沒有人沒事就往醫院跑，除了我們在醫院上班的。因此，不管平時，還是過節，人們總會得病，得了病就會去醫院，誰管你過節不過節呢。我給你講，你們過節值班，那叫守門放哨，敵人和我方大部隊都已經撤離了，你們就望個風好了。醫生值班怎麼形容呢？看過一個電影沒？《集結號》

過年安排醫生值班就像用一個桶來抽生死簽。敵人一波一波的湧來，而且更洶湧，因為其他小戰場已經封場了，十里八鄉的敵人都湧進了大醫院。抽了黑簽的同志，則要像集結號一樣頂住壓力，掩護大部隊先行撤離。頂不住也要頂，說你行你就行，不行也行。這場沒有硝煙的戰鬥，肉體是抗不到勝利的，完全靠堅韌的意志力。抗住，堅持住，再咬咬牙，再咬一咬，直到天際泛了魚肚白，新的一天即將開始。會有另一位同志，接過你手中的搶---總住院手機和交班本，簡單祝福幾句：

同志，我來接替你，辛苦了。

拍拍新同志的肩膀：不辛苦，是命苦，一宿沒合眼。看你的了，同志，我先撤了。

願人民不再承受痛苦，願我們不再受傷害，願急診不再打電話，願住院處不要再收病人。

瞄準自己的右眼，狠狠的來一拳，將思路拉回到2008年初一的早上。

7：40

照例，公交站牌無人，公交車無人。來到醫院對面的早市，平日里熱鬧非凡，一片早餐車，今日無人。

這是去年過年的照片。這對兩口子還出攤了。二院的老江湖應該都記得他們，他們的白吉饃加肉可有年頭了，光我在他家都吃了15年不止。肉、餅、豆腐、雞蛋都很入味，恰到好處的那麼美味。他家別看是個流動的小攤，出貨量奇大無比，那塊剁肉的案板，平均一年要換4塊，每次都是剁穿了不得不換。我猜迄今為止，他家白吉饃大概賣了100萬塊不止。儘管他們不是西安人，但是他們對於白吉饃的理解，大概超過了白吉饃本身對自己的理解。然而，今年的初一，他們沒有來，我很失落，希望一切安好。看著空蕩蕩的街道，物是人非。

單位門口居然沒有堵車，門診居然沒有排隊，停車場居然有空位，一切似乎不那麼一樣了。

從急診穿過。嗯，我想多了。其實一切一樣，唯一不一樣的就是我又老了一歲。是不是菜市場的那撥人來了急診大廳擺攤了？看不見醫生，看不見護士，看不見車，看不見桌子，哪都是病人，哪都是輸液架子。亂糟糟，嗚攘攘，腦子一下就炸了。

7：50

趕緊回科接班。師妹看上去很矍鑠，兩個眼睛炯炯有神，身子骨也很硬朗，精神還算飽滿，腰沒有駝，步子也邁的開。我。。。。一陣心酸，師妹抬眼看到了我，說：你來了。

師妹，我來接替你，辛苦了。

她拍拍我的肩膀：不辛苦，是命苦，一宿沒合眼。看你的了，師兄，我先撤了。

啊，你不陪師兄多待會么？

拉倒吧，都累吐了。趕緊接班，回見！

走了。

8：10

今年的流感特別厲害。似乎每次感冒都有我。一般流感來臨的順序是，我先得，因為我在醫院，接觸的人和流感病毒比較頻繁；然後是孩子得，然後是爺爺姥爺得，然後是媽媽得，然後是奶奶，姥姥得。輪完一圈，可能再來一圈，今年就輪了3圈，家裡都成流感病房了。當醫生還是有優勢的，就是自己得病了不會相信游醫野葯。總會找到恰當的處理方式，爬出保健品的坑。醫生也是人，也是肉長的，2017年年底開始算的話，應該是第四次感冒了。

上班就要有個上班的樣子。準備好藥物和衛生紙，對自己喊一聲，來吧。

急症，查房，急症，查房。查房，急症，查房，急症。

10：00

急診的一個老大娘慈眉善目的看著我說，小夥子真辛苦，值了一晚上班了吧，醫生不容易啊。

我苦笑，再苦笑。終究沒有說什麼。

一是，我感冒鬧的卻是看上去有些邋遢，這也正常，當醫生的哪有不邋遢的。如果翹著蘭花指就把活幹了，我也能安安靜靜的做一個美男子。大娘，我今天早上剛接班不到兩個小時，看上去真的就已經像幹了一宿的么？

二是，如果您老人家真的心疼我。那咱就別眼眉瘙癢6個月，加重3個月。選擇初一早上10點掛急症看成不？正是因為醫療服務的不規範，才造就了這樣的怪胎。一方面，醫療資源分配不均，一方面又強調服務質量。慢性瘙癢，青春痘，酒渣鼻，尖銳濕疣，梅毒，色素痣都來看急症。急診大廳一堆捂著肚子，腦袋嘩嘩流血，閉著眼晃悠的病人排著長龍隊。到底是誰傷害了誰？

12：00

每年急診都有新感受。今年的皮膚科的急症我倒是體會到了年味，親情味，鄉愁味。以前過年都是拉著媽去逛廟會，放炮，包餃子；現在城市化進程加快，廟會木有了，放炮不讓了，包餃子年輕人也快忘了。看見半年沒見的親娘，仔細打量，哎呀娘，您臉上這怎麼有塊癬，怎麼不去看？再忙也要照顧好身體不是！走，我帶您看病去。

急診！快找人給我娘看看。還要辦卡？急診號還30，這麼貴！沒事，我不差錢，叫大夫吧。

老人家，您臉上這塊紅斑鱗屑有年頭了吧？

可不，癢了10好幾年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