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有什麼資格嘲笑別人
「我怕我最終會變成我最討厭的樣子。」綿說這話的時候,醉的一塌糊塗,吐著酒氣,含糊不清的說詞里充滿著迷惘和患得患失。
剛出校門的綿,已經忘了這是第幾次在酒桌上喝多了。那個曾經十分厭惡這杯中物的大男孩,在無數次身不由己的酒局裡,漸漸的和曾經理想中的自己漸行漸遠。只有在醉眼迷濛的時候還念念不忘自己的初心和夙願。
綿和大多數普通的大學生一樣,大學畢業就找了一份差不多的工作,開始了自己養活自己的生活。只是,和很多初入社會的年輕人不同,綿身上背負的不僅僅是自己的生活,還有家庭的重負。
綿還有一個妹妹,正在讀高中。兒女雙全的家庭也曾讓很多人羨慕不已。可是隨著父親的逝去,母親的垮掉,這個曾經幸福不已的家庭也漸漸被悲傷籠罩。綿在親友的幫助下終於順利的念完了大學,靠著父親的撫恤金,最初家裡的日子也不算難熬。但隨著綿的畢業,父親撫恤金的告罄,家裡又重新陷入了困窘之中。
綿已經畢業工作,自然不能再靠親友的接濟。於是,家庭的重擔就不可避免的落在了初入職場的綿身上。
家裡的生活費,妹妹的學費,還有自己的生活,這一切壓的綿快喘不過氣來。
綿也曾是一個高傲輕狂的傲嬌青年,彼時意氣風發,常與人一爭高下,計較短長。爽朗開懷的笑容讓人看不出他身上曾經的變故。那時的綿是驕傲而又自信的。他敬佩的是陶淵明不為五斗米折腰的氣節,推崇的是文天祥寧死不降金人的氣魄,羨慕的是嵇康放蕩不羈的洒脫。這個愛看士兵突擊,愛看武俠小說的青年,心裡一直住著一個英雄。單純而又執拗。
很多人都說現實殘酷,所以綿從高中開始就不斷有人跟他說,孩子,現實一點,你做的那些夢太不切實際了。為人處世,總得圓滑世故一些才好,才不會摔跤。
綿說,我不願意改變,至少現在還不願意,若是改變了,那麼缺失了的那塊兒心,總覺得很空很難受,不如現在這樣來的舒服,等以後撞得頭破血流再說吧。不撞一次南牆就改變了,這樣多沒意思。
而現如今的綿,終於低下了他驕傲的頭顱,他說著違心的話,做著違心的事,奉承著自己看不慣的上級,忍受著對方的挑剔和指責。只為了那微薄的薪水能多一些,為了母親和妹妹能輕鬆一些。
談戀愛對於綿來說,是一個奢侈的不能再奢侈的東西。綿也有心動的女生,她活潑,可愛,溫柔,又善解人意,她擁有綿所喜歡的一切特質。可綿只敢遠遠注視著她,不敢打擾。他說,現在的他,不配擁有愛情。
綿終於活成了我們年少時最不屑一顧的人,對上級阿諛奉承,對同事世故圓滑,人人都說他處事周到,客氣知禮,卻少了些少年的銳氣和朝氣。
想起了巴金筆下的覺新,那個曾經和自己弟弟們一樣,對新時代新思想充滿著想像的大哥,那個對未來充滿著無數幻想的青年,那個也曾意氣風發,風華正茂的恰同學少年,最後卻生生的被生活,被家庭,被長輩,被周圍的倫理道德給逼成了一塊空洞的木頭。最後的最後,他連自己心愛的妻子也沒能保住。
綿的結局,我們誰都不知道,今年的同學會,也沒有綿的身影。同學們對於綿的境遇也有所了解,有的人感嘆,有的人同情,還有的人不屑。席間,那個不屑的人對於綿的遭遇大言不慚的說,他當初不是那麼高傲的嗎?現在不也跟個孫子一樣嘛!
同學們沒有接這個人的話,大家都知道,這個人從一出生就抓了一手好牌,畢業後就進了親爹的公司,狂妄愚蠢也無人敢惹。
而大多數人都是普普通通的奮鬥者,出身社會的不易自然也有所體會。每個人都覺得犯不上為了一個不相干的綿而與他起衝突,所以,所有人都選擇了沉默。
綿聽說這個插曲的時候,神色平靜的不似正常人,他一如既往地笑笑說,那有啥,同學間開開玩笑也正常嘛。只是他的拳頭握緊了好久都無法鬆開。
綿也曾是個意氣風發的少年,也曾雄心勃勃的想要闖出一番自己的事業,只是生活的重壓之下,讓他不得不屈服。
這個世界,有時候就是這麼沒道理。大多數人都無法活成自己想要的樣子,大多都在現實面前變了形,走了樣。
我們都曾有過年少輕狂,意氣風發的時候。每當回首,總會忍不住感慨,那是一段何其幸福的時光。我們都曾在半夜裡縱酒高歌,唱一曲人生理想,壯志未酬。我們都曾在日記本里寫下自己的豪情壯志,書寫我們未來最想要的人生。我們都曾與好友侃侃而談,不害臊的嬉笑怒罵,許下以後同甘苦共患難的誓言。
只是酒醒了,夢也醒了,那些回不去的年少時光終究只能隨流水東去。
我們每個人都像是一艘在風雨中飄搖前進的小船,沒有誰能一直纖塵不染,不惹一點塵埃。我們沒資格去嘲笑那些支離破碎,或者滿身泥濘的小船,因為他們經歷的風雨更大,也不曾有人為他們保駕護航。
或許我們唯一能做的,就是把握此心而已。
就像綿緊握不放的拳頭,我想,他的初心,他一直沒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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