城市記憶·澄子
城市記憶
故土的引力
● 澄 子
謝志高老師在汕創作中國畫《工匠》 澄子/攝
南海邊的汕頭，冬天總是姍姍來遲，12月下旬總算進入冬季。此時，謝志高老師從北京回到老家，在他的寓所兼畫室，開始了一幅大畫的創作。從白紙上剛出現幾根炭筆線條，到整件作品的完成，我有幸幾次參觀畫室，不僅感受到創作的進程，也在咖啡香飄蕩的輕鬆聊天中，深切體味到畫家深沉的故土情結。
在外度過一個甲子的謝志高老師，家鄉於他卻沒有陌生感，只有如魚得水般的熟稔和愈來愈濃的情懷。幾年前謝老師乾脆在家鄉購置了房子，一有時間就飛回汕頭，哪怕只住上十天半月，吃一吃永不厭倦的家鄉菜，到童年熟悉的海邊散散步，和畫友聊聊天，自己開車到處跑跑看看，樂此而不疲。
謝志高老師的作品
這些不禁使我感到好奇。一個人在上海出生，6歲才跟隨父母回到汕頭，在家鄉僅僅度過十年光陰，便考取廣州美術學院附中赴省城讀書，美院畢業後到北方工作，從此離開故土六十載。而在家鄉的短短十年，卻使這個少年留下如此深刻印象，幾十年不曾忘懷，一有機會就投入故鄉懷抱。謝老師談起童年往事總是興緻勃勃，如數家珍。
解放前夕，謝家從上海舉家回鄉。謝老師當時已讀一年級，考試全班第一，班主任是個年輕的女老師，她特別擔心這個聰慧的小朋友回到潮汕鄉村小學就讀的後果。不久，有遠見的父親怕耽誤孩子的學業，果斷率全家離開潮陽到汕頭定居，一家子租住在永泰路，孩子們就讀商平小學。我上世紀70年代曾聽母親說過，當年她們學校有個愛畫畫的學生叫謝志高，現在已是中國的大畫家了，這使正在自學畫畫的我十分崇拜。後來我也見過謝老師的母親，老人家談了謝老師兒時愛畫畫的逸事，比如有次大人帶他上街，看到馬路上警察指揮交通的動作很奇特，大感興趣，回家立馬畫了下來，那誇張的動作和大蓋帽惟妙惟肖。上初中後，謝老師已畫起連環畫了，和高兩屆的魏照濤校友合作了《送食盒》，在《工農兵》上發表。那天他講了稿費的故事。第一次拿到稿費，兩人喜不自勝，平分後還剩一元錢，於是跑到西天巷吃蚝烙，一塊錢是豪華的一大盤。謝老師憶起童年趣事時樂不可支，沉浸在當年快樂的情境里。我想，正是第一次用勞動所得享用蚝烙，才會顯得特別美味，潮汕美食的印象從此留在心裡，哪怕走遍中國仍然忘不了，成了鄉愁中堅強的元素之一。
謝志高老師的作品
我還好奇謝老師對開車的熱愛。聊到開車的話題時，謝老師笑著說，是在美國給逼出來的。上世紀90年代初在美國講學，他住的地方几乎是人跡罕至，每次買生活用品之類都要朋友開車接送，非常麻煩，於是謝老師決定學車考駕照。如今每次回汕，謝老師經常駕車外出，不管高速公路長途駕駛還是到鄉村海島，皆遊刃有餘。我始終沒把謝老師當作老畫家，從他整天站著畫畫和開車的狀態看，與年輕人無異。他在汕頭時開車帶著同為著名畫家的夫人宋雅麗老師出遊，到老市區到東海岸，到達濠到南澳，憑藉導航系統暢行無阻。他甚至專為尋覓美食而去，他知道汕頭魚粥哪一家最好吃，潮汕朥餅哪一家最正宗，這些位於老市區某個角落的小店，根本難不倒他。和宋老師聊天中，我們還了解到謝老師另一個愛好，他喜歡看球，但不像別人那樣熱衷某一球類，而是大球小球照收無誤。謝老師曾自謙是個墨守成規的人，缺乏浪漫色彩，據我看來，他專註於藝術之餘，生活是豐富多彩的，表面嚴肅的謝老師其實是個有趣的人。
謝志高老師的作品
我發現謝老師身上有「老上海」的味道，從煮咖啡的習慣上可見一斑，或許是幼年時的生活氛圍留下的深刻影響。若是晚上到謝老師家拜訪，大家圍著那張碩大的原木桌子聊天，一杯咖啡之外必有零食，好玩的是，謝老師會用一張帶有墨跡的宣紙來放果殼，有時是題字之類的書法，說是寫壞了，正好利用。謝老師說沒有客人的晚上他主要看電視看書和記日記。謝老師喜歡寫東西，想起上世紀90年代，他為汕頭日報寫過不少系列文章，很有見地和分量，無論對專業畫家還是愛好美術的讀者，讀之都會有收穫。謝老師1978年考取中央美院研究生並在畢業後留校任教之前，是河北美術出版社的資深編輯，上世紀90年代我在汕頭特區晚報編輯「藝之林」美術版時，得到過他的鼓勵和支持，而更早在80年代時，我出差經北京，也曾帶著我的現代剪紙前去請教，多年後謝老師在給我畫冊作序時，肯定我的大膽嘗試，提到文化和生活積累、傳統工具和民藝手段以及現代意識的有機結合的重要性。謝老師無論在我的畫展上或看我的近作，都提了中肯的意見和建議，使我獲益匪淺。
謝志高老師的作品
在謝志高宋雅麗兩位老師回京前晚，我看到了作品《工匠》的全貌，這是用3張六尺整紙拼起來的大畫，從落墨之日起連續畫了12天，是為今年3月在中國美術館舉辦的中國畫學會的展覽而準備的。這件作品展現的是造船工人的勞動場面，畫面的幾組人物各司其職，專註而投入，令人想起去年以來耳熟能詳的四個字。十年前謝老師曾到廣州造船廠深入生活，接觸工程技術人員和工人師傅，畫了大量速寫，根據素材創作了作品《鑄造輝煌》，十年後的今天，謝老師又精力旺盛地進入二度創作，可見他對中國工匠有著深厚的感情，這與他一貫提倡中國人物畫要表現老百姓的勞動和生活的理念是一致的。上世紀80年代，謝老師曾以茅盾的小說《春蠶》創作了40幅國畫連環畫，生動刻畫了20世紀30年代江南鄉村農民的苦難生活和悲慘命運，曾轟動中國美術界。如今，作為中國國家畫院專業畫家、中國畫學會副會長的他，76歲高齡仍然孜孜以求地在現代人物畫領域裡耕耘，很多創作都是國家重要任務，從他身上，我們感受到了真誠的情感和認真、嚴謹、堅持的工匠精神，令人敬佩。
謝志高老師的作品
當我在電腦前寫這篇小文時，北京的謝志高老師想必已經把大作送去裝裱了，或許他又開始了新的創作，在汕頭時，我還看到過他的另一幅作品的草圖，是長達8米的作品，未來題目定為《靖難之役》，是專門為北京市文史館創作的。我想，當這件作品完成之時將是春暖花開的季節，謝老師又將登上南下的飛機，向他的故鄉深情地飛來……
謝志高老師的作品
文|澄子
圖|澄子 部分來自網路
編|悠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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