索女士：被遺忘的玫瑰

被遺忘的玫瑰

放假前一天是臘月二十九，也是情人節。我到單位堅守崗位，而同事都提前趕回家過年，樓幾乎空了。同一樓層只有我們三個人在，因為是情人節，樓層里唯一一位有心的男士買了兩枝紅玫瑰分別送給我們兩個女生每人一枝。我把花插在工位筆筒里，原本異常安靜而枯燥的清晨，空氣中突然蹦出一隻小精靈，旋轉跳躍，讓人目不轉睛。

總歸是到了喜歡鮮花的年齡，每隔一陣子下班路過天橋，便會從擺攤兒售賣鮮花的阿姨那裡選一束最新鮮的帶回家插在花瓶里。好像只要有鮮花的點綴，房間里便有了靈氣，充滿勃勃生機。回家拆開鮮花的包裝，修剪、插瓶、換水，總是帶著愛意希望它們可以停駐容顏。

愛小雛菊的旺盛挺拔，愛洋桔梗的溫柔淡雅，愛茉莉花的芬芳四溢，愛玫瑰的冷艷孤傲，愛繡球的清新脫俗，愛棉花的永不凋零，更愛它們不曾屬於誰，只向你展示它們一期的絢麗。插在瓶子里的鮮花，只待盛放一剎的美好，水分不足以讓僅剩斷枝維持生命的花朵一直綻放，也鮮有新的枝椏釋放新生，每當看到有花乾枯，心裡都會黯淡一下。因此有一陣子迷戀上永生花，在化學成分的作用下，花朵仍舊可以維持最美的模樣，永不敗落。我自己買來材料製作花盒和花球裝飾物，將人類嚮往美好永駐的願望，寄托在一朵朵嬌嫩的小花上，放在一個個容器內。雖美，但細忖卻又像鮮花的葬禮。容顏不衰老、芳華不褪盡，多麼奢侈的執念，人類無法自我實現的慾望，鮮花卻可以做到，只是這樣的永恆，卻少了生氣，僅殘一副沒有魂魄的軀殼，成了沒有氣節的標本。

開工來單位的路上，突然想起放假前那枝花因我急著趕飛機忘了處理，還在工位筆筒里插著，想著來了要丟掉它。進辦公室第一件事就是拿起那枝已經乾枯的紅玫瑰，而拿近一看，低垂的花朵，花瓣的伸展一如綻放時的姿態，也並未褪去披掛一身的血紅色，花團仍舊飽滿，枝幹依舊挺拔，甚至花葉都在向上伸展。我想起了曾經養過的薄荷，忘了澆水的日子，滿盆的薄荷葉都繾綣一灘，死灰般凄涼。我沒有這樣觀察過一枝幹花，這枝帶刺的玫瑰，讓我想起了《小王子》的那枝玫瑰，遙遠的B612星球，小王子用心澆灌的玫瑰，那枝會流淚的玫瑰，那枝小王子最愛的玫瑰，那枝刺傷了小王子的玫瑰。玫瑰是多麼驕傲的存在，渾身插著尖銳的刺，帶著生人勿近的防備，而此刻它低垂著臉，只像是在打盹休憩，彷彿隨時會揚起頭亭亭玉立，伸展柔軟的花瓣，抖擻嬌嫩的花蕊，而後仍以孤傲示人，不討好、不乞憐、不故作矯揉，恰似靈魂從未飄離。生命不朽，凍顏與爾，美得讓人痴迷。

牡丹富態華貴，虞美人單薄呆板，芍藥艷麗錦簇，這些適合在公園觀賞的花卉， 搖曳生姿，盡待人吹捧和讚歎，讓人憐愛不起來，也難讓我為哪一朵花駐足。花不爭艷，不迎合，卻也美艷動人，這才是我愛花的真諦。

被遺忘的玫瑰，請你繼續安靜地入眠，就陪我在這裡吧。那些驕傲過的、寂寞著的、消逝掉的，都存在時間的魔盒裡，鐫刻在歲月里。而你，依然是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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