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的祖先是這樣來山東的
關於祖先來山東的幾個設想
文：辛夷
圖：網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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六七百年前，我的祖先到達了山東這片土地上。
關於那天的天氣我們已經無從得知，關於他們從山西迢迢而來的原因猶是霧中看花——史書上記載是朱棣叛亂殺光了中原地區的人民，也有記載說是黃河改道人民四處奔逃，也有人說是刀槍入庫，兵卒們自墾自足，無論是什麼原因，這裡的原住民的確是沒有了，他們終究是來了。
我們暫且說是因為朱棣的緣故吧，興許當時官府發了一條命令，先是客套一番，誇誇山西人民自古富庶自覺，山東去吧，那裡有更廣闊的天地等待你們施展拳腳。
這種文案宣傳水平很差，估計吸引不了多少民眾。鑒於山東地區官本位思想嚴重，公務員最牛逼自是祖上傳承至今的名言，當時朝廷里肯定有人獻策，文案應該如下所述：
「到山東，有官做，大槐樹前請集合。」
我的祖先當時多少歲族譜上沒有記載，有沒有家眷也沒有記錄在冊，窮苦人家並非顯赫，能留下名字已經算是很不錯。我們假設他當年二十多歲剛冒頭，內心沒有什麼躁動，死氣沉沉地看到老爹給地主家打著長工，心想著自己這一輩子也是如此，只不過主人換成了地主家的兒子，反反覆復，他甚至連兒子的命運都想好了。
有人說了，二十多歲應該都是很有躁動的，有夢想，有幹勁兒的。問問題你也得講究邏輯，你這是站在我們現代人的視角上看問題，這是不對的。我的家譜上記載，我們直到上面三輩還都是農民，沒上過學的的人大多都是如此，而讀書在那時候是有錢人家的特權。這些人生活比眼神還要空洞，關於衝動與幹勁，那是對於放牛鋤田上的，對於其他，那是斷斷不敢想的。其實現在有很多上過學的孩子也是如此，除了對錢有些精神以外，對於生活也是死氣沉沉，把學歷當文化沾沾自喜，口口聲聲成功成功，說白了也就是為賺點錢擋個遮羞布嘛，這種所謂「有文化」且恬不知恥的人大有人在呢。
這個命令一下來，像我的祖先如此老實憨厚沒思想的孩子，第一個雀躍起來的肯定不是他，而是他的老爹。畢竟認為公務員好的，都是我們的父輩。這樣的現代邏輯按在上面貌似也合情合理。他肯定拉著我的祖先一把鼻涕一把淚，先是傾訴地主家的無情，再是抨擊社會的殘忍，直到最後再說出本次談話的重點——孩子，去山東，當官，光宗耀祖！鐵飯碗！
我的祖先當時興許支支吾吾，不理解為什麼公務員這麼好。老爹也說不出來，因為別人都是這樣說，乾脆直接發怒一堆竹板炒肉，不去綁著你也得去，人生大事由不得你！說罷，親戚鄰居如同走馬燈一般來回登場。興許是因為逼迫，也興許是為了父親面子直接順從，總之，在我們這個假設的環境里，我的祖先是十分不情願的。
背井離鄉不說，中原地區黃河多泛濫，且不論這麼多人是否都能做官光耀門楣，能不能吃飽回來還是個大事。沒辦法，七大姑八大姨恨不得都跳出來掐死自己，即使不被餓死，在家或許也被口水噴死了。
去年的時候我突發奇想，在想我死後會是什麼樣子。想來想去，繞不過一個很重要的東西——遺書。像我這種窮酸人，是沒有金聖嘆先生臨刑前的瀟洒，必定長篇大論交代身後事，後來一想，自己活了才二十多年，未婚未育事業未成，有什麼身後事可講，除了讓我爹媽幫把未還清的信用卡還還，給我燒幾本王小波的書就很開心了，如果有條件，給我做一張雙笙的CD專輯燒過來也可以。不過我想，這二十多年他們沒怎麼聽過我的意見，也沒有尊重過我的隱私與喜好，所有的要求都是意淫而已。
我的祖先如何到達的山東這不重要，重要的是他終於尊崇家人的願望，來到了山東做他的公務員。族譜上記載，他也沒有做什麼官，關於做官的憧憬，正如普通家庭的長輩尊敬孩子的意願一般，都是他媽的空談。
2
剛剛說到我祖先來山東，興許有種種原因，無論什麼原因，是當時的原住民都沒了，朝廷只好從祖國大地上往中原遷人丁，恰好我的祖先是山西這一隻。
據史書上說，那些從山西大槐樹遷徙過來的人口，在路上挨了不少鞭打，一根大麻繩長二十多米，一根繩上串了幾十個人，像一群剛被抓的螞蚱，前面有官兵拉扯著，浸了油的黑鞭子誰走得慢抽誰。咱們山東人土話，上廁所不叫上廁所，叫」解手「，這就是咱們祖上傳下來的術語，官爺麻煩給解開個手，我方便一下，這是由來。
現在望回去，不知道哪根螞蚱繩上拴著我的祖先與他的妻子，假設這次他做過地主兒子家的陪讀，識字有些文化，他的眼神里興許充滿著光亮。恰好此時朝廷有公文派發下來，官爺們字識的不多，吼兩嗓子誰認識字，我的祖先站出來，官爺，我識字。
從此待遇也不一樣，不捆不綁不虐待了，官爺吃什麼他吃什麼，都當個寶供著。因為我祖先識字，每次到來的公文都是他第一個過眼誦讀，由於這個押人小隊最貫徹朝廷命令，最後還被朝廷評為」優秀押人小隊「，這是後話了。
祖先在我這個年紀的時候興許還在山西，他娶了隔壁村子的小花，小花長的不怎麼好看，有幾粒雀斑，話也不多，對公婆孝敬，家務事麻利，丈夫讀字她興許不懂，但她懂得點上一盞燈。丈夫興緻起來會讀一段佳句，她把縫被褥的線頭咬斷，也會跟著嘿嘿傻笑。
祖先興許也會迷茫，他總是在想未來是什麼樣，像老爹一樣面朝黃土背朝天一輩子？祖祖輩輩都是這樣嗎？所以朝廷公告第一次下來的時候，他應該是第一個跳起來的，他渴望一展拳腳，渴望去塑造天地。鑒於第一次公告沒有做公務員這個前提，他的老爹必定會攔截他，出動七大姑八大姨，可勁兒的貶低他，你有個屁本事，別以為認識幾個字就覺得自己了不起，你爹種地，你爺爺種地，你祖輩都是種地的，你還把自己當鳳凰了。
而我的祖先應該有他堅定的信仰，從某個夜晚，拉著小花逃離洪洞縣。
小花也不介意，包裹里夾著給丈夫做的新鞋，愛的人在旁邊呢，她受不了委屈，她有她的勇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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辛夷/Sagittarius/原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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