許三多還是被成才領導了
先來兩記安利
賀歲電影市場,我為兩部片子貢獻了票房,《紅海行動》和《唐人街探案2》。
兩部電影都堪稱國產同類型影片中的精品。
《紅海行動》,或者還可以把「國產」兩字去掉,算是同類型電影中的精品了。國產、軍事題材、撤僑事件、主旋律,有這幾個標籤,本來我是不想看的,但被爆棚的口碑吸引,去了家破舊的電影院一刷,看完之後,不僅想二刷,還想祭出IMAX神聖的一票。
與《紅海行動》的高口碑相比,《唐人街探案2》在豆瓣上則有很多批評的聲音。
攻擊類型大概有兩種。
一種來自隔壁爛片氣質撲面而來的《西遊記之女兒國》,主要攻擊方向是導演陳思誠的人品,這種評論就影評而言,不值一曬;
另外一種來自真正的推理達人,他們在找劇中推理過程的Bug,甚至替編劇做起世界搭建,衍生出關於Q是誰的種種猜想和推論。
這兩種負面評價,拉低了整體評分,但其實反向印證了《唐人街探案2》的成功。
隔壁的嫉妒只能說明技不如人;
達人的分析,則說明此片至少可以讓推理界認真對待。而以往,國產的懸疑推理基本和搞笑片是同義詞。
「唐探」系列從第一部起,就展露出搭建本土推理IP的野心,從劇情設置,到拍攝調度,是把觀眾當成「聰明人」去認真對待的。每步推理,每個反轉都有豐富的細節堆積和支撐,演員(寶強除外)們也都很認真對待,
「唐探」第一部,我真的是從頭到尾忍受著王寶強的聒噪,但由於劇情工整,推理紮實,昊然弟弟、子楓妹妹,粵明叔叔都出彩,所以能夠堅持看完。
《唐人街探案》中,張子楓小朋友這一笑嚇出了很多叔叔阿姨的隔夜翔
「唐探」第二部,我居然接受了王寶強唐仁的人設,當然並不是因為寶強演技進步了,而是唐人街探案真的形成了自己的推理宇宙,每一個人物都因此活了起來。
羅伯特·麥基說:故事的結構和人物是互相連鎖的。當故事發生的那個宇宙搭建完畢,真實可信,與觀眾建立了契約時,其中的人物就會自然獲得生命,就像耶和華向亞當鼻孔里吹的那口生氣,這個人會活動起來。
而「唐探」這個宇宙的上帝,從編劇到導演,都是陳思誠。
再來一記回憶殺
導演有一個基本功,就是選角,為角色尋找合適的演員。
選到極致時,兩個平行宇宙會交融,角色和演員的生命碰撞,迸發出一道耀眼的弧光。
譬如林黛玉和陳曉旭、程蝶衣和張國榮。
內地導演中,康洪雷的選角功力不容小覷,他的代表作叫《士兵突擊》。
當時,有兩個演員都想演許三多,一個是陳思誠,一個是張譯。
後來陳思誠演了成才,張譯演了史今。
當年,康洪雷拒絕了陳思誠演許三多的請求,說:整個劇組數你最活泛,你能演三多?
事實證明了康洪雷眼光的老道毒辣。
中央戲劇學院畢業的陳思誠,精緻的眼神,圓融的臉蛋,狡黠的梨渦,把「聰明」人成才演活了。
看《士兵突擊》時,我對每一個角色都有代入感,唯一無法代入的就是許三多。因為他不像實存中的人,王寶強虛浮的演繹更使角色缺乏真實的質感。
但有一天,我把許三多和成才看成一體兩面時,才恍然大悟。
這部片子,原來一直是雙男主。
成才,是隱形的主角,如果沒有他,許三多的形象是立不起來的。
成才鋒芒畢露、患得患失的聰明導致的失敗,搭建 起了那部劇的世界觀和價值取向,這樣,三多混沌圓融的智慧,一連串的成功才顯得可信,才能說服觀眾。
可能世界上並沒有許三多這一號人物,他只是我們普遍缺失的一種精神,當他成為一種精神象徵,在成才身上生根時,故事才落了地,整個劇情才接成閉環。
成才和許三多,一個八面玲瓏,一個渾沌如初,正如伍六一那句經典台詞:一個精得像鬼,一個笨得像豬。
成才是技,三多是道;成才是利刃,三多是重劍無鋒;成才鋒芒畢露,所向披靡,三多圓融安詳,讓人無從對他下手。
這是一個高明的隱筆,就像釵黛合一,取經的師徒四人合一一樣,三多和成才也是合一的。
五班,黃沙中的那條路,是一個暗喻,一個象徵。三多的渾沌執拗,能築出一條沒人相信能完成的人生路。
而成才的路則遠比三多的長。你很難評價他的好壞,就像他經常一邊黯然神傷,一邊還能露出甜甜的酒窩一樣,表情曖昧,心思複雜。
其實,他複雜么?他遠比三多容易理解。他想出人頭地,想做狙擊手,想通過一些直接的手段來實現目的,他不渾沌,他很清晰,可是,他沒有得道。
這就是從成才到袁朗,中間一個最重要的環節——「得道」。
成才最後是真的成材了。在草原五班,他跟鋼七連的老戰友們比武,別人都嚴陣以待,他卻將那把「骨折」的槍斜斜拎起,眼神向下,滿目空空,蒼茫的黃沙中,我看到了一個渾沌的成才,一個「得道」的成才,一個袁朗的雛形。
百發百中。
他回來了,他認錯了,他的酒窩不再狡猾,而是簡單真誠。他在高城懷裡痛苦失聲。
這個歸隊儀式在我看來,是《士兵突擊》最華彩的段落,雙男主在精神層面的分歧,通過不同形式的探索,最終合一了。
雞血湯一碗
在《士兵突擊》的結尾,袁朗在船上對成才說:
「成才,你知道我年青時最象你們三個中的誰嗎?象你,別驚訝。比吳哲更專心,比許三多更知道自己要什麼,比他們都要理智,當有一天能看破自己狹隘的天地時,就會做一個有用的人,但不一定是可愛的人。路很長,比許三多還要長,你會比許三多更多迷茫。」
笨人通過努力戰勝聰明人,這樣的事情大多出現在雞湯和影視劇中。
現實則 是,聰明人往往更努力。
而笨人就算肯努力,也特別容易拼錯方向,還需要聰明人的點撥和助攻。
現實還包括,聰明人變努力一點很容易,笨人想變聰明一點,卻很難。
所以,許三多再拼,運氣好時,也最多成為兵王。將領的人選,只能在成才們中間遴選。
成才最終領導了三多
真正的上帝,比一切編劇都高明。
與許三多和成才相比,王寶強和陳思誠的人生故事相映成趣。
大家都愛符號化的王寶強,但我卻一直更關注更加真實的陳思誠。
《士兵突擊》後,我幾乎看了主創們所有相關的訪談。
王寶強很少參與,他不善言辭,缺少積澱,這樣的弱點在訪談和真人秀里很容易暴露。
主持人的問題都集中在那些華彩高亢的人物,尤其是張譯、吳哲、袁朗,很少有人關注成才,角色把演員帶累了。
但陳思誠坐在角落裡的笑容,依然像成才一樣狡黠,而他比成才多了一點,就是疏離和隱藏。
有一次是張譯和陳思誠一起受訪,陳思誠說起演成才後給自己帶來的影響。
他指著丑帥的張譯,笑得很甜很膩,他說:
「以前我們倆一起出去玩,姑娘們都喜歡跟我搭腔,明顯我比他討喜,現在好了,他借了史班長的東風,可招人喜歡了,把我的風頭都搶光了。」
那一刻,他不經意間展露了藏不住的一角野心,他身體內活著一個在草原五班憋悶著的成才。
後來,《士兵突擊》的幾乎所有主演都參演了康洪雷和蘭曉龍再次聯袂的《我的團長我的團》,缺席的人只有雙男主:許三多和成才。
《團長》里沒有適合王寶強的角色。
而陳思誠則是主動拒演,據他說是「想擺脫軍旅題材的影響」。他已經開始試圖通過偏航來掌控自己人生的方向。
允許失控,其實是控制力更強大的表現。
再一次看到他的名字,是在康洪雷導演的《末路天堂》的片尾,陳思誠自寫自唱了片尾曲《雨》,通篇用氣聲,gay氣十足,但也好聽。
他還演了婁燁的《春風沉醉的晚上》,拿到戛納影帝提名。
此時的寶強如同三多一樣,成為影視行業的「兵王」,自帶流量,卻無能為力陷在某些角色類型里,被各類導演放進自己的拼盤,做一味主料或配菜。
而陳思誠卻和成才一樣,在五班寂寞的草原上練成絕世槍法,走上了通往袁朗的路。
陳思誠在一個訪談中說:「我不想做一塊被人切分的蛋糕,我想成為做蛋糕的人。」所以,他閱讀、沉澱、寫劇本,做編劇、製片、電視導演,作品一直保持著不錯的口碑。就這樣,一路走到了大熒幕,走到了賀歲檔。
時至今日,賀歲片終於擺脫了馮小剛三個字的陰影,終於有了號准觀眾脈搏,叫好又叫座,看了不添堵的片子。
而其中一部的主創,竟是《士兵突擊》里的雙男主,許三多和成才。真是一記回憶殺。
許三多變成了唐仁,賣傻之外,又加上了裝瘋。但他依然像「兵王」一樣,衝鋒陷陣,靠肉身與外形與小鮮肉們一起搏殺流量。他中途也曾經試過自己做將軍,結果搞出了《大鬧天竺》這樣的史詩級大爛片。
成纔則變成了導演,開疆闢土,在幕後運籌帷幄,調兵遣將,在幕後自得其樂,只在影片最後的彩蛋現身,像《士兵突擊》里一樣,見面就給了許三多一記勾拳。
偉大的影視作品總是有穿透力,能夠擺脫編劇的控制,被演員和觀眾賦能,與真實的世界共振。
《士兵突擊》的編劇蘭曉龍曾經在《藝術人生》的訪談中說過:成才這樣的人不可能成功。
當時同在現場的陳思誠就與他發生了激烈的爭執,這段最後被剪掉了。
事實證明,成才這個角色已經脫離了締造者的掌握,有了自己的成長邏輯。
陳思誠的今天正如袁朗所描述的成才,並不可愛,也有迷茫,黑粉遍地,時有犯錯……
但他對於自己從事的事業而言,則成長為了一個有用的人。
對於陳思誠,還談不上喜歡,就像成才一樣,他好像很難成為一個討喜的人。
但是無所謂,強者本來就不需要討喜。
我願意向他這樣有用的人致敬。
在今天,熱錢扎堆的電影行業里,任性燒錢,但又無用的人太多了,所以整個行業和市場顯得離奇詭異。
而能夠對觀眾保持尊重,對工作保持熱愛,對作品問心無愧的人,才是市場呼喚,觀眾需要的人,才是稱得上有用的人。
作為一名推理愛好者,期待陳思誠導演的「唐探」宇宙向我們呈現更多的精彩,下一站:東京。成才和三多,繼續突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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