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異代遺民的堅守——傅山與紫禁城的三次交集

異代遺民的堅守——傅山與紫禁城的三次交集

山西博物院藏傅山像

被後世視為清初北方遺民領袖的傅山,人生經歷可謂明、清兩朝各得差半。明朝滅亡的一六四四年,他已經是三十八歲的中年人,上有老母,妻子早逝,下有獨子傅眉,此時他早已放棄了傳統士人藉以獲得功名的科第之路,多年一心博覽群書,力貫諸子,學究三教,彷彿已經是塵俗之外的高士了。然而,這時傅山早已名滿天下、人所共知,究其原因,皆由進京「伏闕訴冤」,營救山西提學僉事袁繼咸而起。

崇禎九年(一六三六年),深受三晉學子敬仰的山西提學僉事袁繼咸被巡按御史張孫振誣告下獄,隨即解往北京問罪。此事一出,山西士林大嘩。袁繼咸提學三晉,力矯之前萎靡不振的士氣學風,重氣節,尚文章,不拘一格,獎掖後學。傅山既是這些學政改革的見證人,又是袁繼咸賞識器重的青年士子,於公於私對袁的感情都可謂深摯,而此時從朝廷到地方的政治風氣,表面上似乎擺脫了天啟朝閹黨擅權的陰霾,而實際上黨爭已是愈演愈烈,難以剎止,張孫振對袁繼鹹的誣告即是其例。

異代遺民的堅守——傅山與紫禁城的三次交集

現存於山西博物院的傅山《因人私記》手稿冊,是傅山以親歷者的身份記錄崇禎九、十年間山西通省學子赴北京

在袁繼咸被解往京師之後,三晉學子立刻群起議救,以傅山和薛宗周為核心,很快集合起百餘名學生,緊隨老師的囚車入京,同時還倡議聯合山西全省諸生以各種形式助力聲援。到達北京後,傅山等人馬不停蹄上訴替老師鳴冤,他們本想通過通政司上疏朝廷,但不想通政司參議袁鯨與張孫振有私,借口疏文不合規矩而拒絕遞交,同時暗中將疏文副本交給山西的張孫振,張孫振懼怒之下,對諸生在山西的家人威脅恫嚇。傅山在京城得到消息,非但沒有停止上訴,反而變通方法,謄寫揭帖,遍投在京衙門、官員,直到揭帖為緹騎所得,上呈崇禎御覽,崇禎看後非常生氣,責令重審。

異代遺民的堅守——傅山與紫禁城的三次交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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然而事不遂人願,雖有崇禎皇帝的旨意,但張孫振一黨勢力盤根錯節,案件又被擱置起來。傅山幾番呼籲未果,乾脆率領若干同學於某日上朝前群集長安門外,圍堵住時任內閣首輔的溫體仁轎子喊冤,一時場面混亂,甚至在溫體仁要學子們遞上訴狀時,數十人一同投擲,訴狀紛紛而下砸向溫體仁,使閣老狼狽不堪。最終,案件終於開庭複審,在長達八個月的鬥爭之後,袁繼咸冤獄得雪,官復原職,傅山也由此「伏闕訴冤」一事而名滿朝野,聲動天下,這也是傅山生平與紫禁城的第一回交集。

這次事件後的傅山,顯然對朝政心灰意冷,回鄉後不再著意科第,而是過起了半隱居的生活,直至甲申年的戰火摧毀了他僅存的寧靜。

一六四四年,明朝為起義軍所滅,清軍揮師關內,定鼎中原,慘遭家國之變的傅山這一年帶領全家在山西省內輾轉躲避戰火。也是在這一年,傅山出家為道,從此,「朱衣道人」一名出現在中國文化史上。清朝入關後,傅山一直過著採藥行醫的遺民生活,表面上似乎並未與「反清復明」有什麼關聯,但是順治十一年(一六五四年),他因牽涉南明宋謙案而被逮下太原獄,在獄中遭受嚴刑考掠,然而傅山始終抗辭不屈,為免牽連過眾而拒不承認,情況一度非常險峻。他後來憶及此事還有詩曰:「甲午朱衣系,自分處士?。死之有遺恨,不死亦羞澀。」可見已做好了成仁的準備。所幸由於傅山聲名顯赫,且清初漢族士大夫對遺民多少持有尊敬態度,在都察院左都御史龔鼎孳、山西巡撫陳應泰幕賓紀映鍾和山西布政司經歷魏一鰲的協力營救下,傅山獲釋出獄,可謂有驚無險。這次事件歷時一年,審理傅山的過程全在太原,然而此「朱衣道人案」的題本,卻經由刑部轉呈大內,最終由順治皇帝硃批「依議行」而審結,其後這些題本一直保存於紫禁城,直到清朝滅亡,大批內閣大庫檔案公之於眾,方使學者得以一睹究竟。

異代遺民的堅守——傅山與紫禁城的三次交集

傅山《東海倒座崖》詩軸 晉祠博物館藏

事實上,傅山在出獄後曾悲憤作詩:「病還山寺可,生出獄門羞。便見從今日,知能度幾秋。有頭朝老母,無面對神州。冉冉真將老,殘編靦再抽。」傅山一生事母至孝,偷生不死很大程度上也是為了堂前盡孝,然而不能和昔日同道如薛宗周等人一樣殉國捐生,他的內心也是非常煎熬的,如果傅山真的屈服了,他大可以選擇傾其所知,盡數招供,但他還是選擇了用沉默對抗,以遺民終老。

三百餘年藏於禁宮大內,後歸之於中央檔案館的「朱衣道人案題本」,可視之為傅山與紫禁城的二度交集。

康熙十七年(一六七八年),清廷詔告以明年開博學鴻詞科,旨在延攬前朝遺民,七十二歲的傅山為給事中李宗孔、劉沛先所薦,且不願難為陽曲縣令戴夢熊,不得已而被「舁其床以行」。從事後來看,傅山抱定不合作的態度,業已準備面對一切可能的結果。行至距離京城三十里處,傅山忽然稱病,抵死拒不進城,有司無奈只好任其在崇文門外圓教寺住下,從此任滿朝大臣公卿紛至探訪,傅山只是堅卧不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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傅山 草書《讀宋南渡後諸史傳》軸 山西博物院藏

第二年(一六七九年),博學鴻詞科開科,傅山決意以死抗爭,拒不應召,無奈之下,與傅山同為晉人的都察院左都御史魏象樞「以老病上聞,詔免試,加內閣中書」,時有好賢之名的大學士馮溥要求傅山進宮親自向皇上謝恩,而已經絕食七日的傅山連這一點也拒絕接受,馮溥在百般勸說無果的情況下,遂又命人「舁以入」,行至紫禁城外,極富戲劇性的一幕出現了,躺卧的傅山望見午門,忽然大哭起來,再不前行,馮溥強掖之欲令其謝恩,傅山則只是「仆於地」拒絕,魏象樞忙解圍說:「止、止,是即謝矣。」傅山終於用自己的堅持完成了一代遺民的精神出處,儘管這段寥寥記載已很生動,然而身處三百年後的我們還是很難體會傅山當時那一刻內心是如何翻騰、悲痛。可以想像,已是衰年的傅山目之所睹,還是四十多年前自己曾經和同學奔走鳴冤的宮牆禁苑,或許午門也是昔年所歷之處,然而山河易色,物是人非,紫禁城已不復當年的感情所系,回想為明朝死難的袁繼咸、薛宗周,數十年東面而哭的黍離之悲,現在就在眼前,怎能不令遺民慘然腸斷?

傅山的第三次——也是最後一次與紫禁城的交集就這樣落下了帷幕,然而這一幕已被鐫刻進了中國文化史,成為研讀中國文化一個側面的獨特視角,垂暮之年的傅山,不僅完成了自己人生的道德長卷,也為一個時代畫上了句點。

原文作者:宋濤(作者系山西博物院文物研究中心館員)

原文來源:《紫禁城》2016年4月刊《異代宸闕遺民淚——傅山與紫禁城》

(因篇幅限制,原文有刪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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