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出家人為什麼不禮敬君王?——慧遠大師《沙門不敬王者論》導讀

出家人為什麼不禮敬君王?

——慧遠大師《沙門不敬王者論》導讀(五)

《凈土》雜誌2017年第1期 文/劉富國 王豆豆

原文:

論成後,有退居[1]之賓,步朗月而宵游,相與共集法堂,因而問曰:「敬尋雅論,大歸可見,殆無所間。一日試重研究,蓋所未盡,亦少許處耳。意以為沙門德式,是變俗之殊制,道家之名器[2]。施於君親,固宜略於形敬。今所疑者,謂甫創難就之業,遠期化表之功,潛澤[3]無現法之效,來報玄而未應。乃令王公獻供,信士屈體。得無坐受其德,陷乎早計之累,虛沾其惠,貽夫素餐之譏耶?」

主人良久乃應曰:「請為諸賢近取其類。有人於此奉宣時命,遠通殊方九譯[4]之俗。問王者當資以餱糧[5],錫[6]以輿服否?」答曰:「然。」

主人曰:「類可尋矣。夫稱沙門者,何耶?謂其發矇俗之幽昏,啟化表之玄路。方將以兼忘之道,與天下同往,使希高者挹[7]其遺風,漱流者味其餘津。若然,雖大業未就,觀其超步之跡,所悟固已弘矣。然則運通之功、資存之益,尚未酬其始誓之心,況答三業之勞乎?又斯人者,形雖有待,情無近寄。視夫四事之供,若蟭蚊之過乎其前者耳。濡沫之惠[8],復焉足語哉?」

眾賓於是始悟,冥途[9]以開轍為功,息心以凈畢為道。乃欣然怡襟,詠言而退。

晉元興三年,歲次閼逢[10]。於時天子蒙塵,人百其憂。凡我同志,僉懷綴旒[11]之嘆。故因述斯論焉。

注釋

[1] 退居:引退閑居。《莊子·外篇·天道》:「以此退居而閒遊江海,山林之士服。」

[2] 名器:用以分別尊卑的爵位及車服儀制。《文選·袁宏·〈三國名臣序贊〉》:「豈無鶺鴒,固慎名器。」

[3] 潛澤:潛在的恩澤。如第二篇《出家》中所說「道洽六親,澤流天下」。此處指潛在利益親人和萬民的作用。

[4] 九譯:指路途遙遠的國家因言語不通,須經多次輾轉翻譯,始能溝通。《史記·大宛列傳》:「重九譯,致殊俗。」這裡指距離遙遠。

[5] 餱(hóu)糧:即乾糧。

[6] 錫:同「賜」,即賞賜。

[7] 挹:汲取,吸收。這裡指學習。

[8] 濡沫:比喻同在困境中,以微薄的力量互相幫助。典出《莊子·內篇·大宗師》:「泉涸,魚相與處於陸,相呴以濕,相濡以沫,不如相忘於江湖。」 濡沫之惠,這裡指很小的恩惠。

[9] 冥途:幽冥的路途,地獄餓鬼等地方,這裡指俗世。《敦煌變文集·大目犍連冥間救母變文》:「慚愧闍梨至此間,弟子處在冥途間。」

[10] 閼逢:十天干中「甲」的別稱,用以紀年。《爾雅·釋天》:「太歲在甲,曰閼逢。」

[11] 綴旒(liú):比喻君主為臣下挾持,大權旁落。《文選·潘勖〈冊魏公九錫文〉》:「當此之時,若綴旒然。」張銑註:「旒,冠上垂珠,而綴於冠者,言帝室之危如旒之懸。」

本段簡介:

本段是全論的第三大部分,以賓主問答的形式,解釋沙門為什麼應該受到王公信士的供養禮敬。

在前五篇論文系統闡釋沙門不敬王者的原因之後,本段以賓主問答,補充討論了沙門為什麼應當受到世人禮敬的問題。文中賓客問,為什麼修行尚無成就的初學沙門便可以接受王公信士們的禮拜供養。遠公通過闡明沙門自覺覺他的功德,對此問題予以解答。

如果說前五篇是解答了「沙門不敬王者」的問題,那麼本段中則進一步闡釋了「王公信士應當禮敬沙門」的原因。至此,遠公就僧俗之間的禮敬關係,作出了完整明確的論述。

白話:

論文寫成之後,有隱退閑居的賓客深夜踏月而來,共同聚集在法堂。賓客問道:「拜讀了您的論文,大意清楚,似乎沒有什麼不妥。不過有一天再次研讀時,感覺稍有不盡人意之處。我也同意,僧人的德行儀式是不同於世俗的特殊禮制,是修道者外在的重要標誌,在對待君主、親屬上,固然應當免去禮敬的形式。現在所疑惑的是,對初學艱深佛道的沙門來說,他們期望於未來證得出世的功德,今世中沒有帶來澤流天下的功效,來世的果報又玄而不見應驗,卻使王公們獻上供養,信奉者們屈身禮拜。這是不是在坐享他人的恩惠,對未來功德計算得為之過早了?由此也會因空受他人恩惠,而落得吃白飯的譏諷啊?」

主人沉默了良久,才回答說:「請讓我為諸位賢士以眼前同類事物作個比喻。如果這裡有人奉了君王的命令,到遙遠得連語言都需多次輾轉翻譯才能溝通的國度,去了解那裡的風俗。請問,君王是否應該給此人提供糧食、車馬和衣服等資助呢?」賓客回答說:「應該。」。

主人說:「同理。名為沙門,是什麼意思呢?指他們能啟發矇昧世俗的幽暗昏迷,開啟造化之外的玄妙覺路。能夠帶領天下人,一起走上物我兼忘的大道,使得希望進取的人可以學習他們的遺風,步其後塵的人能夠品味到他們的流芳。如果是這樣,雖然道業尚未成就,僅僅看到他們剃染出塵的行跡,受到的啟發就已經很深了。而王侯為他們提供的方便和生存條件,尚不足以酬勞他們最初發心修道的誓願,何況報答此後三業殷勤修行的勞苦呢?並且出家人身體上對外界雖然還有需求,而內心已經對眼前財物不再有貪著。他們把四事供養,看得就像蚊蟲從眼前飛過一樣輕微。這世間的小恩小惠,又哪裡值得一提呢?」

眾位賓客由此方才領悟,世俗幽暗當以開啟覺路為其功德,止息妄心、妄念凈盡為其道業。大家領悟之後,歡欣神怡,慨嘆一番之後離開。

晉元興三年(公元404年),歲在閼逢(即甲辰年),此時天子晉安帝逃亡在外,蒙受風塵,人民百般憂慮。凡與我志同道合的人,都懷有國家動蕩不安的感嘆,因此寫了上面的論文。

導讀:

文中包括兩部分,一是補充解釋禮敬問題,二是補充造論的社會背景。第一部分包括兩節:賓主問答和眾賓領悟而退。第一節賓主問答中有兩問兩答,分為四小節,一是賓客問,二是主人反問,三是賓客答,四是主人正釋。

原文從「論成後」至「貽夫素餐之譏耶」為第一小節。其中,賓客首先肯定前文所述,其次指出未盡之處。即前面只解釋了沙門不敬世間王者的問題,尚未解釋沙門為什麼應當受到世人禮敬。文中,一方面,以初學沙門為代表,說明初學尚且應當受到禮敬,何況久修沙門豈可不加禮敬。另一方面,以王公信士為代表,王公信士尚且屈膝禮敬,何況庶民百姓。

從「主人良久乃應曰」至「錫以輿服否」為第二小節。主人沒有直接回答賓客的提問,而是思考了一個比喻加以反問。隨後為第三小節,賓客答以「然」字,表示同意。

從「主人曰」至「復焉足語哉」為第四小節,主人正釋。包括兩段。首先,說明在蒙昧幽暗的世俗中,沙門剃染出家的行為本身便有激發世人覺悟的作用。所以,雖然道業未成,而功德利益已經非凡。其次,指出與沙門出家修行所帶來的利益相比,世人以物資供養作為回報其實遠遠不夠,並且沙門也並非因為貪著禮拜供養才修行的。

原文從「眾賓於是始悟」至「詠言而退」為第二節,眾賓領悟而退。因主人的解釋,賓客們認識到,對無明幽暗的俗世來說,沙門出家修行為世人開啟覺悟之路已有莫大的功德,何況其長期勤修凈盡煩惱的道業,終將息心於泥洹真境,故而理應受到世人的禮敬。

原文從「晉元興三年」至文終為第二部分,補充造論的社會背景。通過對國勢衰微的感嘆,寄託了遠公對佛法命運的憂慮。

全文總結:

一、晉元興年間,桓玄攜其威權,再次提出「沙門禮敬王者」,遭到僧俗兩道的強烈反對。歷時近兩年,桓玄最終下詔讓步。作為對此次「抗禮」之爭的總結,遠公撰寫本論,對僧俗之間的禮敬問題作出系統闡述。

二、在第一篇《在家》中,遠公指出,在家人「情未變俗,跡同方內」,所以應當奉親敬君、禮敬王者。在第二篇《出家》中,遠公說明沙門既已「變俗」「遁世」,所以不必禮敬王者。這兩篇從事相層面闡釋了沙門不敬王者的原因。

三、在第三篇《求宗不順化》中,說明沙門為了追求「泥洹不變」的宗旨,所以不順應世間的造化,而「抗禮萬乘」。

四、在第四篇《體極不兼應》中,說明佛教由於體達至極,因此抗禮萬乘成為佛教教義與未達至極的世間法不兼應的事相表達。

五、在第五篇《形盡神不滅》中,通過論證「神」的不滅,揭示了神如如不動的特徵,成為沙門抗禮萬乘、不為名利所動的本體依據。

六、通過《求宗不順化》等後三篇論文,遠公從理論層面,站在「宗」「極」和「神」的法性本體角度,通過對「不順化」「不兼應」和「不滅」的本體特徵的論述,闡明沙門「抗禮萬乘」是佛法本體特徵的外在表現。通過抗禮萬乘的外在表現,可以領悟到本體的特徵,乃至契入法性本體。

七、文章最後,通過賓主問答,補充闡釋了沙門為什麼應當受到世人的禮拜供養的原因。

綜上,通過五篇論文和賓主問答,遠公對僧俗之間的禮敬關係給出完整的界定,即沙門不須禮敬王者,而應為一切王公信士所禮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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