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一年的除夕，文天祥寫完此詩，化作永遠的豐碑

至元十八年的最後一天，除夕夜晚，南宋丞相文天祥已經被關了整整三年。在大都的監獄中，在勸降者的口中，他已知道了自己被俘幾個月後，陸秀夫帶著小皇帝在崖山跳海，而趙宋皇族八百餘人和十萬軍民也追隨其後，從容就死。如果他在當場，也一定會做出同樣的選擇吧。

宋朝是滅亡了，而對於文天祥的生命，也即將走到了盡頭。最開始的時候被押解到大都時，忽必烈就傳諭旨要許以高官厚祿，被他拒絕。後來王積翁、留夢炎等降臣紛紛相勸，文天祥留給他們的都是一個冷冰冰的背影和長長的沉默。

實話實說，元朝由蒙古人建立，雖然在攻城略地時異常兇狠，對於頑抗的城市，往往屠城以打擊抵抗者的決心。但是對於征服地的亡國之君和降臣，遠比遼、金要寬容優厚。南宋投降的文武官員成百上千，只要投降，幾乎沒有被殺戮的。

作為南宋最後的標杆式人物，文天祥自然受到了忽必烈的重視。既然勸降不成，為了籠絡漢族民心，他曾經認真的和下屬探討過釋放文天祥的可能性。（上知天祥終不屈也，與宰相議釋之）

甚至，忽必烈曾經想採納降臣王積翁的意見，命令文天祥出家為道士，了此殘生，也能彰顯元帝國的寬厚仁德。（積翁欲合宋官謝昌元等十人請釋天祥為道士）

可是，一方面有留夢炎等人因為私怨不斷攛掇元帝殺之以絕後患，另一方面民間對於文天祥的崇拜在此時幫了倒忙。當時的宋朝正規部隊早已沒有了，但民間的草莽英雄仍然在各地騷擾元朝，他們打出了宋朝皇帝的旗號和文天祥的名義，多處開花，真假莫測。

蒙古高層和漢族降臣都知道文天祥就在元大都的監獄中，但百姓卻不知實情，也不願意相信這一點。他們希望英雄文天祥能夠捲土重來，再次領導抗元事業。為了消除抵抗的意志，公開處決文天祥似乎是元朝朝廷的最佳選擇。

文天祥也很清楚這一點，三年以來，他在獄中，勸降的人越來越少，語氣越來越不客氣。也許，最後的訣別就要到來了。至元十八年的北國除夕，寒氣仍然那麼逼人，更多的卻是心中的寂寥；白雪皚皚，更映射忠臣的高潔。

除夕這一天，在中國人心中的地位是化不開的濃情。以往無論是在老家還是在朝廷，甚至是在逃亡的路上，除夕之夜文天祥總有家人在旁，歡聚一堂。即使情況再危急，也能憧憬來年力挽狂瀾。然而在這一年的除夕，文天祥孤零零在大牢，家人早已發配到宮中為僕人，宋朝更是毫無希望。

只要他點點頭，可以挽回自己的家庭，但絕對挽回不了已經滅亡的宋朝。因此，文天祥不願意做降臣，不願意將最後一點南宋的抵抗士氣掐滅。悲上心頭，這位狀元寫下了當年最後一首詩：

乾坤空落落，歲月去堂堂；末路驚風雨，窮邊飽雪霜。命隨年欲盡，身與世俱忘；無復屠蘇夢，挑燈夜未央。

詩名為《除夜》，在中國歷代詩壇同名的詩有很多，除夕之夜觸景生情的更是不計其數，但只有這一首，卻道不盡人間的悲愴：天地間一片空曠，時間穿梭而過，不覺又是一年。人生的末路上風雨都讓人受驚，在邊遠之地也飽嘗了風霜雨雪。一年將近，我的生命也快到了盡頭，我的人和事恐怕都會被人遺忘。以後在也不能夢見在新年暢飲屠蘇酒，我只能在漫漫長夜中撥動這小小的燭火。

文天祥作為最堅強的抵抗派，也是寧死不屈的忠臣，曾留下了「人生自古誰無死，留取丹心照汗青」的豪邁。但是，事已至此，他已經毫無回天之力了。要告訴後來者的，他已經交待了，要做出表率的，他一直在履行。唯有這一刻，他是真的累了，他如同這燭火，已經到了燃盡的最後一刻。

這確實是文天祥的最後一個除夕，第二年，由於中山有人造反，還聚集數千人意圖劫出文天祥。元朝的忍耐達到了極限，忽必烈下令處死文天祥。當他就義時，他向南方跪拜已經不存在的宋朝；當他死後，衣帶中留下了感人肺腑的遺言：孔曰成仁，孟曰取義，惟其義盡，所以仁至。讀聖賢書，所學何事，而今而後，庶幾無愧。

參考資料：《宋史》、《文天祥祠考論（二）》、《冷廬雜識·卷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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