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想還是要有人奔向宇宙的浩瀚無垠
這篇文章是為朋友寫的。
說起《三體》,今天已經是名聲大噪。沒讀過的人,多少也從新聞媒體上聽過。
前段時間游族影業要拍電影版《三體》,後來似乎又無疾而終。
我讀《三體》,是在它還沒有成名前,不知是大一還是大二,有一天室友突然說,向你推薦本書,《三體》,很厲害。
後來證明,他自己並沒有看過這套書……
我在pad上熬了一個通宵,看完了《三體》第一部,我驚坐而起,在凌晨四點的宿舍,突然百感交集。
後來我就決定,這麼牛的書,第二部和第三部必須看實體!
於是我買了劉慈欣的一整套系列,包括《三體》三部曲,《超新星紀元》《球狀閃電》。
再後來,真是「眼看他起高樓,眼看他宴賓客」。《三體》榮獲雨果獎,從名不見經傳,到光芒萬丈,只是一夕之間,不過卻也是實至名歸。
劉慈欣火了,而且得加上終於。典型理工男性格,不善言談的劉慈欣,「單槍匹馬把中國科幻水平拉到了世界科幻水平」。
這話一點不假,因為在《三體》之前,不是圈內人,真的很少有人知道,原來中國還有科幻作家,中國還有科幻文學。
現在回過頭來看,《三體》本身反而不再讓人驚奇。讓人驚奇的是,中國這樣一片科幻貧瘠的土壤上,何以滋生出像劉慈欣和《三體》這樣的參天大樹。
於是明白,有所謂「時勢造英雄」也,亦有所謂「英雄造時勢」也。
《三體》的成功,說感謝黨,感謝人民,感謝時代,都不切實際。
我們應該感謝劉慈欣,感謝他數十年如一日的苦思、寫作,感謝他對這個時代的清晰把握,對人性心靈的深刻洞察,所以鑄成了這樣一部超越於本時代的經典。
《三體》被很多人說過,科普作家,專業的科學家,劉慈欣本人也在大大小小的場合談及過《三體》。
高曉松的《曉說》,用了整整四期時間去談《三體》,可見高曉松對《三體》的喜愛,他甚至稱,《三體》是近十年讀過的,用中文寫作的最偉大作品。
讓人感覺可惜的是,三期節目,大部分時間都在複述劇情,灌水嚴重,真正談及對作品理解的地方,甚少。
偶爾有,高曉松喜歡將話題拉到自己熟悉的領域。他將《三體》世界的鬥爭代換到人類歷史上的鬥爭,尤其是歐洲和美洲的歷史鬥爭。
這樣解讀不能說不行,但總感覺如隔靴搔癢,沒有點到這部作品的妙處。
我雖然這樣講,讓我講《三體》的好處,我恐怕也講不完、講不準、講不好。
那麼我就談我了解的兩點,算是在眾多《三體》學中,做一個旁門的注釋。
我覺得《三體》的成功,離不開兩個很重要的因素:創意和情思。
首先說創意。劉慈欣曾在很多場合,都提出過,科幻小說的核心就是一個又一個創意,換個更好理解的詞,就是腦洞。
只有驚人且符合科學的腦洞,才能讓讀者在閱讀的過程中,合不攏嘴,直拍大腿。
再精深、再硬核的科幻,如果不能開腦洞,不能讓讀者產生閱讀的興趣,恐怕都是白搭。
我知道這麼一個故事,但沒有據體考證過。
說劉慈欣在寫《球狀閃電》(《三體》的上一部作品)的時候,隱隱感覺胸前發疼,他自己疑心這是癌症一類的絕症。
但他不想去醫院檢查,因為當時已經進入了《球狀閃電》的寫作狀態,他想在「臨終」前完成這部作品。
結果《球狀閃電》一寫完,劉慈欣去醫院一檢查,小毛病,沒啥大問題。
他有一種劫後重生的感覺,那時候他就想,人生短暫,他要無所顧忌的寫一部大作品,把他所有的創意、點子都放進去。
這個故事我屬於道聽途說,不知道是不是劉慈欣自己講的,但我覺得可以從他作品裡找到兩處證據。
一個是,《球狀閃電》的結尾寫的很唯美甚至凄美,沒有生死體驗的人,很難寫出這樣至性的文字。
而這樣至性的文字,似乎並不符合劉慈欣理性的風格,除非他真的將《球狀閃電》當成了「絕筆之作」。
另一個是,《三體》之前的小說,劉慈欣基本是一篇開一個腦洞,至多不過兩三個。
而《三體》簡直是腦洞密集加爆炸。很多人說,這本書的任意章節拿出來,都能再擴寫一本,劉慈欣如此瘋狂的寫作《三體》,背後的原因,是否真如這個故事所說呢?
《三體》能成功,除了創意,我覺得情思也很重要。
情思是我斟酌之後使用的一個詞,我沒有用情感,沒有用思考,我選擇了一個折中的詞。
如果讓我定義,我覺得《三體》是一本安靜的書。
很多人會覺得,劉慈欣的寫作狀態是冷靜甚至冷酷,劉慈欣創造的宇宙,溫暖不足,黑暗有餘。
但我還是喜歡用「安靜」這個詞,劉慈欣並不冷酷。
蘭陵笑笑生寫《金瓶梅》,白描一幅幅人性的骯髒、齷齪圖,不動聲色,那才是冷酷。
《三體》與之相比,其實有多少骯髒、齷齪的地方呢?沒有。
《三體》之所以讓人感覺不適,是因為劉慈欣描寫的宇宙太浩瀚,也太理性。那裡沒有溫馨的童話世界,沒有可愛的外星人E.T,有的只是冰冷而現實的黑暗森林法則。
如果我們跳出主流價值觀去看《三體》,會發現他並不冷酷。劉慈欣即使對於自己比較討厭的「程心」一角,我覺得也是給予了很大的悲憫,尤其是在人類遷徙澳洲那一節。
所以我覺得,劉慈欣是一個他所塑造宇宙安靜的旁觀者,他不動聲色地記錄著一切,不置褒貶。
甚至最後整個太陽系二維化,劉慈欣依然能用詩一樣的語言,默默記錄這整個人類文明最「絢麗」的時刻。
但又不僅僅是安靜,還有很多對人性和宇宙的思索。
為什麼忍耐多年,絕對理性的章北海,能夠成為人類文明延續的轉機?為什麼悲天憫人,心懷大愛的程心,卻一而再,再而三的葬送了人類文明生存的機會?為什麼一開始玩世不恭,最後卻意志如鋼鐵的羅輯,成為了地球文明最好的執劍人?為什麼不善交際、無法合群的雲天明,卻幾乎能改寫整個文明的結局?
這些都是很有意思的地方,我願意用情思這個詞,讓人動情,讓人思索。
說到雲天明,我想起了最近一直搶佔熱門的新聞——馬斯克用獵鷹重型火箭,將特斯拉跑車發射到了太空。
很多人評價這是一件沒有意義的事,象徵意義比實際意義大。
就像《三體》小說里,那個人類文明措手不及的時刻,病急亂投醫的地球人,將雲天明的大腦發射給了三體艦隊。
是的,「只有大腦」。
可是想一想,人類文明迅猛的發展,科技的爆炸,一遇上太空,似乎都被消解了,停滯了。
宇宙實在太大,1969年人類首次登月。50年後,人類登上的唯一外星,仍然只有月球。
而飛出太陽系,則顯得遙遙無期,宇宙的尺度,大到人類難以計算。
而且有一個令人擔憂的事實,劉慈欣也在不同場合講過,人類文明似乎正在越來越內向。
計算機、互聯網的發展,打破了不同文明之間的交流障礙,卻讓人類的整個文明越來越內向。在信息豐富甚至爆炸的今天,越來越多人已經對太空失去了興趣。
如果有一天技術發展到,可以將人的整個記憶、意識上傳到計算機,在那裡享受永恆的生命時,我想很多人是會選擇做的,包括我自己。
這其實就是羅伯特小說《計算中的上帝》中的設定,這也是一部角逐雨果獎的熱門作品。作者認為宇宙浩瀚,文明眾多,而之所以文明很難相遇,是因為文明在發展到一定階段,就會將自身上傳到數據里,以享永恆,所以宇宙荒涼、冷漠,文明很難逃出這個怪圈。
小的時候,我很喜歡仰望星空。我喜歡在一片漆黑中,看那些星星在天空閃亮。
而且我總是幻想著,幻想著自己能夠離開地面,在深沉的夜幕中,緩緩升起。
這時,大地上的萬家的燈火,將會在我的腳下,化成星星點點,而我,則飛向那黑暗深處的某一顆星。
感謝《三體》,讓我又找回了對星空,對宇宙的最初感動。
我想,人類文明終有一天能夠發展到,將自己上傳到計算機里。不過那時候,我也相信,仍然會有人。
他們不怕困難,不畏挑戰,他們不懼衰老,不怕死亡,他們仍然會選擇用自己有限的人生,去奔向宇宙的浩瀚無垠。
因為,這就是人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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