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望戊戌變法——120年前,誤會太多
油畫《戊戌六君子》 楊參軍 作
1839年這個戊戌年,皇帝派出林則徐為欽差大臣,入廣州查處禁煙。滿清帝國就此開始規劃全面禁止鴉片。
結果,自然是失敗了。
滿清帝國首次登上世界角斗台,和英帝國發生大規模鬥毆。
滿清,鼻血長流。
一般來說,一抹鼻血,順嘴吞下,自然也是補藥——權作補血,頓然滿面紅光。
由此,同治中興和洋務運動,鑄就了滿清帝國最後像模像樣的紅撲撲的虛胖。
然而,盛世光環下的滿清帝國,擁有龐大的鐵甲艦艦隊和數十萬裝備新式火器的滿清帝國,趕在慈禧太后「聖誕」前夕,再次在亞洲擂台與日本鬥毆。
日本動手,迅雷不及掩耳,亂拳招呼,滿清帝國轟然倒下。
世界嘩然。
於是,滿清帝國皇帝下令開始規劃全面禁止鴉片那個戊戌年後,再到1898年這個戊戌年時,滿清帝國六十年如一日,滴滴答答,鼻血不止。
滿清帝國沸沸揚揚,群情洶湧,變法已經勢在必行。
不是如此,慈禧太后也不會唆使光緒帝主導變法。
不是如此,如康有為等沒有八旗血統、背景,也沒有軍功,沒有為官宦經歷的「文化」草根,憑藉一次「公車上書」,就輕鬆地登上鑼鼓齊鳴的戊戌變法的舞台。
當時,帝國最高大佬慈禧太后放權光緒,對光緒帝也是輕言細語:
兒自為之,吾不內製也。
說歸說,慈禧太后對孱弱、混沌的光緒首次獨立「創業」,還是不太放心。
她收歸二品以上大員任命權,授嫡系榮祿執掌北方軍權,以及指派親信懷塔布管理圓明園警衛,剛毅管理健銳營,崇禮署步軍統領。
滿清帝國帘子後面的第一強人慈禧舊照。
最後,慈禧太后對光緒帝強調了變法核心:
汝但留祖宗神主不燒,辮髮不剪,我便不管。
就此一句強調,無非是千變萬變,祖宗之法不變——道出了滿清帝國推行變法的最終目的,無外乎加固紫禁城的圍牆。
捂住被揍得流血不歇的鼻子,滿清帝國想的,無外乎還是一抹鼻血,一口吞下,以血補血。
轟轟烈烈的戊戌變法,猶如鬧劇。
各方權貴、官僚、精英隨之亂紛紛登場,各懷心事,各唱其調,自然亂七八糟。
戊戌變法,由醞釀到出台,已然註定了必然失敗。
變法確實也是失敗了。
按照教科書的說法,中國近代史的災難源自於鴉片戰爭,災難進一步加劇,則是甲午戰爭。
認真讀完、考完教材,再抽空看幾部相關的影視劇,出版物,有點「正能量」的人們,都會為追憶往事而痛心疾首。
其實,當時的皇室、權貴、精英,也確實為鴉片戰爭至甲午戰爭這六十年最後的結果,痛心疾首,心如刀絞。
滿清帝國搖搖欲墜。
《馬關條約》簽約圖。
當時的皇室、權貴、精英,以及現在讀教科書的有點「正能量」的人們,自然把滿清帝國當年捂住流血不歇的鼻子,以血補血的慘狀,歸結到世界列強身上。
每當遇到挫折,必然先要找別人的毛病。
這是典型的捂住流血不歇的鼻子,以血補血的鐵定的思路。
回望那段歷史,當時和現在的這些為往事去痛心疾首,憤恨不已的俊傑們,往往少有人去想想,滿清帝國捂住千變萬變,祖宗之法不變的鼻子,大口大口吞著鼻血,自禁止鴉片到甲午戰爭,一個甲子都不停歇,其背後到底因為什麼。
以血補血,就算紅光滿面,鼻血不歇,後果又是如何。
在戊戌變法中,康有為等人高調呼籲變法的,被朝野稱為「康黨」。
在帝師翁同龢扶持下,「康黨」執意變法,得到了當時一流的官僚們的肯定。
直隸總督王文韶、兩江總督劉坤一、湖廣總督張之洞曾經向「康黨」捐銀,贊助「康黨」辦報、結社、傳播變法。
淮軍大佬聶士成、毅軍大佬宋慶等手握重兵的實力軍頭,也紛紛出資相應。
這些同情、贊助「康黨」的一流官僚們,尤其致力洋務運動創造帝國軍事、經濟奇蹟的洋務派官僚們默認的精神領袖,才簽完《馬關條約》的李鴻章,也熱情洋溢著摸了私人腰包,預備捐款贊助。
然而,康有為「大義凜然」,直斥李鴻章為賣國之臣。拒收。
滿清帝國「裱糊匠」,教科書鐵板釘釘的賣國賊李鴻章舊照。
李鴻章代表洋務派官僚,當場就把熱臉貼在了冷屁股上。情何以堪。
歷來官僚都好面子。
「康黨」緊跟帝師翁同龢去不鳥「賣國賊」李鴻章——皇帝的天下,李鴻章又怎麼賣得了國?
被孫中山譽為造楚才傾滿祚的張之洞,為此對變法「康黨」開始前恭後倨,可以想像,洋務派自然也就恨大了「康黨」。
光緒帝再次厲言下旨,罷免本來已經閑賦在家的李鴻章官職。
並且,他還按照「康黨」諫言,一股腦兒下達了至今看來都是比較腦殘的、亂七八糟的變法聖諭。
得罪洋務派,得罪滿清權貴、八旗子弟,嚴打與翁同龢、「康黨」話不投機的任何的朝野異議——以蠻橫專制對付蠻橫專制的戊戌變法,充滿著對「變法」的譏嘲。
最後,在翁同龢、康有為等人忽悠下,光緒帝一拍大腿,終於動了「圍園擒後」,專權變法的念頭。
帝師翁同龢為光緒帝捉筆,描繪了滿是專制、暴力意味的變法藍圖,始終彌散著中世紀的氣息。
在藍圖上跑得最歡的光緒帝、翁同龢、康有為,以及他們的「康黨」,步子一大,自然就扯著了蛋。
「康黨」之中,固然有康有為這樣前後非常不搭調的變法領頭人,還有一大票楊深秀、宋伯魯等迷糊著的「智者」。
「康黨」幹將們在變法中,多次諫言光緒帝,懇請授權前日本首相伊藤博文,懇請固結英、美、日本三國,成立四國合邦。
現在,有史家論證,這是戊戌變法經過百日隨即夭折的一個主因。
其實,這更是被教科書有意無意「為尊者諱」而隱瞞至今的笑話。
甲午戰爭之後,滿清帝國官場依舊錦團斑斕,波瀾不驚。
可惜了梁啟超和譚嗣同,當時捲入其中。
梁啟超和康有為同為著名的公車上書發起人。然而,梁啟超卻不是首鼠兩端的康有為。
能夠清醒認識到君權日益尊,民權日益衰的梁啟超,自然識得破滿清帝國的千變萬變,祖宗之法不變。
譚嗣同久居北京,既得到光緒帝、翁同龢重用,也在「康黨」享有至高的聲譽。
然而,戊戌變法前後,譚嗣同卻是慨念橫目,徒具深悲的心情。
譚嗣同直言,成吉思汗之亂也,西國猶能言之,忽必烈之虐也,鄭所南《心史》紀之。然而,滿清入關的揚州十日、嘉定三屠等歷史,卻是滿清帝國的禁諱。
對於滿清帝國入關原罪,諸如蕹發之令,屠殺虜掠,譚嗣同恨恨不絕:
其殘暴為何如矣!
要譚嗣同去相信「康黨」滿清帝國戊戌年自上而下的變法,絕無可能。
譚嗣同夜訪袁世凱,歷來是各種影視劇和野史最好獵奇的劇情。
天意?人意?
康有為的弟弟康廣仁,在慈禧太后回到紫禁城的第二天,即因涉嫌私入皇宮,犯宮闈大忌被收押。
近年有說法,說是一頓皮鞭,細皮嫩肉的康廣仁挨打不過,立刻向政府老老實實地交代了譚嗣同夜訪袁世凱詳情。
——幾乎同時,袁世凱汗流浹背也向慈禧太后舉報了譚嗣同策反。
一口黑鍋,由擅長文筆的康有為和他的追隨者,扣在了袁世凱的背上。
出賣者和被出賣者,革命者和投機者,清醒者和混沌者,一同在1898年9月28日走上刑場,也走上了「戊戌六君子」的神位。
手起刀落,滿清帝國的世界,終於鴉雀無聲。
現代的美術作品刑場上的六君子。
鼻血,終於被滿清帝國大口大口地吞下,終於成為滿清帝國唯一的續命的靈丹妙藥。
補血之後,滿清帝國順應歷史,終於滅亡。
一晃,經年。
今年春節,麻將陣陣,歌舞昇平,春意盎然。
時間確實很快。如慈禧、光緒以及李鴻章、張之洞、梁啟超、康有為、翁同龢、譚嗣同、劉坤一、聶士成等,當年驚天動地的角色,已經漸漸模糊。
我可以保證,起碼95%的人們,諳熟春晚明星卻不會熟悉這些人。
人們對1898年的戊戌變法,自然也就少有抽空一想。
生意、工作、住房、醫療、社保——畢竟,我們需要操心的東西太多。
獨坐書房寫了這些文字,憑窗遠眺,今日,陽光燦爛攀爬窗戶,居然漫入些許孤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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