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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個工仔有點怪(現代故事)

關山河是一家工廠的老闆,這天剛上班,一名男子走進他辦公室,還問他是不是老闆。他問男子有什麼事,男子搓了一下手,才說想找一份工作。男子約三十來歲,長得很消瘦,說話有些靦腆。關山河搖了搖頭,表示現在並不想招工。

男子臉上露出失望的神色來,想走又有些不甘心的樣子,又搓了幾下手,長嘆一聲說:「想不到我跑了半個月,竟然一份工作都找不到,難道這麼大一座城就真沒有招工的?」

關山河聽了這話,覺得男子有些可憐,就問:「你能做什麼?」

男子又搓著手。似乎讓自己的心再靜一些,才說:「我什麼都能做,別看我身子骨單薄,力氣還是有的,只要老闆讓我干,做什麼都行。」

關山河就問他的文化程度,男子停了一下,才說他叫羅宗盛,只讀過幾年小學,一直在老家務農,眼見出來打工的人過得都比自己好,這才跟著出來,卻沒料到一直沒人要。關山河見他說話有些猶豫的樣子,心想莫非他是大字不識,才找不到工作的?就說:「你也算小學文化了,寫幾個字看看!」

羅宗盛拿起筆來,寫了幾個歪歪斜斜的字,就問:「難道不識字的人,您不收?」

關山河點點頭說:「我這裡最簡單的搬運工,也要識些字啊,要不怎麼能按地址送貨出去呢?」

就這樣,羅宗盛被留了下來,成了廠里的一名搬運工,專門負責裝卸貨物和到城裡送貨。開始關山河還怕他這身子骨受不了,想不到羅宗盛雖然很累,但總是樂呵呵的,與同事們在一起時,還不時講一些笑話,讓大家在辛苦的勞作中也有歡笑。

這天下班了,關山河仍在辦公室里處理一些事情,兒子跑了進來。他的兒子正在上初三,老師每天都布置家庭作業,兒子有不懂的地方,都會跑來問。他只得放下手中的事,拿起兒子的作業本,

這次兒子問的是一道數學題,他想了好久,卻仍沒能解出來,最後只好說:「我還真一下子解不了,還是等晚上慢慢幫你想吧!」平時也常常有這種情況的,自從兒子上初三後,作業的確是越來越難了,關山河已經二十多年沒摸數學,很多題目都已感吃力。

兒子見父親解不了,拿起作業本說:「你忙吧,我去找大羅哥哥看,說不定他能解呢!」

關山河奇怪地問哪位大羅哥,兒子說:「就是廠里的一個工人,上次我來找不到你,正好遇上他,他幫我解了。」

關山河也沒在意,廠里高學歷的人不少,有人幫解也不奇怪。兒子拿著作業跑出去了,過了一會,他也整理好自己的事,就走出辦公樓,卻看到兒子與一個人站在一起,正是羅宗盛。此時羅宗盛正拿著書本給兒子講解,兒子不斷地點頭。

他幾乎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羅宗盛怎麼可能給初三的兒子講解作業?關山河急忙走過去,問:「你說上次幫你解題的就是這位大羅哥?」

兒子點了點頭,說:「是啊,今天這題他也幫我解了。」

羅宗盛一看老闆已經走到身旁,臉色一變,尷尬地笑了笑。

關山河問:「你不是說小學沒畢業的嗎,這題我還做不了呢,怎麼你卻會?」

羅宗盛低下了頭,說:「對不起老闆,是我騙了你,其實我是中專畢業的。」

關山河更是奇怪,說:「人家為了有高學歷,還想辦法弄假文憑去騙人呢,你倒好,將自己裝成半文盲,這是為什麼?」

羅宗盛嘆息一聲,說:「我也是沒辦法。我知道現在求職的人好多都是高學歷的人,我這中專學歷,也不見得有什麼優勢,心想不如乾脆說得再低一點,說不定能引起您的憐憫,謀到一份工作。」

原來是這麼一回事啊,關山河也理解他的這一番苦心,現在求職真的是太難了。他「哈哈」一笑,拍了拍羅宗盛肩膀笑道:「好歹你也讀了十幾年的書,我讓你老是做搬運,也說不過去。這樣吧,明天你跟我到流水線上去,我相信你很快能適應的。」

羅宗盛沒料到老闆會這麼大度,高興地說:「謝謝老闆,我一定不會讓你失望的。」

次日,關山河就將羅宗盛帶到了生產車間,並指定一名叫小趙的工人教他,由於他肯學,很快就掌握了基本操作,幾天後就可以獨立在生產線上工作了。

就這樣過了一段時間,這天小趙突然找到關山河,說:「有件事我不知道該不該跟老闆說,是關於羅宗盛的。我覺得他有點神秘。」

關山河一驚,急忙問出了什麼事,小趙說,那天工間休息的時候,他看到羅宗盛獨自坐在一個地方,從懷裡掏出一個筆記本來寫著什麼。小趙覺得好奇,就走過去,誰知羅宗盛看到有人來到身旁,急忙將手裡的本子放進懷裡,臉上露出慌張的神色。小趙就問寫些什麼,羅宗盛卻搖搖頭,說自己是亂畫解悶罷了。後來暗中觀察,發現他好幾次都趁著工休拿著筆記本來寫東西,而且總是背著大夥。

小趙說:「如果他明著寫,也許我也沒覺得什麼,可每一次都避開大家的視線,我就覺得有些不對勁,所以跟老闆說一說。」

要是別人背著人寫些東西,關山河也不覺得奇怪,畢竟誰都有自己的秘密,但這個羅宗盛卻不同,他進廠里就玩過一個花招,現在他已經進到車間里了,莫非他身上還藏著什麼秘密?

關山河想了想,交待小趙說:「這樣吧,你以後多注意一下他的行動,盡量看到他寫了些什麼,不過也要注意一下,不要驚擾了他。」小趙點點頭出去了。

雖然這廠里並沒有多少技術怕人家偷,但每家廠子都有一些大大小小的商業秘密,羅宗盛顯得這樣神秘,背後又隱藏著什麼呢?莫非他真像人們說的一樣,是那些競爭對手派來的?

就這樣,又幾天過去了,小趙卻一直沒有探到羅宗盛到底在·記錄些什麼。他似乎很警覺,發現有人立即就將筆記本收起來,小趙也不好去搶人家的。

轉眼間,羅宗盛已經來到廠里一個多月了,這天領完工資後,他突然來對關山河說要辭工。關山河一驚,就問:「是不是覺得在這裡做得不順心,還是感覺有些委曲?」

羅宗盛搖搖頭,笑道:「謝謝老闆,這一個多月過得很好,而且還得到您的關照,能遇到您這樣的老闆,也是我的榮幸。我是因為自己的事,不得不離開的。可這事我實在沒法說出來,請老闆原諒!」

關山河「哈哈」一笑,說:「既然你不想說,我也不會逼你,不過這一個月來,我對你怎樣,你也應該清楚,我和這廠里的人沒有對不起你的地方。我也希望你走了以後,不要做傷害我們廠的事情來。」

羅宗盛臉色一變,驚問:「老闆,你這是什麼意思?」

關山河又是一笑,說:「我聽到有職工說過,你常常在工間偷偷記錄些什麼。其實每個人都會有一些秘密的,我也不想探聽,只希望今後相見時,大家都不會感到尷尬。」其實這話的弦外之音誰都聽得出,意思就是他的行動,其實老闆是清楚的,只不過沒有追究罷了。

羅宗盛呆立片刻,嘆息一聲說:「既然這樣,我、我再不說出來,實在對不起您了。不錯,我來廠里打工,是有目的的,只不過這目的,卻不是人們想像的罷了。」說罷,他從懷裡拿出一本筆記,交到關山河手上說:「您看一看吧,這就是我這段時間所寫的。」

關山河接過本子,翻開一看,全是近一個多月來寫的,從來到城裡寫起,一直來到這家廠里打工,每天所遇到的事情和感受,都清楚地寫了出來,可以說,完全就是一本打工的心得。他不禁問:「你寫這些做什麼?」

羅宗盛笑了笑,說:「其實我是一名鄉里的中學數學老師,這次利用假期來打工,就是想親自體驗一下,出來打工的艱辛。」

他說,最近幾年,鄉村中學生厭學和輟學打工問題很突出,一些家長也認為,讓孩子再讀下去也沒有多少用,還不如早些出去打工賺錢實在,作為老師的羅宗盛覺得很心痛,卻又無可奈何。於是他決定利用假期親自出來打工,感受一下打工的艱難,並將這些感受寫出來,拿回去讓孩子們看一看。他剛到城裡時,有意將自己說成從沒讀過書的人,結果好多天都沒有人願意留下他,來到這家廠里後,也因不同的文化程度,得到了不一樣的工種,印證了他的看法:就算是打工,文化程度越高,應聘成功的概率就高,收入也會更多。

看著面前消瘦的羅老師,關山河眼裡充滿了敬意,他握著羅宗盛的手,動情地說:「我相信,孩子們一定會理解您這份苦心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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