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美的留守——一個北京知青的故事
文圖:於立平
從二十歲來到阿巴嘎草原,經過整整半個世紀的堅守,最終,她堅守成了一道風景,一道靚麗的草原風景!
大年初四,記者慕名來到別力古台鎮恩格爾小區一棟居民樓內,這裡住著北京知青楊淑蘭和她的丈夫蘇義拉圖。
這時,楊淑蘭老兩口正在穿戴蒙古服飾,一大早從牧區家中開車趕來的大兒子兒媳以及一幫小輩親屬都站在門口等候著,老兩口穿戴停當,這才從裡屋走出來,只見楊淑蘭頭戴黑色皮帽,身穿紫色蒙古袍,首先手捧藍色哈達和親家母彥德爾相互拜年問候,然後拉著她一起坐在沙發上,兒子兒媳以及小輩親屬們這才依次上前向三位長輩躬身行禮、敬獻哈達拜年。
這一套民族傳統禮節進行下來,大家才分長幼賓主落座,大兒媳給長輩和來客們一一奉茶敬酒,大家一邊象徵性地取食「年桌」擺盤上的奶食,一邊說笑著,楊淑蘭操著一口純正流利的蒙古語和他們交流著,除了皮膚顯得格外的白皙細膩以外,看上去她和牧民們幾乎已經沒有更多的區別了。
如今的楊淑蘭老兩口,平時就住在旗里,過著無憂無慮的晚年生活,一般只是在遇到節慶的時候,才由兒子接回牧區住上幾天,好在路程只有五十來公里,到大隊部又通了小柏油路,走起來也方便多了。楊淑蘭夫婦共有兩個兒子,大兒子圖門巴雅爾一看就是個典型的蒙古人,他很有頭腦,是嘎查的副嘎查長兼任會計,二兒子自小在北京由姥姥一家帶養大,在一家外企工作,其形象、做派則是典型的城市小白領,挺有意思。
今天是楊淑蘭老兩口去牧區走親戚的日子,大兒子圖門巴雅爾專門開車來接他們,車子行駛了大約四十多分鐘,就到了牧業點上,只見一排四間磚瓦房寬敞明亮,旁邊坐落著兩頂蒙古包。遠處的牲畜棚圈和儲草棚等牧業基礎設施一應俱全,就連房屋後面的牛糞垛都堆放的整整齊齊、有模有樣的。
楊淑蘭是阿巴嘎旗現今為數不多沒有返城的北京知青之一。1968年8月,當她和同一個學校的12名男女同學一起,千里迢迢一路火車坐完了倒汽車,汽車坐完了倒馬車,一直被分配到當時的白音查干公社白音錫力大隊插隊落戶,據不完全統計,在上山下鄉運動中,僅阿巴嘎旗就有來自各地的知識青年800多名,其中北京知青占絕大多數,有660多名。那時她只是憑著一股革命的熱情和衝動,隨著成千上萬知識青年上山下鄉運動的大潮隨波逐流報名來到草原的,她的心情也是茫然無助的,但隨著與牧民的日益接觸,從不懂蒙古語到日常用語單詞的發音,從不知在哪裡下手幹活到日復一日年復一年地從事下夜、放牛、接羊羔等等日常畜牧業生產,慢慢地,她和其他知青插友都成了牧業勞動的好手。後來又派她到大隊部給上學的孩子們做飯,有一個時期還接替了赤腳醫生的工作,因為在牧民們看來,知識青年有文化、有頭腦,見多識廣,無所不能,更何況他們還是毛主席身邊來的。在插包生活的日子裡,她就住在親家母彥德爾家裡,「我的蒙古袍還是親家母的家人給我做的呢」,回憶起往事,楊淑蘭的眼眶早已濕潤了。
「我在大隊部幹家務活兒的那個時候,我們家老頭兒也在大隊小學當教師。我在大隊給孩子們做飯,這樣認識的。1972年,我們在草原上成了家。同隊和我一樣成為牧民妻子的還有王世英和靳莉兩位,比我晚結婚一年兩年。」說起他倆的愛情故事,楊淑蘭似乎羞於開口,只是輕描淡寫地一句話帶過。
知青開始大返城的時候,樸實厚道的蘇義拉圖對楊淑蘭說:「這次返城機會難得,你在這裡生活也不一定完全習慣,還是北京的環境適合你,要不你就回去吧。」聽到這番話,楊淑蘭被深深感動了,她堅決地說:「我不回去,我怎麼能捨得扔下你們呢?這裡的牧民們心地善良,好相處,我會留在草原,留在你們身邊,一直到老的。」
1980年3月,她正式參加工作,來到旗幹部招待所擔任了出納員,一直干到1993年3月退休。在旗里工作的這些年,楊淑蘭的家成了牧區親戚們「不花錢的旅店」,她也樂此不疲、心甘情願的招待他們吃喝住宿,還儘力幫助他們辦各種雜事。她的大小姑子娜木吉勒瑪親口對記者描述說,「我的女兒在旗里讀書上學,就住在舅舅家,舅媽對她可好了。」就這樣,楊淑蘭對這個外甥女視如己出,一直照顧了四年,直到她臨近小學畢業。
在大兒子的家裡,正說話間,陸續有前來拜年的牧民進來,無論是誰,都先向楊淑蘭鞠躬問安,從中可以看出她在這一帶牧民中間的威望和家族中的受尊重程度。就在年前,整個家族的人們張羅著為她過了一個隆重的七十歲大壽的慶壽宴席,數百人前來祝壽道賀,其中她所在嘎查的牧民幾乎傾巢出動。
說來也巧,同是北京知青的王世英的丈夫和蘇義拉圖還是兩姨兄弟,這樣,王世英和楊淑蘭就成了妯娌倆。對於楊淑蘭,王世英有一番如下的評價:「她是我們中間普普通通的一員,通過自己辛勤的付出,日子過得很富足、幸福。反正我是挺有感受的,他們家和親家之間的關係就像親姐妹一樣特別的好,兒子兒媳婦都很孝敬她,連北京這邊兒的二兒子兒媳婦也都特孝順,孫子輩兒也都表現挺好的,我覺得這真的也挺不容易的,不是光吹就能吹出來的,都是實實在在做出來擱在那兒了,我覺得她們家特別和諧和睦,就是一個民族團結的典範,一個特別成功的家庭。」
曾經去過她家的知青插友楊志忠一提起楊淑蘭,也不由得感動、感慨,他還專門給其他人在微信里說道,知青中真正扎了根、仍在草原的留守者,為人低調、平和,從不說負能量的話,也不喜歡像我們有些人那樣慷慨激昂唱高調,表現自己多麼的"革命"先進。她非常平凡,但很不簡單!說起來也是讓人心情難以平靜。
也有人問她:「你本可以回京的,為什麼沒回呢?」她則平淡地回答:「哪能不想回呢?為了這個事,一家人還認真商量過,丈夫和大兒子都勸她回去和二兒子在北京生活,老頭兒和老大繼續留在阿旗,有時間有機會走動走動、回來看看就行了。」
其實人們心裡也明白,這是個艱難的選擇,最終她卻選擇留了下來。因為大家知道,如果她回京,這個家的命運實際上就散了。但她既不是像當年喊的口號那樣,也不是迫於無奈而就此認命,儘管丈夫和大兒子勸她回去,但她仍然不聲不響地做出了自己留守草原的決定,是親情和責任感促使她繼續留守在這片聖潔的草原,直到終點。
編輯/於立平 達布希拉圖


TAG:阿巴嘎旗公眾平台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