的鄉村生活，的城市飲食
這是『木子左東陳』的第2篇文章
這個假期，唯一出的一趟遠門，是河源和平。但因時間緊迫，想避開回廣高峰期，初四晚上上去，初五下午就下來了。
說來奇怪，以前也在和平呆過一個月，卻比不上這一天一夜帶給我的觸動，可能是這幾天假期，人靜下來了，開始胡思亂想，開始打開五官去感受不一樣的東西。
個人來說，我很喜歡和平，不是因為別人常說的，鄉村人們純樸善良，畢竟「人之所以為人，總得有點兒人的臭德性」，而恰恰是一種感覺，那種逮誰見誰都一口客家方言，那種凌晨三點還燈火通明的鬧市生活。當然我不否認，更深層的原因是，那裡有讓人垂涎三尺的豬肉湯，由當地人稱不會「打渣」的豬肉加茶油熬制而成；有那香氣拚命往外冒的牛膀胱湯，它的美味足以讓和平人凌晨3點也不懼寒風，完成穿衣穿鞋等一系列複雜動作，大老遠花30塊錢大喝一晚；還有我最愛的la和粄，具體的字眼和說法連當地人都分不清，我只知道她們常管用麵粉＋韭菜粉做成的像腸粉的東西叫la，麵粉＋鹼水韭菜粉做成的長條狀的東西叫粄。真的很好吃，你們下次去和平一定要吃。
一、『定製』的鄉村生活
和平人好像對吃這方面特別講究。比如豬肉，一位住在縣城的陳姓阿姨說，她每天清晨都固定去一家豬肉店買下所有的豬頸肉，她說，「這塊肉最好吃，不會打渣，肉很滑，和平的豬肉都很好吃。我之前在深圳工作，那裡的豬肉就不好吃，很多都是注水的。」還有更好玩的，一位黃氏叔叔在春節前買了一頭豬，交給村裡的人代養，除夕那晚把豬宰了，自己留點，也給村裡人分點。他說，「自己養的豬，最好吃。」
陳阿姨從不在超市買大米，而是每逢春節回老家時，向留守鄉村的親戚朋友購買自家種的米，一買就是三四百斤，開著三輪車把米載回縣城。她說外面賣的大多是東北的大米，不好吃。她家過年吃的雞，也是喊老家一位阿姨幫忙代養的，一養就是10隻以上。
一位楊姓叔叔也表示，他家過年吃的柚子是梅州產的，「這個梅州柚子很好吃，隔壁屋的某某，娶了一位梅州老婆，他老婆將她娘家種的柚子運到這裡賣。」而他們買了一大網袋，水果批發鋪常見的那種。
好像在和平人的認知里，不是和平的豬肉，就是注水的，會打渣的豬肉；不是梅州產的柚子，就不是正宗的，好吃的柚子；不是和平種的米，就不是好吃的大米，也就不值得買了。
這種生活方式，我暫且採用『定製』一詞來形容。可能是鄉村生活好了，大家開始只接受『定製』的豬肉，『定製』的柚子，『定製』的大米等等。但是他們『定製』的不是高端品牌，不是城裡人眼裡的奢侈品，而是那種產自當地的，原生態的東西。
二、『錯置』的城市飲食
道格拉斯在《潔凈與危險》一書中回答了人們為什麼會排斥骯髒一問，她認為，「位置不當謂之臟」，污穢並非全然與現代的細菌學相關，而更多是因為『錯置』——一種因為失去秩序和禁忌而帶來的骯髒和危險的感覺。當然，這裡就不是潔凈與危險的關係了。把這一理論用來解釋和平人為什麼只喜歡和平豬肉，和平大米和梅州柚子等，可能是因為他們覺得，豬肉－和平、大米－和平，柚子－梅州，是一種產物與原產地，魚與水的關係，原產地一換，就像魚沒有了水，成了軟綿綿，毫無嚼勁的魚肉，也就自然覺得豬肉沒有豬肉味，大米沒有大米味，柚子沒有柚子味，也就不好吃了。這也可以解釋，為什麼陳阿姨會覺得深圳的大米和豬肉不好吃。
三、高速公路上的回城景觀
跳出和平，我們可以在其他地方看到相似的現象。或者換一種角度，我以高速公路上的所看見的景觀作為這一現象的理想模型，輻射到周邊的區域。
初五回廣時，剛好碰上幾處塞車，汽車像蝸牛般蠕動，我的眼睛無處安放，於是開始盯著一輛輛車的屁股看。我發現，很多汽車后座不是坐滿人，就是放滿裝滿東西的袋子，估計裡面裝的是老家的特產。更有趣的是，有一輛汽車的後尾箱吊著兩隻雞，雞用米袋裝著，米袋被車尾蓋夾著，米袋被剪破了兩個孔，分別給雞探出腦袋來換氣。還有人直接把樹苗綁在車頂，估計後面沒地放了。好像每逢回老家，大家都要帶很多當地的特產回城，我把這種現象簡單理解為，這是用鄉村『定製』的飲食來緩解『錯置』的城市飲食所帶來的味覺焦慮。
我的一位山西朋友，每年回家都帶一大罐老陳醋回廣州，無山西醋不歡。她最近還愛上了被評為山西第一的小米，不在超市買了，吃完了就讓爸媽寄，不過是真的蠻好吃，我也讓她爸媽寄了6斤，哈哈。
四、籠子之外
寫到這裡，突然想起這位山西朋友分享過的一篇文章--《逐漸消失的東北互聯網》，文章闡述了為什麼滴滴和美團在東北做不下去，原因是東北人有一套自發形成的社會組織和秩序：出門叫車有司機名片，一個電話就可以解決，不需要在手機搗鼓一番；送外賣有「跑腿公司」，而且抽成比美團高。
這種現象好像也在幫我回答了另外一個問題：為什麼和平縣城作為區中心，至今沒有KFC和M記等品牌飲食。我曾經調侃過一位和平朋友說，哪天我倆在城市混不下去了，要不去和平開一家薩莉亞吧，便宜實惠。他立馬斬釘截鐵回答說，「估計很難，和平人不好這口。」當然，也有可能是商業選址與決策問題。但我想，這更可能和當地人已形成的對飲食的認知有關係，並隨之形成一種對『定製』飲食的偏好。
正如該文章的結語所言，「中國如此之大，說不定當你回到家鄉，才是到達了籠子以外。」確實，在籠子里，我們吃的是標準化的食物，用的是標準化的打車軟體、外賣軟體。而在鄉村，在籠子之外，我們似乎看到了另一種更有趣的生活，而這種生活將愈發普遍。
-END-
一個無聊的人在做不無聊的事
歡迎來踩館！
註：部分圖片來源於網路，部分是手抖拍攝
TAG:木子左東陳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