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君心不似我心

18歲的時候,有一天站在深圳某路公共汽車上,聽到有人用廣東話喊了聲:「阿君,有座,過來啦!」

我本能地一轉頭,面向那個聲音。站在我對面、跟我扶著同一根桿的男生,同時轉頭向著同一個方向。

他問:「你也叫阿君?」我點頭,「我叫子君。」他伸出手,大方地指引我過去坐他朋友喊的那個「有座」,說,「緣份哦!我叫成君。」

我們就算認識了。成君長得很帥,一米八幾的大高個,說他是電影演員都不為過。後來我才知道,成君是當年廣東省的散打冠軍,被我在公交車上偶遇了。

成君家住在市政大廈,我家住在竹子林,並不算遠。認識之後,成君每天都來我家接我出去,兩個人一起去了很多地方瞎晃蕩。我天生對帥哥有好感,從小到大見的帥哥也多,所以就屁顛屁顛地跟在成大帥哥的後面,並沒有覺得有啥不可。成君那時候在羅湖的一家夜總會做事,因為他能一個打十個,所以就算是坐店收保護費的打手頭目,我跟著他,去遍了深圳那時所有當紅的夜總會,見識了各路牛鬼蛇神。

而成君向我表白的方式,也非常有成氏特點:「我曾經有個女朋友叫卿君,分手第三天就認識了你,名字里也有個君字,看來我這輩子都要栽在叫阿君的姑娘手上了。」我看著他英俊的臉,那對黑得讓人想要溺進去的眸子正專註地盯著我,我預感到我要被這人佔便宜了,一步一步往後退去。他一步一步跟上來,直到我被一堵牆堵住,無路可退。他就在那裡吻住了我。多年以後,網路語言出來,人們管這叫「壁咚」。

我被他親吻的時候心慌意亂,不知道他為什麼親了嘴唇還不夠,還要用力打開我的唇伸個舌頭進來——我一扭頭一使勁,牙齒磕到他的牙齒,還咬到他的舌頭。他放開我,滿臉寵膩的笑著,問我:「第一次?」我紅著臉,心裡咚咚亂跳,點了點頭。他一把將我抱起來轉了一圈,說:「我是你的初戀對不對?」我說是,一邊才恢復了一點常態,海綿拳砸在他的肩頭上,讓他放我下來,而他,抱著我又轉了三圈,才讓我的雙腳著地。

我認識了成君身邊所有的朋友。我被介紹給他那些朋友的時候,都是被他摟著腰說「我女朋友」。成君讓我第一次體驗到,被人當女朋友介紹出去,是一件多麼驕傲的事情,而他那些狐朋狗友又是多麼崇拜地看著他、多麼羨慕地看著我。當他們知道我們兩個竟然是在公交車上認識的時候,不知道有多麼地感慨:「緣份啦!緣份!」

突然有一天,我發現成君吸毒。他經常去洗手間會有點嘔吐,我一直都沒有警覺,因為沒有覺得嘔吐有什麼奇怪,只是覺得他可能是腸胃不好。他有個朋友是市燃氣公司的,一個美女哥們兒,經常會找我借錢,每次都只借200塊錢,後面很快又還我。我也沒覺得有啥不對。那天我們在外面玩,突然他又有點嘔吐的感覺,衝進一個洗手間半天沒出來。我在外面等了許久,不見他出來,問了一個剛進去又出來的男人確認裡面沒有別人後,我衝進了男洗手間,一腳踹開了他待在裡面的小門,發現他吸毒——他平生第一次跟我說話的時候舌頭打結,結結巴巴地告訴我他是跟燃氣公司那美女哥們兒染上毒癮的。

我大哭一場,堅決地跟他分手。這段初戀太美好,以至於讓我在說分手的時候肝腸寸斷。但是我不得不說分手。以我受過的教育,我太明白毒是什麼可以讓人扭曲人性的東西,不論現在的成君有多好,只要他沾了毒,他就沒有未來了。

我們雖然分手,但有些朋友還偶爾傳遞信息,所以我知道他和那個燃氣公司的女孩子不久都進了沙灣戒毒所。不過,好像出來以後,他也並沒有真正的戒掉。

七年之後,我已經成家有了孩子,突然有一天在小區門口看見成君。他瘦了,但是站在那裡等我。他仍然吸毒,找我借錢。我給了他一千塊錢,跟他說:「我只能給你一千塊錢了,到此為止。你以後不要來找我了,你來找我,會影響我的家庭。」

他拿了錢,消失在人海中,再也沒有在我的生活里出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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