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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邊野餐》觀感

借用小說三要素的辭彙(故事、情節、人物)來對應影視作品而言,在大量可見影視作品中,同樣遵循了這三要素:對於故事而言,它的重點是需要引起觀看者的好奇心,對於情節而言,它需要將所有事件以因果的關係串聯起來,而在這好奇和因果的前提下,人物被成功塑造(圓型和扁平型)。

無論是故事還是情節還是人物,對於大量的影視作品而言,敘述事件似乎成為了影視作品唯一的功能,而本片的導演則試圖突破事件對電影的絕對控制,他似乎在嘗試或者回歸到攝影功能被發明的那一刻——如實記錄。因此,在小說不具備的影像表達上,給予人物大量的人物特寫恰是傳統敘事電影中慣用手法——因為特寫關乎主要人物的塑造。而在本片中這樣的手法明顯極少,偶爾出現,也僅呈現面部變化不大的表情以此突出人物內心的手法——這又是意識流的手法移植於電影(蒙太奇似乎未曾出現,或者有,未被觀察到)。

在影片中,我們可以看到,導演總是試圖把鏡頭和人物之間保持一定距離,極少給予人物特寫。即便是給予特寫,如人物從摩托車上下來時,導演仍然將鏡頭的核心對準了摩托車的後視鏡,似乎當初的特寫只不過是人物不小心闖擋住了同樣作為鏡頭的後視鏡一樣(有意識擋住了無意識後被意識到了並馬上復歸無意識),且在某些鏡頭的推進中,導演為了保持場景的完整性(也就是鏡頭之下皆重點),不惜將鏡頭固定在場景中而跟隨人物移動進入場景中被遮擋的空間。在這樣的基調里,導演精彩在不同的場景中讓鏡頭全景掃描,並將鏡頭對準那些在畫面中無關敘事而能引起我們注意的局部,完全不在意有人物的走動速度大於攝像機而被移出畫面或者是因為人物因坐姿而無法移動被掃出畫面,僅僅保留那不受鏡頭移到影響而存在著的對話。

這一切似乎都是導演似乎在告誡我們——觀看——需要保持不陷入任何事件的狀態,因此這一基調也就註定了這不是一部敘事強烈的故事片,它更像是一些人和事不小心進入了自在移動的攝影機。

在影片中多次出現的長鏡頭中,導演似乎強行將受眾從旁觀者的角色轉變為參與者,當受眾作為參與者在參與這一場景時,我們並不意識到鏡頭中那或者是坐在我們身邊或者是跟隨者我們(車輛)的人物是一件需要用大量聚焦鏡頭來敘述的事件中的主人物,對於我們而言,他不過是在同一時間同一地點出現在了我們身邊。而那並不曾完全被導演拋棄的事件,則以對話或者詩歌的方式貫穿其中,又將面對著單一畫面無聊時光的受眾拉回到導演借用影視的本體語言(畫面,聲音)營造的純粹藝術化體驗中來。此時,那看似和情節相關的對話,那看似相關的對話內容,似乎已經變得不再重要。它只是不同於詩歌式的獨白與兒歌式的旁邊,它只是人與人之間的對白。只是這對獨白(詩歌)、對白、旁白(兒歌)與敘事之間的關係並不重要,重要的是,在這漫長而又無聊時光中摻入這無關敘事的獨白、對白、旁白使得同樣參與期間的我們一起獲得在這無聊時光中的情感體驗。因此這一系列看似和敘事相關的聲音既不完全隔絕敘事然而又不那麼強烈,從而區別於完全機械的監控攝像頭。

有這樣一個鏡頭:電影中的人物騎著摩托車準備離開,而攝影機在正常移動的過程中畫面重點由人物騎著摩托車漸變成了一台挖掘機。並且在這一刻,挖掘機成為了主角,它那笨重的身軀在駕駛員的控制下變得異常靈敏,面對這樣一個畫面,如果我們置身其中,我們會很自然的把目光投向挖掘機從車上開下來,像影片中的兩個男子一樣站在旁邊一動不動的觀看挖掘機在那裡表演,而不會去關注旁邊一個開摩托車的男子。導演這一完全不顧及摩托車的在敘事中的重要性而將鏡頭移向挖掘機的表現手法,正是導演需要我們隨時在空間中觀看一切而忘記了影片具有敘事特徵的表現。

這一表現,即說明導演在這裡並不採取傳統的單旋律(獨白型)的敘述特徵(眾多性感和命運構成一個統一的客觀世界在作者統一的意志支配下層層展開),也不同於巴赫金關於陀思妥耶夫斯基小說的復調敘述特徵(眾多的地位平等的意識連同它們各自的世界,結合在某個統一的事件之中,而互相間不發生融合)因為這一挖掘機的表演並不能稱為事件。因此可以說這是一部反敘事的電影,它反對了傳統敘事總要說點什麼的故事架構,又完全摒棄了意識流小說中對於心理活動的重點突出——導演只需要我們觀看挖掘機,他並不試圖左右我們的心理,甚至在極為淡泊的敘事中也試圖用詩的語言來淡化語言的敘述特徵。然而又在這平淡的敘述中建構起詩的語言。

那麼什麼是詩的語言呢?蘇珊.朗格認為,詩的語言敘述並不是關於現實的陳述(現實對於人而言即是事件構成的人生),語言在詩中發生了根本轉變,語言不再是一種關於事實敘述的工具,它被當成一種虛構的材料。任何事件一旦由語言的敘述被改變為語言材料的構造,那麼不管它顯得如何逼真,它都不過是一種純粹的意向,與現實相隔。所以,它不在關乎事實,它是建立在事實基礎上的純粹。何為純粹?過去心不可得,現在心不可得,未來心不可得。何為心不可得?於諸法上,無住為本,於諸境上,無念為宗。

關於影片中大量出現的詩歌,以及那令人稱奇的長鏡頭,似乎是可以做一番解讀,然而,繼續解讀似乎有些累了。於是,只能說,這是一部關於電影的藝術性思考的作品,雖然青澀,卻勇氣可嘉,而其中的表演與攝影,更是達到了中國電影從未有的高度。

作於2016年7月28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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