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青：蘋果熟了
蘋果熟了
文/青青
春天來了，你聽見草長的聲音。
站在門前披著嫩葉的小樹旁，你發現自己比小樹高了一截。阿媽用無奈的眼光瞅了瞅，埋怨道，「怎麼又長高了？！」
這時，太陽正升上天空，耀眼的光芒晃的人睜不開眼，你揉了揉眼睛，想從太陽那裡獲取一點被冤枉的理由。
太陽每天都會從遠遠的地平線升起，它的光芒多麼迷人。你確信，它每天都在升高，而且越高越溫暖。
包括身旁的小樹和地里的莊稼，大人們不是整天給它們澆水施肥，盼望它們能長高些，再高些。
當你的個頭高出鄰家阿哥一截時，阿媽已經變得慌亂，就像擔心小鳥長大要出去覓食，不，不全是，阿媽在擔心你將來找不到好婆家。
那天，你聽了一天的鳥叫。
這樣的機會很難得，要不是蘋果姐要說親了，是不會帶著你去乾媽家。
乾媽家在山溝那邊的村子裡，不知道要拐多少個彎，要穿過多少個樹林。那裡山青青，水綠綠，特別是這個季節，青草綠盈盈軟綿綿地鋪在原野里，綠樹搖曳著清秀的枝，頭頂有畫眉鳥兒婉轉地鳴叫，好像大自然的美妙都聚集在這裡。
以前你是這裡的常客，很小的時候，阿媽和阿爸都在外工作，沒有空閑照顧你。
爺爺說，「看看哪家人家好，乾脆給花找個乾媽。」
沒想到這個提議得到了全家人的支持，不到一周時間，你就被送到了乾媽那裡。
乾媽家的巷子很深，院子不大，有三間窯洞，窯洞里沒有什麼擺設，除了一張火炕幾乎一貧如洗。不過，讓人心動的是有阿姐和阿哥。
阿姐個子很高，臉蛋紅撲撲的，長得水靈，長辮子搭在兩邊，像門前那棵果樹上掛滿的紅蘋果。或許就是這個緣故，她才有了果實般甜蜜的名字：蘋果。
蘋果姐的脾氣好得出奇，任你怎麼擺布，她都不生氣，總會用和善的眼神哄你開心。阿哥比你大不了多少，所以從來不遷就你，還會和你搶東西吃呢。多數時候，阿姐都會把好東西給你吃，給你玩。
等你長大一些的時候，她還帶著你去山裡挖野菜，摘果子吃。
在乾媽家的日子，可以和蘋果姐坐在門口看白雲從這頭飄到那頭，可以去山上吹輕輕爽爽的風。很多時候，蘋果姐在灶房燒飯，或者挎著籃子給豬割草，你就在她身旁獃獃地看她。
不知不覺你已經長到讀書的年紀，阿媽阿爸來山裡接你。走的那天，乾媽給你縫了件新衣服，做了一雙花布鞋。蘋果姐抱著你不放手，眼睛裡噙滿的淚水幾乎就要落下來。
沒想到如今蘋果姐要談婚論嫁了。
你跟隨村裡的小夥伴們從山上下來的時候，大人們在窯里說話，你跑得滿頭大汗，想進屋喝口水，聽到蘋果姐在嚶嚶地哭。
「我，我不嫁！」
「還由了你了！你沒看你喔個子，哪個男人要你！」
「都別吵了，好好和娃說。」這是阿媽的聲音。
蘋果姐的個子很高，走到人身邊像風擺楊柳枝，模樣如成熟的蘋果，鑲著山風吹出來的紅，脆脆的甜。
你還沒走進屋子，蘋果姐就哭著沖了出來。
你看到她雙手捂著臉，兩個麻花辮一甩一甩地跑出了院子。
那天過後，再次見到蘋果姐是在她成親的時候。
親事操辦的異常簡單，因為男方家裡很窮，沒有大擺筵席，雖然門上貼著醒目的紅對聯，紅門帘上綉著一對鴛鴦在水裡游，窗戶上貼著紅紅的大喜字。
你記得新郎站在蘋果姐身邊，比她矮很多。
你站在被紅色包裹的新房裡，看著很多人進進出出，看著蘋果姐那善良的眼睛裡似乎有很多話語。
從蘋果姐的婚禮回來，你似乎明白了阿媽為什麼看到你長高就會憂傷。
不知道又走過了多少個秋，多少個冬，蘋果姐走進了婚姻彷彿走出了你的世界。
有一年你大學暑期在家，晌午太陽火辣辣地烤在地上，地就軟了。有人在你家門前喊阿媽。
「花，趕緊，你蘋果姐來了！快倒水！」阿媽說。
你看到有人進屋，抬眼一看，吃了一驚。
蘋果姐已經完全變成一個中年婦女的模樣，眼角的皺紋，尋不見當初跳躍的眼神和光彩，皮膚常年風吹日晒，常年在田間勞作，曬得又紅又黑。個子倒是沒有以前那麼高了，一時之間，你竟說不出一句話來。
「這是花？！長這麼大了！」蘋果姐走過來拉著我的手，語氣有些激動地說。
你輕輕地喊了聲：「蘋果姐。」轉身把涼開水遞到她手裡。
「今年西瓜收成好，我和春生（姐夫）在城裡賣西瓜，順便給您帶些過來，讓大家嘗嘗甜。」
你這才發現，姐夫提了一個大袋子，裡邊的西瓜排著隊，能看得見它們成熟的樣子。
走的時候，阿媽準備了大米還有一些不穿的衣服，讓蘋果姐帶回去給。
就這樣，蘋果姐又一次從你的眼前離去。
夜晚，你又一次坐在門前的石階上，這回，你不再看星空，你在看那些從指頭縫裡流走的光陰。
你聽見有聲音從悠遠而深邃的夜空傳來：
果樹會開花，小草會長大
蘋果熟了，姑娘要出嫁
唱一支歌吧
等到歌聲填滿山野，填滿樹林
星星也要眨著眼
從山這頭唱到山的那頭
一直唱到小草再發芽
果樹再開花
青青
我愛太陽，也愛月亮，更愛人類。
青青：原名師錦妮，陝西省職工作協會員，陝西省國防科技工業作協理事，咸陽作家協會會員，荔枝FM1536973青青子衿 悠悠我心主播。做過工人，記者，報紙編輯，平台編輯，解說員，圖書管理員，老師等職業。熱情，陽光，喜歡在書中徜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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