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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唐人街探案2》爆火,那個站在風口上的少年,你喜歡嗎?

劉昊然。圖片來源:視覺中國

「沒有人願意像煙花一樣,亮一下就消失。沒有人願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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文|施展萍編輯|方奕晗

19歲夏夜,劉昊然帶著輕微醉意慢悠悠騎行時,熟悉的感覺又回來了。

16歲時,他曾一時興起,一個人從北京後海步行兩小時回學校。

前不久,他張羅飯局,約一幫中學同學吃火鍋。原本打算送人的威士忌被當場打開,一群人喝酒聊天,談論的儘是學生時代的瑣事:翻牆出去上網被老師抓到;誰喜歡誰,誰暗戀誰;哥們兒失戀,全班男生陪著喝酒,喝多了,一幫人大半夜哭著喊著去砸女生宿舍窗戶,被宿管阿姨告到學校??往事歷歷在目,話題熱鬧地持續至凌晨。

坐在鏡子前,20歲的劉昊然說起往事。他眼神清亮,眼睛時常跟隨笑意眯起來,虎牙露出,話音末梢跑出一串「嘿嘿嘿」的清脆笑聲。

19歲的自行車、16歲的步行、不久前的飯局,帶給劉昊然的感受是一致的。「19歲的我擁有16歲時擁有的一切東西,經歷過的事情沒有忘。那種狀態很好,我突然覺得自己沒變。」

他以為繁忙會讓他忘記過去,所幸沒有。演員演戲,「為什麼有些時候經歷過反而演不好,是因為忘掉了很多東西。忘記了身邊的朋友,忘記了高中生活,把自己擺成一個明星。我覺得我沒忘,我3年沒變,我覺得30年之後我可能還是沒變。」

「30年後的事情,現在怎麼有把握?」

「可能職業變了吧。萬一再過幾年突然覺得演戲沒意思,我就不再演戲了。」他將紙巾捏成一團,向前拋去,輕巧地甩出不置可否的答案。

4年前上映的電影《北京愛情故事》是劉昊然參與拍攝的第一部影視作品。他飾演少年宋歌,穿著藍青色校服,眼神清澈,看得見一些人背後的光。宋歌輕盈地踏著自行車,穿行在北京的馬路上,迎風而來,眼角眉梢儘是乾淨的喜悅。

劉昊然在《北京愛情故事》飾演宋歌

2016年,劉昊然也弄了輛自行車。夏天晚上他騎著車去找朋友烤串、喝啤酒、逛路邊攤,到家附近吃小火鍋,很少被人認出。

有一次拍雜誌,他從三里屯騎去廣渠路附近的攝影棚。夏日午後兩點,十幾公里的路他騎了40多分鐘,等到滿身大汗地出現時,人人都露出一副「你贏了」的表情。

他喜歡自行車。喜歡騎行在路上時,眼前迅速變換的景象。「世界在一瞬間融化和流動開,遠處和近旁的高樓、路上的車輛、並行的人和車,以及心中上一刻還在煩躁的某件事,它們都變成彩色的線條從眼前呼嘯而過了。」《見風》一書中,劉昊然寫道,周圍的空氣流動起來了,風來了。

那些縈繞在身邊的風,將他吹向遠方,也讓他困惑。

風口

電影《唐人街探案2》在紐約拍了47天。拍攝時間趕,但比起《唐人街探案》,飾演秦風的劉昊然感覺輕鬆許多。

自信、從容的狀態導演陳思誠看得見。「接近兩年時間,他又拍了一些其他的影視作品,包括跟很多大導演和劇組合作,也上了中戲,這些都是在豐富他的經歷。」陳思誠告訴火星試驗室。

在此期間,劉昊然完成《最好的我們》《妖貓傳》《琅琊榜之風起長林》,參加真人秀《高能少年團》,交出的答卷足夠精彩。

電影《妖貓傳》劇照

電影中的少年與現實世界的少年共同成長,這被陳思誠視為演員的幸運。

兩年前,秦風是個說話結巴、高智商低情商,只知破案不問世事的少年偵探。現在,他不再孤僻,與王寶強飾演的唐仁有更多配合,懂得利用自身優勢解決唐仁解決不了的問題。比如,美貌。

劉昊然也是。佟麗婭留意到,劉昊然在表演上越來越成熟,已經能與其他演員坐在一塊兒探討角色,用他的方式飆戲。佟麗婭將這看作劉昊然成長的標記。

「成長」還體現為,他為人處世越來越勇敢。數年前拍戲,劉昊然見到佟麗婭等人連話都不敢說,現在,「他能很主動地和人打招呼、去請教。」佟麗婭對火星試驗室說。

兩年前,電影中的秦風參加刑警學院考試失利,到泰國散心,被遠房表舅拉入亡命天涯、自證清白、查明真相的亂局中。

那時劉昊然也在準備高考。他一邊拍戲,一邊複習。記憶中,2015年4、5月的泰國,夾雜著熱鬧的紅色和明快的綠色,也夾雜著「快鏡頭一般的喜劇片段」,以及無數見縫插針完成的卷子。

劇組收工,眾人在路邊喝酒聊天吃海鮮,他在做卷子;大家睡懶覺,他在做卷子;工作人員集體去做馬殺雞,他在做卷子;劇組難得休息,相約去逛寺廟,他還在做卷子。

高考結束,走出考場,他在1小時15分鐘內趕到機場,飛回曼谷繼續拍戲。

拍攝進入第50天,高考成績公布。那天中午,王寶強的腿受傷了,劇組乾脆停下來,等他腿傷緩解。劉昊然蹲在地上,盯著手機,雙手顫抖,過一會兒舉起手來宣布:454。成績超出錄取線100多分。

現在回想起來,那段日子著實令人崩潰。但在當時,他感受到的是興奮,是將每一分鐘都「擦拭得閃閃發亮」的興奮。

風吹起時,少年迎風而行,沒有怯懦。

這之後,他很快感受到狂風。隨著電影《唐人街探案》、電視劇《最好的我們》等作品相繼播出,他成了那個備受矚目的、站在風口上的少年。

電影《唐人街探案》劇照

他知道自己足夠幸運,但這種幸運當中包含困惑。「在所有人都覺得我快要升騰而起的時候,我總是有種無法落地的不踏實感」。

2017年10月30日,劉昊然在北京798舉辦20歲生日會,發布新書《見風》。「見風」的概念是和出版社反覆討論後定下的。起初,有人提出「見自己見他人」的主題,他給否了。

「我覺得太大了。我這個年紀,是對自己都沒有太了解的時候。四十不惑,我二十,如果我就把自己想清楚了,這不可信。格局上還是先講自己吧,先把自己給聊明白了。」劉昊然向火星試驗室回憶,定主題時,有人提到風。他抓住了它。

風是方向感,他有許多想說的——

「這個時代的風太大了。你看現在一年拍那麼多部電影,票房每年瘋長,每年需求的角色那麼多,很多時候根本不可控。」

這番論調,換個年輕人說,大概會因為與年齡不符而顯得故作深沉。可他是真有感受,言語懇切,說出來讓人信服。

風停不下來。狂風巨浪席捲著那些無法控制風向的年輕人,他強調,不是「消耗」,是「壓榨」,「把你給榨乾」。他見過身邊太多同齡人,「半年,一年,可能這個人就消失掉。我覺得這個事情太可怕了。」

自由生長

風起於何時?

或許是從《北京愛情故事》開始,少年宋歌踏著自行車而來,也帶動起身邊的風。只不過,那時劉昊然不會想到,那股風會越吹越勁。

《北京愛情故事》選角階段,佟麗婭從數張男孩照片中一眼看中劉昊然。照片里的男孩和她一樣,都有一顆虎牙,「非常有親和力,也很可愛」。劉昊然當時在北京舞蹈學院附中(以下簡稱「北舞附中」)上學,佟麗婭也學過舞蹈,對他有天然的好感。

後來正式選角,二三十個事先被挑中的男孩女孩聚在大會議室里聊天、玩遊戲。女孩居多,男孩只有四五個。遊戲進行到真心話環節,陳思誠讓女孩們各自選出現場最喜歡的男孩。她們當中,超過90%都選了劉昊然,「只有一兩個選了別人」。這讓陳思誠確定了一件事——這男孩有觀眾緣。

那時劉昊然不知何為演戲,好在少年宋歌與自己處處貼合。

他有少年天然的好奇心,第一次拍戲,對所有事情都感到興奮。佟麗婭記得有場戲,劉星陽與宋歌要去景山公園看日出,劉昊然很興奮,「那個勁可愛極了」。

電影《北京愛情故事》劇照

他毫無方法。導演讓他笑,他就咧開嘴笑。好在清新自然,他的青春、青澀、未經世事的乾淨渾然天成,將情竇初開表達得恰到好處。

電影里的青春與校園生活是他再熟悉不過的。

他很早就過上集體生活。初中便離開家鄉到北京念書。這起初是個意外。過去他調皮,成績不錯,可家鄉高考難。他學過國標舞,聽說到北舞附中念書能有北京戶口,尋思著將來有機會考個北京的重點大學。

入學第一天,他得知藝術類學校將來只能考對口專業,立刻打好了退學申請書——過去十幾年,他的目標一直是上重點大學、讀研究生、讀博士,畢業後工作或留校當老師,所學專業起碼得是金融、律師或土木工程。

走出北舞附中,在北京高校教書的舅舅開車載著一家人去車站。長輩們在車上商討,那些話他聽不太懂,隱約記得是事關選擇與人生道路的。總之最後,車兜了回去,他被扔回北舞。

老家為他保留學籍,算是留了退路。可少年倔強,他默默在心裡將退路斬斷。「他們忽略了我是怎樣性格的人。我是那種開弓沒有回頭箭的死腦筋,是玩遊戲會一直玩到通關的貫徹始終主義者,是一條路走到黑的頑固分子。」他在《見風》中寫道。

劉昊然新書

小小年紀在外求學,走上背離理想的道路,免不了少年愁腸。他曾覺得自己是「被大風刮落到這個群落的外星人」,有異樣感。

但愁緒很快被集體生活的樂趣替代。

記憶中的校園生活,更多時候是肆意飛揚的。

他那時有用不完的精力。上午4小時專業課,11點半下課,吃完午飯就去打籃球,打到下午1點半,上4小時民間舞課,晚上繼續打球。「哇,那個時候我們都瘋了一樣。」聲音里滿是神采。

家長將生活費寄存在老師那兒。每個月初,學生找老師領生活費,錢一到手,一幫男生全嗨了。他和兩個哥們兒去吃火鍋,一盤菜沒點,要了13盤羊肉,第二天滿嘴上火。

沒到月底就身無分文,一碗泡麵3個人分著吃。

為了請假出去玩,他們偽裝成家長給老師發傳真。學校在香山,離網吧遠,校門口打不著車,4個男生每人湊5塊錢,坐黑車走。

沒有身份證,要上網得找高年級同學借,或者在網上搜各種身份證號用來開機。有一回正上著網,網管過來轟他們:「一會兒警察來查,沒到18歲的人,全部都去後門樓下等著。」

他們就出去。去了一看,那兒站著47個男生,全是一個學校的,從初二到高三都有。

該玩的一點沒少,可他成績好。演員葉筱瑋和劉昊然從初中起便是同班同學兼室友,到了大學還是。他告訴火星試驗室,每到期末,全宿舍男生傾巢而出,拿著小桌板在走廊上複習功課,劉昊然也跟他們一塊兒。可他看上去沒什麼壓力,跟大家打打鬧鬧、聊天打岔、點外賣吃。成績出來,他永遠是考得特別好的那個。

「他有一個特質就是很聰明,學東西學得很快。」葉筱瑋說,劉昊然身上有股「狠勁兒」,能在關鍵時刻逼自己一把,可這種狠勁兒從不輕易在表面顯露,「他雲淡風輕就把很多事情做得特別漂亮」。

《最好的我們》劇照

青春的風和煦地拂過臉頰,留下細微的觸感。那些經歷與感受,他都記住了。

「這段經歷太深刻。我是自由生長的,青春期什麼樣的事情我都經歷過。」演繹少年,他駕輕就熟,無論是《北京愛情故事》里情竇初開的宋歌、《最好的我們》中聰明的余淮,或者《妖貓傳》里清澈、意氣的白龍。

被迫成長

被風吹離地面的時刻,沒有過飛翔的錯覺和喜悅嗎?

劉昊然回答得很快:「沒有人願意像煙花一樣,亮一下就消失。沒有人願意。」

那些騰空的時刻,在無法把控的命運面前,他更多是自我懷疑。

他一度不知道怎麼演戲。最誇張的一次是在《琅琊榜之風起長林》劇組。他演蕭平旌,那是他第一次演古裝戲。此前,《琅琊榜》第一部珠玉在前,口碑與收視俱佳,拿盡各大電視劇獎項,幾位主角也因此大紅。

到了第二部,人人頂著壓力,組裡全是戲骨,氣場擺在那兒。他找不著狀態,站在一旁看別人演,別人詮釋得好,他就擔心自己拖後腿,越看越煩,急得想揪掉頭上的假髮。

少年心事無處傾訴,說了也沒用,沒人能替他演。有段時間,劉昊然處於「不求有功,但求無過」的狀態中,沒有任何創作慾望。

這種壓力,佟麗婭看在眼裡。進組第一天晚上,佟麗婭叫他吃飯,他沒去。他告訴佟麗婭,他要去學武術——劇中打戲多。他對哭戲也有壓力,問她哭不出來怎麼辦,「天天都很鬱悶」。佟麗婭告訴他,哭戲一定要走心,去感受角色和人物,有些時候,悲痛未必要流眼淚。

在她看來,劉昊然做得不錯,很多重場戲都完成得好,只不過因為沒經驗、不自信才會自我懷疑。

那種不自信的狀態,在劇中飾演他父親的孫淳也知道。孫淳此前不認識劉昊然,等到兩人合作,少年扮上古裝出現在面前,「我感覺他非常飄逸,他長得挺『特殊』的」。孫淳向火星試驗室分析,劉昊然扮相英俊,身材頎長,身上有青澀的東西。他眼睛不大,可單眼皮很有特點,「我們看慣了濃眉大眼和雙眼皮之後,會覺得這種細細長長的,有一種不同以往的感覺,反正一看就是面目清麗」。

一問年紀,只有19歲。「哎呀,真是青蔥年少。這麼小的年紀就堪當如此重擔。」孫淳為他高興。

包裹在19歲古裝扮相下的,是一顆緊張、憂慮的心。儘管劉昊然並不主動表達,可他平靜地站在孫淳面前時,「父親」已經感受到了。

《琅琊榜之風起長林》劇照

孫淳想起自己第一次和演員王冰合作的場景。上學時曾有一齣戲,他是完全照著錄像帶里的王冰模仿的。這樣一個人,突然出現在同一劇組,孫淳緊張到「一下子就暈菜了」。

等孫淳經歷過諸多角色,他開始試著消除晚輩的緊張。每場戲開拍前他都鼓勵劉昊然,「你看我兒子多漂亮」「你看我兒子多英俊」??劉昊然聽了,就淺淺一笑。「他不是一個特別好言辭的人,他那個時候是比較內向的。」孫淳說。

內心的煎熬和掙扎在一次次嘗試中得到緩解。時間流逝,他逐漸進入狀態。

演戲的進步與劇中人物蕭平旌的成長再度重合。劉昊然在《見風》中將蕭平旌定義為「被迫成長的人」。

劇中,被迫成長的人長大了——蕭平旌替死去的哥哥出征,為保家國抗旨作戰,大捷。

戰場歸來的那場戲,孫淳坐在那兒,看著劉昊然從遠處款款走來,潸然淚下。

「人的成長是一副重擔在肩膀上挑過、壓過、經歷過。」孫淳說,劉昊然將蕭平旌變化後的狀態抓得很好,他走得不疾不徐,沒有絲毫浮躁,年輕但沉穩,「雖然距離很遠,但是感覺能傳達到心裡去」。

現實生活中,那個被迫成長的人選擇將自己的不安全感隱藏起來。

大眾眼中,他是乾淨、陽光的少年。這是他,但也不全是。

劉昊然很少向人展示負面情緒。

「我跟親近的人反而會放下顧慮,可能會展示一些平時不太容易展示出來的狀態。」

「比如什麼狀態?什麼事情會讓你崩潰?」

「很多事情都會讓我很崩潰。」他又把話繞回去,「但是可能平時處在不安全的環境下,我不太會展露出來。但有的時候,比如面對家人,面對特殊的朋友,我會更容易去展露自己的不開心、不舒服、不太好。」

「比如說呢?」

「都有。工作、生活、狀態、想法。」他終於有些鬆口——「其實最近我情緒失落蠻大的」。工作太多,電視劇在拍攝中,電影在宣傳期,活動不斷。他的情緒一陣一陣的,今天特別開心,明天可能喪到谷底。

前陣子去湖南衛視錄《快樂大本營》,他住在電視台後面山上的酒店。酒店附近有個人工湖。晚上回去,他突然情緒失落,一個人裹著大衣,在湖邊坐了一個半小時。沒有緣由,不知情緒從何而起。

眼前的採訪對象再度將話題停在這兒。至於他身上那些被陳思誠稱為「小野獸的一面」,只能從作品中尋找。

參加中戲考試時,劉昊然原本準備了一段詩朗誦。陳思誠讓他換成《李爾王》中私生子愛德蒙癲狂的獨白。

「你給所有人的感覺是陽光的、乾淨的,無論是角色還是生活里的狀態,那個老師根本不想看。」陳思誠告訴劉昊然,他參加考試前已有影視作品,中戲老師無法將他視為白紙。好的聲樂考生要讓考官看到音域,能高能低,具備各種可能性。演員也是。「老師通過你的表演要看到你的張力,朗誦什麼詩歌呀,不行。他其實有他特別小野獸的地方,別人看不見,藏著。」

陳思誠在公司輔導劉昊然:先自我介紹,報出表演選段,鞠個躬,再慢慢抬起頭,盯住老師——眼神得像《唐人街探案》中張子楓在片尾處那樣,接著再開始表演。

到了考場,他照著做,抬起頭來,看到一排老師中間坐著個俄羅斯考官。他心裡一樂,「嘿,外國人」。劉昊然沒報考俄羅斯班,外國考官不可能招他,沒有心理負擔,他就全程盯著俄羅斯人表演,對著他蹦出一個個詞兒,「懦夫」「孬種」「垃圾」「哦,我的先生」。

還有一部戲,他後來沒參演,但試鏡過程中,那些「小野獸」的部分一點點地釋放出來。

那部電影叫《黑色曼陀羅》,劉昊然的角色是個具備雙重人格的青年。導演直白地說,他表達天使的一面沒問題,但希望激出他陰暗、邪惡的一面。

在導演的引導下,他慢慢進入狀態,崩潰、失控、瘋狂地咒罵、眼淚和鼻涕都不受控制,彷彿被一場風暴侵襲過。

他後來在《見風》中承認,自己並不是一個大大咧咧、完全無公害的人,只是從小在不安全的環境里,用厚重的殼將自己包裹起來:「那些負面的東西都是要靠自己來消化的,而消化的辦法就是去忘記它,想一下之後就不要想了,就開始去想別的事情,說白了也並沒有忘,只是不去想而已。」

少年煩惱

哪些時刻意識到自己長大了?

個子變高?煩惱增多?嘴邊冒出鬍鬚?或是過去篤信的事情發展出不同的面貌?

有一年大學同學一起去日本學習。劉昊然和葉筱瑋同住一間宿舍。夜裡,葉筱瑋提前回屋睡覺。半夜劉昊然推門進來。葉筱瑋醒了,問他:「你怎麼現在才回來?」

「我跟老師喝酒去了。」劉昊然告訴葉筱瑋,他和老師聊天,聊到了葉筱瑋。老師告訴他,因為一些事情,葉筱瑋一度不太自信,覺得自己什麼都不是。劉昊然說著說著就哭了:「你什麼樣我不知道嗎?憑什麼呀?怎麼會這樣?」

葉筱瑋特別感動,但也「一臉蒙」。「我的事兒,你哭成那樣合適嗎?我一直在安慰他,本來是他安慰我的。他這個人很單純。」葉筱瑋說。

劉昊然的感受是,成長就像青春小說里的爛梗:身邊一直以來陽光、自信、耀眼的朋友,長大後突然沉下來。「你就會覺得,哇,怎麼這樣了?好像大家都長大了。」他悵悵地,「他是你心裡很高的存在,心裡很美好的東西突然破碎掉,那個東西不太讓人舒服,我不希望這樣子。」

這大概就是成長的代價。

小時候,他是個經常在夢中咯咯笑醒的人。

現在,他說起那些已為人父的中年男人——他們總在回家時,一個人躲在車裡抽根煙再上樓,「可能也是因為那段時間是屬於他自己的吧。進家之後,他就是父親、丈夫,要為這個家裡想著做什麼事情,要去想很多東西,要想孩子、事業。但是在車裡時,他就是他自己,不屬於任何人,不屬於任何職業,也不為了任何東西。」

《最好的我們》中,余淮消失10年後意外出現在耿耿面前。再度出現,他已經歷過10年滄桑。他看上去有些頹唐,背負重擔,倔強地不願拖累他人,內心執著地喜歡著耿耿,可又不敢表達。劉昊然一度不太理解。現在他想著,如果再有一次機會,他會將故事的後半段完成得更好。

《最好的我們》劇照

他坦蕩地承認自己未曾經歷深刻的愛與痛。因為沒有經歷過,只能逼著自己去想像。

長輩卻看到他的可能性。

在佟麗婭看來,劉昊然的長相併不是那麼「漂亮」。但他乾淨,有一雙乾淨的眼睛,「就憑這個他就能演很多角色。其實他也很想演一些比較有陰暗面的、跟自己長相不相符的角色,我覺得他以後肯定會嘗試的。」

孫淳則嗅到劉昊然的敏感,這是一個演員對另一個演員的直覺。「我舉不出特別具體的例子來,但他是一個挺敏感的孩子。只有敏感才能夠感覺,感覺了之後才能夠釋放。他是這樣的。」

《見風》那本書,孫淳讀了。他最驚訝的是劉昊然對生死的理解。

關於生死的章節中,劉昊然寫到家中老人相繼去世。他隱約感覺到死亡是怎麼回事,想遠離又很好奇。小時候,他想像自己是世界的主角。長大後他想,從個體死亡的角度來看,世界在一個人死亡之後,確實沒了意義。

「真的就是兩眼一抹黑什麼都沒有了嗎?還是有意識的,只是完全處在黑暗中?還是真的會投胎轉世???這麼精確的一個生物,有血肉、有大腦、有各個器官,這麼精確的一個人,死掉之後真的會完全消失嗎?」

孫淳聯想到自己的19歲,對生死沒有那麼多想法和感受。他認定劉昊然未來會有不斷的驚喜呈現在觀眾面前,除了經驗漸長外,他對事物與自我的認知也在不斷豐富。不過,別人發不發現這些並不重要,在孫淳看來,重要的是劉昊然善於發現自己。

他沒有經歷過深刻的愛與痛,但對痛的細微感受,說起來稚嫩卻也動人。他下頜骨處有一道淺淺的傷疤,是五六歲時留下的。街邊攤販會在鐵架上掛滿豬肉,有人買就用刀剌。他站在肉後面,人小,被肉擋到,師傅下刀,刀穿過肉,戳在他臉上。媽媽和姐姐哭著送他去醫院縫針。

長大後,事情成為笑談,但對於痛的記憶卻印在腦海,寫進書里,在被迫需要挖出傷痛、承擔別人的人生時,他會想起這一刻。「我會想,痛可能不是那麼直來直去的。可能人在受到真正的創痛時,在比想像中更長的時間段里,是蒼白麻木無知覺的。」

風繼續吹

哪些時刻有腳踏實地的感覺呢?

走路。拍《建軍大業》時,一天吃過晚飯,一群人沿著山路走回酒店。天上沒有月亮,雲堆積起來,空氣悶悶的。岔路橫生,路旁不知名的樹往山的方向生長。走到一半,下起小雨,眾人邊笑邊加快腳步,到酒店時,衣服濕了大半。「這種靜謐時光,讓那個晚上的所有人都感覺很舒服。」

劉昊然在《建國大業》中飾演粟裕

跑步。在青島拍戲時,片場在黃島區金沙灘附近。每天晚上,劉昊然都會沿沙灘旁的馬路跑步,右邊是沙灘,再過去是海,左邊有一些零零散散的建築。人少,空氣好,海浪的聲音一陣陣傳入耳畔。他跑一段走一段,沒有目的,放鬆、自在。

騎自行車。19歲夏夜的那次騎行,帶著一絲酒後的陶醉,風是被他帶起來的。

還有和同學去日本學習能劇。村子在山上,下山要開1小時車。村裡唯一能花錢的地方是自動販賣機,每4天補一次貨。每天訓練完,一幫男生甩著毛巾、拎著音箱放著歌,連吼帶叫地上山泡野溫泉;晚上坐在門口的石階上喝清酒,聊天,看星星。

少年總是迷戀群體生活的浪漫。就像他喜歡的韓劇《請回答1988》——他看哭3次。雙門洞衚衕的故事細膩真摯,生活艱難但很溫暖。同齡人打打鬧鬧,陪伴彼此慢慢長大。

如果不被那陣風颳倒,風中的少年也許可以慢慢確定方向,依靠自己的重量沉下去,腳步貼在大地上,那些破碎的美好也能夠被重新撿拾——

葉筱瑋是在洗手間得知劉昊然參演《建軍大業》的消息的。

在學校,葉筱瑋剛準備走出洗手間,被劉昊然叫住:「你不知道,我接到了《建軍大業》的角色。」他很開心。

「真的嗎?什麼是《建軍大業》?」葉筱瑋問。

「你知道建國三部曲嗎?」

「就是《建國大業》《建黨偉業》?」

「對,對。」

「那挺牛的。」

「當然了。」

沒多久,葉筱瑋也得到在《建軍大業》中飾演陳毅的機會。等到開學,他賣了個關子,問劉昊然:「你們那個《建軍大業》,陳毅是誰演的呀?」

「好像歐豪吧。」劉昊然想了下,又說:「不對不對,歐豪演的是葉挺。」

「那誰演的陳毅啊?」

「嗯??好像還不知道呢。」

「那我去演。」

劉昊然愣了3秒,問他:「你拍的哪個《建軍大業》?」

「就是你們那個《建軍大業》。」

兩人一個演粟裕,一個演陳毅,恰同學少年。戲裡戲外,兩人風華正茂,並肩作戰。

19歲的他們又找回16歲的感覺。

那些縈繞在周圍的風呢?

採訪臨近結束,劉昊然突然急匆匆地說起一件事。

那年他在北舞附中上學,學校有條窄道,風巨大無比,一群男生抵著風往前走。走著走著,突然有人說:「這風好像能靠。」有同學開始將身體向前傾,又傾一點,再傾一點,「啪」一聲,摔地上了。

「這就是一個很簡單的例子,風不可控,一會兒快,一會兒慢,但是自己是可以調節的,很多想法要自己決定。」

值班編輯:陳睿雅

審校:張弘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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