杏林樵夫手記-1 《顛簸療法》

上世紀80年代初，剛剛20歲的我大學畢業被分配到某鄉衛生院工作。當時除了聽診器、血壓計和體溫計三大件之外，為病人解除病痛，只有靠詳細的問診、反覆的體格檢查、仔細的觀察和縝密的邏輯思維，並要靈活應用。也發生了不少有趣的成功的病例。

當時我所在的鄉衛生院是不分科的，內外婦兒一肩挑。上治八九十歲的耄耋老人的肺炎、心衰，下治剛出生新生兒的臍帶感染，中治青壯年的疝氣闌尾炎，有時還幫助婦產科進行剖宮產。大約是1987年秋季，我正在門診值班，來了一位12歲左右的男孩，由他虎背熊腰的爸爸陪著就診，主訴是「腹痛、噁心、嘔吐二個小時」。通過問診，患兒無發熱，無膿血便，不像痢疾。仔細查體在右下腹部觸及一鴨蛋大小的包塊，光滑不太軟，稍可移動，有觸痛，未聞及氣過水聲。當時停電是經常發生的事，用可借用自然光線的顯微鏡，查一個血常規。白細胞及分類結果還在正常範圍。當時情況是既無B超又無X光灌腸檢查方法。我初步真擬診為腸套疊，但是證據不足，是沒有血便。我與患兒家長溝通。又讓其摸摸患兒肚子上的包塊，建議去上級醫院手術治療。

當時大家都經濟緊張，又沒有現在的農合。花一分錢都是自己掏錢，患兒家長說：「楊醫生，你儘管治，我相信你。」 我便給患兒輸最便宜的抗生素慶大黴素，補充電解質、維生素 - c等。約3個小時後，患兒從觀察床下來，排了一次大便，我親自觀察，大便前端為黑干硬便，後端變為果醬樣的粘液血便。重要的癥狀出現，強烈支持我的診斷！再次與患兒家屬溝通，不能再拖延了，否則發生絞榨性腸梗阻會危及患兒的生命，後果不堪設想。

患兒家屬同意轉院，但當時大家都沒有汽車三輪車之類交通工具，120急救車全縣都沒有。一般轉院都是用耬（lou）桿捆綁起床由鄉鄰們多個青壯勞力輪流抬著送。對重病患者少一些顛簸，減少痛苦。

耬，其中長桿為耬桿

播種小麥還有一種專門的叫法，即「耩（jiang）麥」，有時也說成「耩地」。「耩（jiang）麥」要用到一種傳統的工具，叫做「耬」，用「耬」播種或施肥，是為「耩」

患兒家長決定用架子車拉著去15公里外的縣級醫院就診，我突然想起外科書上治療腸梗阻的「顛簸療法」，即患者躺在硬床上，幾個壯漢在床頭床尾來回搖晃，以搖擺腸管來解除梗阻。

架子車

我突然靈光一現，去縣城的路，名曰柏油馬路，年久失修，坑坑窪窪的路面占多數。白天坐車上，震蕩的很劇烈。如果把車子故意在坑裡走，也相當於「顛簸療法」。

於是跟患兒家長說了我的想法及實施方法，身材健壯的患兒家長說：「就這樣辦。」 患兒躺在架子車上被其爸爸拉走轉院，準備開刀救命去了。

二天後，患兒家長來到我的診室，面露笑容，對我說：「楊醫生，太好了，我就按你安排的做，專挑路上的窯子（yao zi 方言坑的意思）走，前幾里地，我兒子他還說腸子痛，後來過了一個大窯子，肚子猛一疼，後來便慢慢不疼了。到了縣醫院，讓值班醫生摸摸，我也摸摸他的肚子，那個包塊沒有了。那個醫生不相信，又住了兩天院，大便也正常了，免開了一刀。你讓我專挑有窯子的路走這個法真好啊！謝謝你，楊醫生！」

這樣的例子，我內心很高興，無意的靈活應用，使患兒免開了一刀，少受手術之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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