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建築的故事必然伴著光和影

那種通透、冷硬、疏離與亦真亦幻的光影交織在一起,真是迷人。安藤忠雄形容光影與人生的譬喻更妙:「建築的故事必然伴隨著光和影兩種側面。人生亦然。」

■ 莫蘭

「人心是很難居住在這個數字時代的,我想建造的是那種能讓人心紮根的地方。」豎在封麵灰藍色背景中央的白色方塊上的這行字戳中了我,衝動地把這本《安藤忠雄:建造屬於自己的世界》抱回家。當時我並不知道,這冷峻極簡的畫面,竟是當今世界最為活躍和具有影響力的建築大師之一的日本建築師安藤忠雄用磚塊建造的茶室空間,坐標是他從1985年到1988年花費了4年時間的建築實驗——大淀的茶室。

安藤忠雄是一個傳奇。他既沒有上過大學,也沒有受過專門訓練,卻摘取了有「建築界諾貝爾獎」之稱的普利茲克獎,成為第三位獲得該獎的日本建築師。濃縮了他50年來建築代表作和人生關鍵時刻全記錄的這本建築書籍恰如其人,非典型性,非常特別,也非常有趣。

循書一路追溯安藤忠雄的藝術軌跡,「野狐禪」的特質俯拾皆是,一言以蔽之:不想當拳擊手的木匠不是好建築師。有意思的是,旁逸斜出的人生脈絡反而令他得以逃脫窠臼與套路的束縛,自成一格。

1941年出生的安藤忠雄,是「『淚與笑』總是能無縫共存的大阪人」,居住在一棟低矮的兩層長屋。在英文中,長屋被翻譯為「raw house」,意為「粗糙的房子」。長屋雖陋,中庭卻有光影流動。

童年時的他每天放學後都會泡在木匠那裡,觀察各種傢具的製造過程。14歲時,他和木匠朋友聯手做了一個23平方米的小屋。

中學時,受到當拳擊手的弟弟影響,他也練起了拳擊,性格和視野由此奠基。

依靠當拳擊手贏得的獎金,安藤忠雄先環遊了日本,接著又遊歷了美洲、非洲、歐洲、亞洲,流連迷醉於諸多建築神跡之間,用鏡頭定格了諸多光影與空間。駐足義大利羅馬萬神廟,他捕捉到從天空斜射在穹頂內側的一簇光。探訪帕特農神廟,他「三次頓悟」:第一次折服於天窗上落下的光線,第二次陶醉於球狀空間和均整的形體,第三次才把握到理性的幾何學所能表達出的最純粹的形貌。這與他所鍾愛的谷崎潤一郎《陰翳禮讚》中所述「日本居室的美完全依存於陰翳的濃淡,別無其他任何因素」一起,構成了他建築風格中最重要的兩大要素:光與幾何。而日本傳統建築不對稱、粗糙、不規則的「侘寂」風格,以及以柯布西耶為代表的西方現代建築意韻,奇妙地雜糅融合成別具一格的「安藤美學」。

貫穿安藤忠雄一生的精神主線也在這一時期初具雛形。印度泰姬陵的實景與倒影兩兩相望的「對話」在他日後的作品中頻頻晃動。站在瓦拉納西恆河邊,火化的死者遺骸順水漂過沐浴的生者身邊,死亡近在咫尺,反而更映襯出生的光輝。他確定自己要「以職業為武器,去抗爭,去爭取自由」。自此,「自由」和「挑戰」成為他堅持一生的主題,即使罹患癌症不得不摘除胰臟、脾臟,也不曾改變。

實現「自由」和「挑戰」的利刃就是建築。集反實用主義者與反消費主義者於一身的安藤忠雄痛恨兩種價值觀:一是只考慮「功能」「效率」「經濟」,二是以掙錢為做事的唯一標準。苦行僧式極度簡樸的禁慾生活才是他最執著的嚮往,這種人生態度淋漓盡致地凝集於他建築作品的靈魂之中,延展在烙著深深「安藤標記」的極簡、厚重的清水混凝土裡。

大阪司馬遼太郎紀念館的一幅牆邊,被他安放了一面上頂天下立地的巨大書架,每一格都擺滿作家的書。他要用「到紀念館去看書」的「抵抗式」創新來對抗實用主義的價值觀,他不願總順著潮流而動,他崇尚的是「逆流而上」的膽識和勇氣。

「美比功能更重要」的理念也被融入他的代表作品之一的水之教堂中。每年12月到翌年4月,皚皚白雪覆蓋之下的教堂格外肅穆、靜謐、至美,卻也極度苦寒。安藤忠雄也感嘆「實在太冷了」,卻不肯放棄對美近乎膜拜的堅持。如果止步於美,那安藤忠雄算不上大師,將哲學思想注入建築內核才成就了他的大師之謂。

光之教堂被喻為安藤忠雄的建築名片,他簽名時常常會手繪之,彷彿自己的logo。他創意性地將一面混凝土牆斜插入箱子一樣的建築主體結構當中,就像在祈禱空間與外界之間置入了一個緩衝的楔子。

最終進入禮拜堂之後,光線退卻,最前方是一個巨大的鏤空的十字架空隙。那是在一室昏暗中摸索、等待、沉浸的觀者眼中唯一的光。不同於柯布西耶設計的朗香教堂那強烈、粗暴、富有侵略性的光線,它溫和、幽深、神聖、肅穆,而且唯一。鍾情巴洛特風格的我,竟然被它折服。那種通透、冷硬、疏離與亦真亦幻的光影交織在一起,真是迷人。安藤忠雄形容光影與人生的譬喻更妙:「建築的故事必然伴隨著光和影兩種側面。人生亦然。」

與其他教堂不同,牧師的講壇不是設在高處,而是與觀者平齊。世人皆慨嘆「光的十字架」設計精微絕妙,安藤忠雄卻認為,「人人平等」的空間體驗才是這座教堂的精髓。

為紀念聯合國教科文組織成立50周年而設計的冥想之庭也流露出平等的理念。為了反思戰爭,體會和平,它要提供給不同文化和種族背景的人使用,因而安藤忠雄將主體設計成一座高度和直徑皆為6米的混凝土圓筒,與圓桌會議有異曲同工之妙——沒有主席位置,亦無隨從位置,人人平等。通過正面的一個長方形入口進入建築內部,抬頭可以看到天花板沿著圓形邊留出了縫隙,天光自縫隙泄下,猶如神秘宇宙間行星之光環,令人墮入冥想深處。

尤其安藤忠雄所熱衷的「舊物生新」,無論是大山崎山莊美術館、貝納通傳媒研究及發展中心,還是東京國際兒童圖書館,都致力於通過新舊對話連接起過去、現在與未來,為建築的空間帶來全新的生命力。新舊建築共存,濃濃的哲學意味蘊含其中。

細細翻完,我已淪陷。因一本書而愛上一個人,毋寧說,是因為這建築的冷峻硬朗與手稿的繁複蕪雜相映成趣,因為這「致廣大而盡精微」的精神,因為這「當外界貧瘠冷漠,不妨向內尋求豐饒」的靈魂。

「一個人真正的幸福並不是待在光明之中,從遠處凝望光明,朝它奮力奔去,就在那拚命忘我的時間裡,才有人生真正的充實。」如此「寶貴且美好」的態度,我想不出有不愛他的理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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