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這樣一個女人，這樣一位母親
Z是我曾經的同事，比我年長不少，在我眼裡她是一個品位不俗的女人，一位與眾不同的母親。
Z出生於書香門第，有個漂亮的妹妹，一家四口的生活本來也平平順順，可惜父親被打成「右派」病故，生活陡然窘迫艱難，母親體弱多病，妹妹年幼任性，小小年紀的她承擔起所有家務，因此影響了學業。初中畢業就頂班參加了工作，最初在學校的食堂賣飯菜票，後來讀了電大，安排在學校圖書館上班，負責整理圖書、學生借書之類的簡單工作。她在學校既無背景，又無學歷，很多人不把她放在眼裡，甚至欺負她。她的童年、青少年過得憋屈而艱苦，然而，命運在適婚年齡極大地眷顧了她，按照命理學說，她屬於婚姻很好，能享夫福的女人：一個在大學工作、穩重上進的碩士研究生成為了她的丈夫！那是上個世紀90年代初啊，研究生鳳毛麟角，更不用說名牌大學研究生！Z五官並不算漂亮，但個子高，身材苗條，關鍵是氣質不俗，一件10元的地攤貨也能穿出味道。我剛進中專工作，就聽到對她的竊竊私語：一個賣飯菜票的，老公居然是研究生！其實新中國成立以來，有多少出生不好的子女沒有機會讀書深造，賣飯菜票、掃大街、擺地攤……其實這類人的遺傳基因優秀，與生俱來的氣質和品位讓他們無論在哪裡都引人注目。
無疑，幸福的婚姻改變了Z的命運，嫁了個有實力、有地位、有學歷的好老公，很多人對她尊重起來，至少不敢再輕視她。Z與我成為朋友也是機緣，當時我所在的教研室嚴重缺人，學校迫不得已送Z到省城進修，然後正式教書，與我成了抬頭不見低頭見的同事。初次認識，我們就感覺氣場相投，很聊得來，下班後經常一起吃飯唱歌，沒有代溝，都喜歡鄧麗君羅大佑，都喜歡看《讀者》，都喜歡超越世俗的夢想……Z教了幾年書，中專停辦改為中學，她不再教書，又被安排到圖書館工作，而我考上研究生離開了中專，與Z的聯繫減少，但無論何時見面都依然如故。
這些年Z的生活如芝麻開花節節高，勤奮能幹的老公收入可觀，買了三套房，一套比一套面積大，在海口也買了房，女兒考上了名牌大學，Z的妹妹嫁了美籍華人，如今定居美國，住所緊鄰耶魯大學。雖然生活在小城市，可是年已五旬的Z生活品質一點不比大城市差：用資生堂、香奈爾、喝下午茶、做香薰spa、經常打飛的看女兒、假期出國旅遊，標準的中產階級家庭主婦！命運又一次眷顧Z：中專轉為中學，原來沒有升學壓力、優哉游哉的老師們頓時壓力山大，而Z由於學歷不過硬，不能上講台，又一次被安排到圖書館。說實話，在繁忙勞累的中學這是最好的工作，工資少不了幾百，但享清閑啊。可以想像：Z每天從容地塗上香奈爾口紅，穿上她妹妹從美國帶回的名牌服裝，再優雅地踱到圖書館，泡上一杯紅茶開始一天的工作。相比那些累得早生華髮的一線教師，Z真是塞翁失馬，焉知非福啊！
以上內容並非我這篇文章的主旨，僅是對Z其人做個勾勒。她最讓我刮目相看的是對孩子的教育。毋庸置疑，她唯一的寶貝女兒生在了福窩，但Z從不嬌慣女兒，按說以她家的條件，作為母親理應望女成鳳----考名牌大學、出國讀研讀博，這是現在普遍的教育觀，而Z卻不同流俗。我問她：為什麼讓孩子小小年紀獨自去無依無靠的海南讀書？她說：因為女兒那年考上了本地升學壓力巨大的重點中學，她心疼女兒，不想女兒受折磨，海南這所中學以素質教育為主，升學壓力較小。我又問，萬一孩子考不上大學怎麼辦？她不假思索地回答：考不上就考不上唄！順其自然，她想幹什麼就幹什麼。曾經差點讓成績很好的女兒報考幼師，不考大學，因為幼師的工作簡單快樂，只想女兒輕鬆，不走全日制的升學道路！其實她送女兒去海南讀中學，壓根就不是為了考大學，孩子卻很懂事爭氣，考上了上海的一所重點大學。
這次假期見面，我很自然地問：你女兒大學畢業一定去美國深造發展吧？她姨媽在美國呢。誰料她輕描淡寫地說：不去，女孩子讀到本科就夠了，不讀研究生，也不去美國，去美國發展壓力太大，太孤獨！女兒剛上大學，她就布置了一個任務----在校期間必須談戀愛！不管談不談成，但必須要談，花季青春應該體會愛情的美好！讀的專業是比較熱門的財務管理，我又按照常規思維說：以後她畢業就在上海發展，進外企做個財務總監，年薪起碼幾十萬。她的回答又出乎我意料：上海有什麼好，生活壓力太大，在外企或者四大會計事務所工作，表面風光，要付出多少勞動才掙來幾十萬的血汗錢？才不想女兒受苦呢。她現在的想法是女兒畢業回四川，進個學校的財務部門最好，雖然收入不高，但輕輕鬆鬆、沒有壓力，還有寒暑假。還說女兒從小最感興趣的是婚紗，如果畢業不想搞專業，她可以賣房子給女兒開一家婚紗設計店，只要女兒開心，不在乎專業對口，也不在乎工作的前途和社會地位，有份愉快的工作，然後結婚生子，簡簡單單、快快樂樂過一輩子就夠了！
有其母必有其女，如此洒脫隨和的母親，無心插柳柳成蔭，她女兒豁達質樸，毫無嬌驕之氣。雖出生於優渥的家境，卻從小懂得節儉，不攀比不炫耀。在海南讀中學期間，每個月只花400多元，如今在物價驚人的上海讀書，一個月的所有開銷僅1000多元！她每個月給女兒的生活費是3000元，懂事的孩子卻把錢節省下來與同學到處旅遊，暑假參加社會實踐。
女人最大的財富是丈夫和孩子，Z無疑是幸福的妻子和成功的母親，實在讓人羨慕不已！不過Z也有小小的遺憾，她私下對我抱怨：丈夫不夠浪漫，缺乏情趣，她很羨慕《廊橋遺夢》的女主角，同時擁有穩定的婚姻和浪漫的愛情！我禁不住呵呵一笑說：知足吧，你這樣好命的女人是前世修來的福氣啊！
作者簡介:苷田,文學碩士,在全國各大報刊發表多篇文學作品,樂於筆耕,以文會友。歡迎關注公眾號「苷田的自留地」，五花八門、包羅萬象、快意揮灑文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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